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汉王朝的三张脸谱:黑脸汉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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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七国之乱

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的冬天,楚王刘戊顶着凛冽的寒风,来京觐见天子。每年按时入京觐见皇上,是每位诸侯王必须交的“家庭作业”,然而,刘戊不会知道,他这次入京,竟点燃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七国叛乱”的导火线。

刘戊是景帝的堂弟,他的祖父是元王刘交。刘交在楚地称王二十多年,重用名士穆生、白生、申公三人,一时间国泰民安。刘交死后,儿子刘郢继承了他的王位,仍然重用这三位名士,依然国泰民安。刘郢去世后,儿子刘戊继位。刘戊却是个贪酒好色、胸无大志之辈,一上任便不把三位“老古董”放在眼里。穆生、白生、申公三人在相劝无效的情况下,先后告老还乡。

没了三老的约束,刘戊变得更加放荡起来。汉景帝刚继位不久,薄太后便一命呜呼,全国一片哀悼,但刘戊却依然过着声色犬马的放纵生活,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戊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晁错的火眼金睛。此时刘戊千里迢迢来上朝,正是晁错表现的大好时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晁错当机立断,马上向汉景帝打了一个小报告:薄太后丧葬期间,刘戊与人通奸,依律当斩。

景帝接到报告后却很为难,这通奸一罪,说大则大,说小则小,怎么处置刘戊令他十分头疼。权衡利弊,念手足之情,景帝免了他的死罪,只削夺了他楚国的东海郡作为惩罚。

晁错初试牛刀,刘戊光荣地成了削藩的奠基石。首战告捷后,晁错再接再厉,找了点芝麻大的小罪过,鼓动景帝削去了赵王刘遂的常山郡,然后又以“卖爵罪”削去了胶西王刘卬的六个县。

就在晁错准备大刀阔斧地削藩时,刘濞不干了。他认为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豁出去了。他心一横,决定造反。

要造反,就得联合众王。思来想去,刘濞把首选的目标停留在了胶西王刘卬身上。刘卬刚刚被削了封地,他的一口怨气正没处发,此时正好可以火上浇油。而且刘卬素来勇猛,敢作敢为,是典型的“武力派”,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一个好帮手。

打定主意后,刘濞派中大夫应高去胶西说服刘卬。到了胶西,必要的客套过后,应高马上来了个单刀直入:“吴王贵为一方诸侯,如今却心事重重。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吴王特派我来跟您说说他的心事。”

“洗耳恭听。”刘卬道。

“吴王身体一向不好,不能朝见天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他常常害怕受到朝廷的猜疑,却又不能把个中缘由解释清楚。为此,吴王只能节衣缩食,小心做事,唯恐有半分不是。”应高说着,顿了顿,随后话锋一转,“当今天子宠爱庸臣晁错,听从他的谗言擅改法律,侵削各诸侯王的领地,征收各种苛捐杂税。你们胶西国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却被平白无故地削了封地,今天是削地,明天说不定就‘削头’了。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这样的顾虑呢?”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吴王真是我的知己啊!”刘卬长叹一声,“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应高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脸一板,义正词严地说道:“俗话说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吴王此番叫我来,就是请大王一起出兵的。”应高终于亮出了底牌。

“万万不可啊,身为人臣,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事实证明,刘卬别的本事没有,但作秀的本事却和刘邦有的一拼。他明明早已心动,但必要的过场还是要走的,这样一来可以试探吴王的可靠性,二来成与不成都给自己留了台阶下。

应高没有直接回答刘卬的话,而是谈起了前不久天空出现百年难遇的彗星,以及天下蝗虫四起这两件事。凡是天下将发生大事前,都会出现一些不祥的征兆。刘卬自然知道应高话里的意思。

眼见刘卬还是隐而不发,应高使出了撒手锏:“御史大夫晁错蛊惑天子,削藩夺地,天下诸侯都有反叛之意。现在吴王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大王一句话,吴王便可立即发兵直取函谷关,守住荥阳这个军事要地,占领敖仓的粮道。等大王兵马一到,共同进军长安,天下唾手可得。那时,大王与楚王共分天下,岂不美哉?”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刘卬等的就是这样一句承诺。应高已经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就看刘卬的表现了。

刘卬办事雷厉风行,毫不含糊。他定下来的事都是铁板钉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他不顾手下重臣的坚决反对,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反汉的道路。他不但自己上了贼船,还主动联系了齐、菑川、胶东等国。

就在吴王刘濞和胶西王刘卬各自忙碌准备起兵时,削吴国会稽、豫章郡的“削藩书”被送到了刘濞手上。他不用再等什么了,也不用再找什么借口了,一万个理由太多,只要这份“削藩书”就足够了。

春风吹,战鼓擂。刘濞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雄渠、菑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共七国,率二十万大军,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口号,高举反汉大旗,从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向最近的梁国进军。一场“七国之乱”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景帝听说七国叛乱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于是招来罪魁祸首晁错询问对敌良策。晁错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自信满满地说了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景帝问:“那派谁出征呢?”

