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李氏,祖堂议事厅。
十三名族老,每人手持一个象牙玉板。玉板上面,雕刻着持有者的名姓。
现在,他们将自己手持的象牙玉板,放到分别标记着崔耕和李休的木蓝里面。
功夫不大,结果已然揭晓:五对八。八人只看眼前之利,投给了李休,还有五人投给了崔耕。
第一题,李休胜!
李和安慰道:“七倍的差距,被缩小到不足两倍。二郎,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此非战之罪,还是莫放在心上。”
崔耕微微一躬身,道:“让李老爷子挂心了,在下其实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这话倒是崔耕的心里话。本来么,一个是长远利益,一个是眼前利益,世间还是只顾眼前利益之人为多。能有五人支持自己,让自己输的不算太难看,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
稍后,李英夏念出了第二题,道:“毋庸讳言,我陇西李氏这几年在官场上的势力大不如前,甚至屈居于五姓七望之末。现在就请二位说说,当上秘堂之主后,如何为陇西李氏提供官场上的助力。”
我嚓!
听了这话,崔耕好悬没骂出声来。
无它,这条跟上条一样,同样是七倍的差距。换言之,现在自己不是在和李休争,而是在和一个六倍于五姓七望的势力争,通过正常手段,绝对无法追平!
而正在崔耕一阵郁闷之际,人家李休已经在侃侃而谈了。
他朗声道:“众所周知,秘堂在官场上的势力非但不在五姓七望之下,而且不显山不露水,非常隐秘。吾身为秘堂之主,当用这股势力,帮助陇西李氏子弟升官。假以时日,定能让陇西李氏重为五姓七望之首!”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实至名归!”
当初,大唐立国,李氏皇族强攀自己为陇西李氏之人,并且认定陇西李氏为五姓七望之首。其实,当时博陵崔氏的实力,绝不在陇西李氏之下,只能说半斤八两。
那时候,陇西李氏一边在官面上委委屈屈地承认,大得好处;一边私下里又十分傲娇地表示,皇室不堪为五姓七望之人,保持了一个好名声。
只是名义上的五姓七望之首,就如此风光了,那这个实至名归的五姓七望之首又是什么滋味儿?
几位族老的脑中想入非非,眼中仿佛能够放出光来!
甚至有人道:“如果李公子能信守诺言,这个秘堂之主就非你莫属了,我看第二题就不用投票了吧。”
“那怎么成?”李和道:“人家崔二郎还没说话呢,总不好太厚此薄彼吧?”
李休面露不屑之色,道:“你只说不好厚此薄彼,却不说,崔二郎能对本公子战而胜之。看来,是自己对崔耕都没什么信心吧?”
人们心说,废话,你都说全力助陇西李氏为五姓七望之首了,崔耕还能怎么许愿?再说了,他就算想许愿,人家其他五姓六望也不答应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崔耕必输无疑之时,崔二郎忽然清咳一声,开口了。
他说道:“陇西李氏重回五姓七望之首?你李休确定自己能做到此事?”
“有何不可?秘堂在官场上的实力……”
“行了,行了,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崔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本官有三个问题,请李公子回答一下:其一,让陇西李氏为五姓七望之首,所需的资源非常庞大。秘堂自成体系,只有堂主才是五姓七望委派。你能凭自己的权威,让秘堂做这么大的牺牲?”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秘堂自有其独~立意志,不是说堂主想干啥就干啥的。李休要是真对秘堂如臂指使,直接打破传统自立就行了,。又何必来求陇西李氏?
闻听此言,原来还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陇西李氏众族老,笑容顿时一滞!
李休也是脸色微变,勉强道:“本公子自有办法收服秘堂,就不劳崔查访费心了。”
“好,就算你有办法。”崔耕嘿嘿一笑,道:“但秘堂果然有你所承诺的能力?远的不说,咱说近的。眉州一行,本官参掉的秘堂官员着实不少,怎么不见秘堂体系发威呢?恐怕非不为也,实不能也,秘堂没有你所言的那么强大。”
“这只是你的猜测之言。”
“猜测之言?行,本官再退一步,就算那是猜测之言。”崔耕道:“还有第三个问题:你李休屡次三番欲置本官于死地,到时候,与本官争斗起来,又有多少余力,帮助陇西李氏?”
