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随着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有一圆滚滚的物事被从房顶上扔了下来。
“啊,人头?”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紧跟着,人影一闪,有一绝色佳人,将身上的黑衣闪掉,露出了一身红妆。再将包头的黑布扯掉,现出满头珠翠,在火把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嗖~~
佳人终于飘身而落,在崔耕面前微微一福,道:“妾身参见夫君,如今妾身大仇得报,可长伴夫君左右了!”
“秀芳,是你!”
崔耕心神剧震,赶紧把佳人的小手牵住,道:“难道那人头,就是邱奉云的人头?”
天黑,又离得较远,他却是看不清楚那人头的本来面目。
崔秀芳点头道:“正是。夫君您难道忘了吗?当初妾身离开洛阳。就是因为听说了丘奉云在秦州出现的消息。”
这事儿崔耕当然记得,道:“所以,你追杀他多日,今天终于遇见了邱奉云……咦?不对!”
话说到这,崔耕心中豁然开朗,道:“天下绝顶高手能有几个?恐怕花满天就是邱奉云的化名吧?”
崔秀芳点头道:“不知这丘奉云受了何人的指使,专门与陇西李氏为难,结果被妾身抓着了空子,一刀枭首。”
崔耕当然明白,崔秀芳所言,丘奉云受人指使是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丘奉云这家伙乃是原丽竞门的第一高手,行事全无节操。
他看中了什么东西,直接下手也就是了,还留书干啥?尤其是在崔秀芳不断追杀的情况下,这不是作死吗?要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特殊的目的,他绝对不至于如此做。
至于,丘奉云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崔耕心思稍微一转,就转头看向了李休——该不会是这厮觉得自己的秘堂之主的位置不稳,就收服了邱奉云,给陇西李氏找不痛快吧?
嗯,很有可能。
听老骗子韦什方说过,江湖上有那么一种人,看哪户人家有钱,就专门往这家下独门毒药。然后,再扮作江湖郎中,前去解毒以骗取钱财。
恐怕李休就是用得这些江湖人的故智了!
另外,陇西李氏再堕落,也是五姓七望之一,一名江湖人怎么可能屡屡来去自如?恐怕真如周兴所料,是有李休的人,在暗中给他提供方便。而李休本来就是陇西李氏之人,嫌疑最大。
见崔耕沉吟不语,崔秀芳可不满意了,娇哼一声,道:“想什么呢?妾身杀了丘奉云之后,赶紧换了这身衣服来见你。怎么?还嫌我来晚了啊!”
“啊,不晚,不晚。”
崔耕这才明白,为何一向不喜华服的崔秀芳,今天会如此装扮,敢情~人家是特意为自己穿的啊。再想到,当初在扬州,自己和崔秀芳分别之际,她也是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这妮子这次应该是下定决心,要留在自己身边了。
想到这里,他高兴地道:“你来得其实刚刚好。要不然,有些人还以为,花满天没来,是某人的功劳呢。”
说着话,已经瞥向了李休和李英夏。
宋根海趁机道:“花满天没来,是因为被我家大人的妾侍崔小娘子杀死。李族长,你说这题,到底算谁输谁赢呢?”
“呃……这个么……”
李英夏再偏袒李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他一嘬牙花子,道:“这花满天到底长啥模样,我等又没见过。现在认定崔肖娘子杀的花满天,恐怕……有些困难。”
“那你说怎么办?”
“嗯,原来本族长认为,花满天是被李公子的人吓得不敢来了。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被崔小娘子所斩。到底事实如何,也调查不清楚。这样吧……此题还是按照老法子,投票解决。”
崔耕道:“那现在就投票?”
李英夏打了个哈欠,道:“那却不忙。此事关系重大,众族老怎么也得考虑一段时间。呃……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说吧。”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崔耕也只得点头应允。
李英夏给众人安排住处休息,等崔耕等人睡好之后,又安排饮宴,直到隔天下午,才邀请崔耕等人来到了陇西李氏的议事大厅。
与前次一样,两个标记着崔耕就李休的木蓝摆好,众族老开始投票。
功夫不大,结果已然出炉。
九对四,李休胜!
宋根海当时就窜了,怒道:“北壁龙,南隐娘,这句话谁不知道?李休那些手下又有什么名声?就算要说花满天怕了,不敢来了,也得说是我们的功劳,怎么能算到李休的身上?你们这些族老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儿,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是不是在故意装傻?”
没想到这次,李英夏连理都没理他,看向崔耕道:“崔二郎,如今三题结果已然揭晓,秘堂之主仍为李休。你怎么说?”
宋根海可以发飙,但崔耕自重身份,可就不能这样干了。
他眉毛一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三题较量完毕,我和李休到底谁应为秘堂之主,想来众族老都心中有数。既然你们选择了李休,我无话可说,只是来日……你们可莫要后悔。”
然后,豁然而起,道:“本官公务繁忙,这就告辞了!”
李英夏知道这次自己算是把崔耕得罪死了,也不挽留,道:“恕不远送!”
……
……
剑南道,利州城。
哐哐哐~~
棋牌林立,铜锣开道,二百名护卫的军士俱皆盔明甲亮,雄壮异常。正中间一辆装饰极为华丽的马车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着深绯袍,饰以金带,一看就是正四品的朝廷高~官。不过,这位高~官老爷,现在正毫无形象地枕在那美貌小娘子的大腿上,张嘴道:“啊~~”
那小娘子小心翼翼地将一颗葡萄剥了皮儿,去了籽儿,放入他的口中,数落道:“你瞅瞅你都懒成什么样了,连吃葡萄都要人喂!”