晁错答:“天子若亲率大军去平乱,叛军一定闻风丧胆,不战自溃。”

如果是在平时,晁错这样拍景帝的马屁,景帝自然会很受用,但此时的景帝已被七国叛乱的声势吓倒,岂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被蒙混住的?

景帝反问道:“朕如果亲征,京城由谁来把守?”

景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是堂堂一国之主,怎么能够亲自出征冒险呢?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大汉岂不是要亡国了?可惜当时的晁错对自己太过自信,他连想都没想,便接道:“陛下亲自去出征,微臣愿守京城。”

景帝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他多么希望晁错说的是“微臣愿带兵出征,陛下在京城静候佳音便是”。景帝平时最信任晁错,况且这次七国叛乱又是因他而起,关键时刻他应该主动站出来挑大梁帮景帝分忧才对。现在竟然让景帝冒死亲征,他留下来吃香的喝辣的,简直太不像话了。于是,景帝破天荒地没有采纳晁错的建议,并且对晁错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就在景帝焦头烂额时,他突然想起了父皇的遗言:“天下有变,可用周亚夫为将。”于是,周亚夫被景帝直接提升为太尉,成了“平乱大元帅”。

接下来,周亚夫率军攻打吴、楚这一路叛军主力部队;郦寄攻打赵国;栾布率兵攻打齐国;窦婴驻扎荥阳,一来为监军,二来可随机应变,出兵支援。

就在景帝派出四路大军,准备静候他们的捷报时,朝中走出来一个人,对景帝说了这样一句话:“臣有一计,不用一兵一卒一刀一枪,便可平定七国之乱。”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何尝不是景帝最想要的结果?景帝仔细打量来人,原来是袁盎。那么,此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袁盎和项羽一样,也是楚人。他的父亲名声极坏,是鸡鸣狗盗之辈,因此袁盎小时候有个不雅的绰号,叫“贼二代”。但是,“贼二代”袁盎并没有重蹈父亲的覆辙,继续当贼,而是改邪归正。他先是在红极一时的“吕氏家族”的重量级人物吕禄手下打工,尽管只是毫不起眼的舍人,但袁盎却毫无怨言,干得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然而,随着吕氏家族一夜之间倒台,他也失业了。袁盎选择的第二任老板是刘恒。当时的刘恒还没有当皇帝,是雄踞一方的代王。袁盎不远千里投奔,不但给刘恒增强了信心,而且还及时给他带来了朝廷的最新动态。刘恒被推上皇帝宝座后,没有忘了袁盎,给了他一个郎中(侍从官)的职务。

对此,袁盎并不满足。他通过几次精心策划的谏言,让刘恒对自己另眼相看,器重有加。随后,袁盎的仕途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到景帝时,他已官至御史大夫,跨入了朝中的“三公”之列,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时,汉景帝已被造反的寒风吹得头疼心疼哪里都疼,见了袁盎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直问他有什么好办法能解七国之乱。

袁盎的回答只有六个字:“斩晁错,可平乱。”他的意思很明确,七国之乱是因为晁错的削藩惹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斩了晁错叛乱自然便会平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然而,如果真要斩了晁错,景帝又有些不舍,毕竟他在自己还是太子时就跟随左右,是恩师也是谋士。斩,有弑师之嫌;不斩,又如何平乱?

斩还是不斩,这是个问题。

袁盎见景帝还在犹豫,再次劝道:“臣听说吴、楚等诸侯联手,是因为晁错擅作主张削减王侯的封地,危及整个刘氏江山。他们起兵无非是想诛杀晁错,要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封地。如果陛下能将晁错斩首,再赦免吴、楚各国,让他们各归各国,他们必定罢兵谢罪,对陛下您感恩戴德,不敢再生反叛之心。如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陛下怎可因为一个人而误了天下呢?”

形势逼人,形势迫人,形势压人。汉景帝默然良久,决绝地说道:“我不会因为溺爱一个人,就弃天下百姓于不顾,就对不起天下。”

不久,丞相陶青、廷尉张欧、中尉陈嘉联名上了一封弹劾晁错的奏章,指责晁错提出由景帝亲征、自己留守长安以及作战初期可以放弃一些地方的主张,是“无臣子之礼,大逆无道”,应该把晁错腰斩,并杀他全家。

景帝为了求得一时苟安,不顾多年对晁错的宠信,昧着良心,批准了这道奏章。这时,晁错本人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呢!

景帝派中尉到晁错家传达皇命,骗晁错说让他上朝议事。晁错穿上朝服,跟着中尉上车走了。车马经过长安东市,中尉停车,忽然拿出诏书,向晁错宣读。忠心耿耿为汉家天下操劳的晁错,就这样被当街腰斩了。忠臣无罪,惨遭杀害,这真是一个悲剧啊!

晁错在历史上是一个争议颇多的人物。他的优点很明显,同时,缺点也很明显。但是,不管怎样,在那个时代,他的确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对此,明代李贽曾说“晁错不善谋身,但不可以说他不善谋国”,以此赞扬了晁错为了国家利益而不顾个人安危的献身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