这才是致命一击!
秘堂实力强大不?连太子李显都承认,当然强大。但是,话说回来,人家崔耕崔二郎,同样不是好惹的啊!
不说什么平冤案之类的小事儿了,单说两件事,一个是斗垮来俊臣,一个是平定契丹之乱。这两件事,哪件是秘堂能完成的?
虽然这两件事都借助了各方势力,但没说双方争斗不能借力啊!
崔耕本身的实力,当然不如秘堂。但是,正面硬肛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到了那时候,李休光顾着对付崔耕了,又怎么可能腾出手来,支援陇西李氏?
道理大家都明白,这可不是死不认错就能扛过去的。
李休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算秘堂无此实力,但你崔耕又能给陇西李氏多少助力?”
崔耕胸有成竹地道:“我为秘堂之主,该给陇西李氏的支持,还是要给,只是不可能全力支持,对五姓七望必须一视同仁。”
“如果是一视同仁,陇西李氏又为什么要支持你?”
“当然是因为,本官纵然一视同仁,也比你李休能提供的助力多。”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继续道:“大家别忘了,我崔耕不当这秘堂之主,照样可以影响天下局势。但是,李休呢……没了秘堂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我为秘堂之主,可以全力为五姓七望谋好处。而他李休为秘堂之主,主要精力却要用来对付我。谁能给陇西李氏的好处多,不言而喻了吧?”
“这……”众族老当时就有些动摇。
紧跟着,崔耕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在帮助陇西李氏子弟生这件事上,三条得天独厚的优势。
其一,陇西李氏见识过《笠翁诗韵》的厉害了吧?自己还可以拿出一些类似的教材。有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陇西李氏凭借这些教材,让族中子弟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不比靠秘堂的帮助升官强得多?
其二,自己在国子监中有很强的影响力,能为上进无门的五姓七望子弟,谋一条出路。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自己的大靠山是谁?当今太子李显啊!武则天百年之后,有很大的可能,是此人继承皇位。如果五姓七望子弟,通过自己,勾搭上了李显。即便没什么才能,未来的成就恐怕也不可限量。
相对而言,李休投靠的李旦呢?虽然这位也做过皇帝,但长幼有序,又与诸武有血海深仇,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大可能继承皇位。
大家到底该怎么选,那还用问吗?
这三条有理有节,原本众多支持李休族老听完之后,都陷入了深思。直到半个时辰后,才面面相觑,开始议论起来。
李休独助陇西李氏,的确不错,但是他到底能提供多少帮助,着实可疑。
崔耕呢?其人所言虽然非常有理,但是,他是对五姓七望一视同仁,甚至还非常可能略偏向博陵崔氏,想想真是心有不甘啊!
这次大家的争论非常激烈,一直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人们吃罢了晚饭,还是拿不定主意。
眼瞅着一更天过去了,族长李休打了个哈欠,道:“这第二题的投票,总不至于要拖到明天。依本族长看,多思无益,不如现在就开始投票吧。”
“族长所言极是!”
稍后,众族老依次往木篮里面,投下了自己的象牙玉板。
十比三!
十人支持崔耕,只有三人支持李休。
“啊?怎么会这样?”
大家原本以为,怎么也得是六比七,最多最多象上次一样,是八比五。可以说,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最后,还是李英夏苦笑一声,道:“求稳!第一题,李休胜,是这个原因。第二题,崔二郎胜,同样是这个原因。看来,我陇西李氏族老会,真是……稳得很哩。”
他本来想说不思进取,但临时又觉得不大合适,赶紧改口。
崔耕注意到,李英夏一直在投李休的票,知道他恐怕和李休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或者交情。
崔耕道:“求稳也不算错,一艘破船,修修补补,总能开下去,运气好了,还真能坚持到岸的那一天。若是大动手脚,运气不好,恐怕就有船毁人亡之虞哩。”
此言一出,众族老纷纷点头,看向崔耕的目光开始柔和起来。
李英夏却是轻哼一声,道:“哦?看来崔二郎你是对众族老的投票结果非常满意喽?那好,现在请听第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