那男子笑嘻嘻地道:“还别说,自从被你喂了一次后,为夫还真懒得动手了。尤其是那两颗大葡萄啊,真是又软又……”
“你,你还说!”小娘子的俏脸“腾”地一下子就红若朝霞,恨恨地道:“起来!原本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想对你有所补偿。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没把那事儿放在心上!”
那男子却不为所动,懒洋洋地道:“你说陇西李氏拒绝我为秘堂之主的事儿?”
“正是,我还以为,要不是自己心急,砍了丘奉云的脑袋,而是抓了活的。你现在应该能当上秘堂之主了。”
不用问,这男子正是崔耕崔二郎,那女的,当然就是终于大仇得报的崔秀芳了。
崔耕道:“丘奉云活着,陇西李氏就让我为秘堂之主?那怎么可能?你现在还没明白吗,不知这李休用了什么手段,已经至少一半的族老偏向于他,包括族长李英夏!除非咱们拿到他谋反的确切证据,否则,什么三局两胜,都是走个过场。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李休胜。这就叫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崔秀芳奇道:“你早就想明白了?那你原来怎么不说?”
崔耕坏笑道:“废话,有个大美人儿,为了这事儿对我百依百顺,傻子才说呢!”
崔秀芳先是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儿,嘴硬道:“切!人家这次来,本就是想与你长相厮守的。早晚是你的人,怎么说得好像你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顿了顿,又转移话题,道:“关于李休谋反的事儿……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又能怎么样?”崔耕苦笑道:“大家都只知道秘堂潜势力惊人,但是具体情况,却没人知道,这让我从哪下手?也只能摆明车马,等李休那边找我的麻烦,再顺藤摸瓜了。”
崔秀芳这才明白崔耕为何一进剑南道就如此高调,原本她还以为,是崔耕心情不好,想借着耀武扬威发泄一番呢。
她问道:“那咱们来利州干啥?没听说过,秘堂在利州势力很强啊?”
崔耕道:“其实我也不是想来利州,而是利州城外的皇泽寺。”
“皇泽寺?一个寺庙有什么好看的?”崔秀芳大惑不解。
崔耕道:“当今天子虽然祖籍并州文水,却是出生于利州。这座皇泽寺和寺庙与一般的寺庙不同,乃是陛下拨自己的脂粉钱所建,里面供奉的就是大周天子本人。”
崔秀芳还是不大明白,道:“然后呢?”
崔耕嘿嘿一笑,道:“皇泽寺耗资数十万贯,我就不信,那些经办的官员们不偷~腥!本官以此为契机抓人,没人敢拦,这么一来二去的,定能抓到陇西李氏之人的身上,你说李休他能无动于衷吗?”
陇西李氏的人多了,在崔耕去槐里村之前,他就算抓上几个,也没人会多想。公事公办么,总不能崔耕为博陵崔氏的人,就不能查办五姓七望的官员了。
但是,崔耕刚刚被陇西李氏折了这么大的面子,就查办陇西李氏的人,那打击报复的意味就太浓了。更关键的是,还不会引起其他六望的反弹。
李休哪怕为了面子,也得想办法把这些贪腐的陇西李氏之人救出来。
这就是打草惊蛇之计策。
但是,尽管崔耕想得倒是挺好,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利州城街边的一个酒楼里,正坐着一男一女,看着窗外崔耕的仪仗招摇过市。
这二人正是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姚寿,以及苦命的青~楼女子宋雪儿。
姚寿的嘴角泛起一股狞笑,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崔二郎啊,崔二郎,你别的地方不去,偏来利州城,这不是找死吗?”
宋雪儿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想对付崔查访,可你原来不是说……”
“看来雪儿你对崔二郎上心得很呢!”姚寿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温言道:“本长史刚才就是一个比喻,实际上,我还是想拿到他的把柄。”
“具体你想怎么办?”
姚寿道:“这还用问吗?想当初,你爹是怎么被那小吏陷害的,咱们照方抓药也就是了。只是崔耕精明无比,没那么容易上当。到时候,还要靠雪儿你,多敲敲边鼓喽。”
“我……”
宋雪儿心中又是暗喜,又有些担忧,道:“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你确定只是想拿崔查访的把柄?”
“那是自然,杀了他,朝廷难道就不会派别的查访使来?还不如和崔二郎诚心合作,共同发财。”
宋雪儿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妾身现在就去!”
姚寿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望着佳人如开心的小兔子一般,蹦跳而去的背影,姚寿的老脸冷若寒霜,喃喃道:“杀了崔耕,对本长史怎么没好处?让你彻底死心,就是最大的好处!”
这边宋雪儿却紧跑几步,来到崔耕的仪仗之前,双手一身,拦住了整支队伍的去路,道:“冤枉啊!奴家有冤情要禀报崔查访!”
“嗯?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崔耕撩起窗帘一看,惊讶道:“怎么是她?”
崔秀芳察觉到不对,往外一瞄,也注意到了宋雪儿的绝世容颜。最关键的是,这妮子可比自己年轻多了。
“怎么?你们认识?那就让妾身来会会她!”
言毕,崔秀芳挑开车帘,身形一跃,来到宋雪儿的面前,道:“小娘子,你有什么冤情,就跟我说吧!”
宋雪儿拦路喊冤,只是个接近崔耕的借口而已。一见崔秀芳,顿时心中一震,暗暗寻思,完了,下手晚了,这咋没多长时间,就多了个情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