“我……我……”金大中满面羞红,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崔爱卿,不必难为金使者了。”武则天故作大度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身为天朝宰相怎能跟番邦小国的使者一般见识?”
崔耕应和道:“是,是,陛下教训的是。新罗乃番邦小国,不知天高地厚,略施薄惩也就罢了。如果太过计较,反而显得微臣心胸狭窄。”
随即,又对金大明道:“金使者,下去吧,本官体谅你们新罗人国小民贫,见识短浅,就不再计较了。”
尼玛这咋还牵连到新罗母国了呢,还不如承认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呢。
金大中郁闷无比,报了抱拳,不发一言,退场了。
随后,崔耕登上了高台,跪倒行礼,道:“敢问陛下,微臣刚才算不算胜得干净漂亮,大扬我大周国威?”
武则天的心情非常愉快,道:“算,当然算了。崔爱卿你今日之举,简直如同那谈笑间破曹军的美周郎了!我大周有崔爱卿这等良臣,真是上苍保佑啊!”
“那微臣刚才提的你两个条件……”
“朕金口玉言,自然是全部兑现。着上官婉儿出家为道,自行选定出家之所。另外,卢雄私放人犯一案,交与张柬之爱卿处置。”
“谢主隆恩!”
崔耕此时心里是别提多敞亮了。
这些日子困扰自己的,无非是上官婉儿和卢雄这两件事,现在已经完全解决。至于神龙政变中的暗战,也已经被自己解决的差不多了。至少短时间内,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其他大周官员也非常高兴,至少这次大败新罗人,大大长了大周的威风不是?
老宰相张柬之带头磕头,道:“我大周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万国来朝,臣为陛下贺!”
所谓“万国来朝”,自然指的是打败新罗人这件事。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要不然也显得周人的眼皮子太浅了。
群臣乃至各番邦使节也跪倒在地,道:“臣为陛下贺!”
“众位爱卿平身。”女皇陛下站起身来,高兴地道:“朕的大周繁荣昌盛,全赖……呃……全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竟渐渐地模糊不清。
离她最近的张昌宗首先发现了异状,道:“陛下你怎么了?你……你……”
武则天但觉忽然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强打精神道:“朕身体不爽,起驾……回宫!”
“陛下起驾回宫喽!”张昌宗起身,和张易之一左一右,将武则天扶住。
张柬之却没听清武则天说得是什么,起身相拦,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莫非想劫持陛下不成?”
此言一出,群臣尽皆站起,对二张怒目而视。
“不是,陛下她……她……”张昌宗见众人气势汹汹,腿有点发软,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
武则天终于在关键时刻醒了过来,强打精神道:“尔等这是干什么?可是想造反吗?”
声音不高,也不算多么威严。但是,在女皇陛下的积威之下,人们还是赶紧跪倒在地,齐声道:“微臣不敢!”
“哼,最好是不敢!让开,朕要回宫。”
“臣等恭送陛下!”
……
……
当日下午,迎仙宫,翠竹居。
帘栊一挑,张昌宗走进了屋内。
张易之关切地道:“怎么样?老太太醒了没?”
“醒了。我喂她吃了半碗稀粥,又睡下了。”张昌宗颇为轻松地道:“看来太医局的药还挺管用的,咱们这次算是虚惊一场。”
张易之拍了拍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呀?”郑愔慷慨激昂,道:“这一次咱们算是过关了,那下次呢?陛下都八十多了,早晚有一天得……到时候,今日之事就会重演,咱们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昌宗有些不耐烦地道:“本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怎么解决呢?光着急有个屁用!”
“不是……”郑愔正色道:“如今十一郎已经被崔耕害死了,这次马球赛咱们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再加上陛下时日无多……张常侍,咱们也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破……破釜沉舟?”张昌宗当时就有点含糊,道:“你是想让让本发动官兵……兵变?”
宋之问更是吓得魂飞天外,道:“”不可!万万不可啊!呼野利对禁军的掌握并不牢靠,真兵变谁剿谁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就算成功了又怎么样?长安城内现在满打满算才十几万禁军,全国的军队却有百万之众。到时候咱们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郑愔道:“大家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张常侍的号召力是差了点,但如果是陛下呢?如果陛下下旨,清除城内的武李两家呢?禁军会不会听命?”
张昌宗道:“陛下下旨,禁军当然会听命了。但是,陛下根本就不可能下旨!她根本就没让我成事的打算。”
“哦?是吗?”郑愔道:“那如果武李两家要造陛下的反,陛下总不会坐以待毙吧?”
张昌宗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要逼着武李两家先动手!”
“不错,正是。现在李显认为呼野利是他的人,还是很容易铤而走险的。”
“有道理。”张昌宗沉吟道:“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怎么想个法子,让李显不得不动手!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思路没有?”
郑愔苦笑道:“仓促间微臣能想到什么妙计?这还需要大家集思广益。”
“诶!”
忽然,宋之问眼前一亮,道:“在下倒是有个浅见,不知妥当不妥当。”
“快快,说来听听。”
“这事儿的关键,还是在崔耕的身上……”
待宋之问把自己的“妙计”讲完,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做声。不是这个计策不靠谱,而是可行性太强了。真做出了这件事,可就和崔耕成了不死不休之局!
良久,张昌宗冲着四下里看了一眼,道:“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没有。”众人齐声道。
“好!”张昌宗猛地一拍大腿,道:“趁着陛下的身子还撑得住,咱们今晚就行事。事不宜迟,成龙还是成虫,就看这一遭了。”
“喏!”
……
……
当夜晚间,京兆尹衙门。
崔耕换的那个宅子,是准备交给长宁郡主李馨儿的,所以他全家还是住在这里。
虽然已经接近二更天,但崔耕还是没睡。书房内,他正和苗神客(韦什方)对饮。
崔耕昂首将一盏酒饮尽,最后一次劝道:“老爷子,您真不等太子殿下登基了?”
“不等了,不等了。”苗神客摇头道:“二张倒行逆施,李鼠已除,武氏的大周覆灭已成定局,我还待着干什么?至于李显么……嘿嘿,我对他还真没什么忠心,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崔耕若有所思地道:“在下有句猜测之言,说错了您可别介意。”
“行,你说吧。我这把岁数了,有什么听不得的?”
“这个……尽管陛下覆灭了北门学士。但是,在您心中,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吧?您是不是不想看到她穷途末路,才提前远走高飞?”
“你……”
苗神客先是面色骤变,然后迅速冷静了下来,缓缓点头道:“你这话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陛下对老朽的知遇之恩,又岂是那么容易忘怀的?唉,说起陛下来,也真是一代英主啊,老朽是发自内心地佩服。”
蹬蹬蹬~~
这个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封常清的大嗓门响起,道:“崔相在屋里吗?快开门吧,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