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汉王朝的三张脸谱:红脸光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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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更始皇帝横空出世

甄阜和梁丘赐失利的消息传到王莽耳朵里后,他大为震惊,不知道这些革命军有什么三头六臂,能有如此大的威力。震惊之余,他大怒不已,愤怒甄阜和梁丘赐的不争气,给自己丢了脸。

惊怒交加之下,王莽做出了两个举动,一是给负责剿匪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各一顶高官帽,分别任命他们为剿匪总司令和参谋长,二是给他们一道死任务:剿不灭匪军就不要回来了。

严尤、陈茂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他们仔细观察了革命军的动向,发现革命军正向宛城逼近,马上做出了两个举动:一是亲率大军增援宛城;二是责令岑彭将功赎罪。

原来,此时宛城的守将正是“弃军而逃”的岑彭。岑彭作为一员骁将,在第一次遇到革命军时,主动弃城而逃,但是,在沘水之战中他选择了“誓死效忠”,并死里逃生。逃回宛城后,岑彭和严说(甄阜的秘书)共同承担起了保卫宛城的重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惩之下必有义夫。岑彭就是这样的义夫,他带领官军抵挡住了革命军先锋部队的大举进攻。随后,严尤和陈茂的大军很快到达宛城,宛城一下便从风雨飘摇中被解救出来,变得固若金汤。

对此,刘演并没有畏惧不前,而是选择了勇往直前。针对不同形势,刘演选择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仿照甄阜和梁丘赐的做法,祭出一招撒手锏:破釜沉舟。他陈兵誓众,焚烧积聚,砸破釜甑,擂鼓前行,主动迎敌。

面对刘演赤裸裸的公然挑衅,宛城的剿匪大司令严尤大怒,选择了正面迎战。于是,革命军和官军在育阳(今河南省新野县)再度上演真情对对碰。

没有任何悬念,革命军在沘水大捷后,士气正旺,锋芒难当;而官军经历重创之后,萎靡不振,垂头丧气。一强一弱,一旺一低,胜负已分。

战败后的严尤和陈茂没有选择再退回宛城,而是选择了远离是非之地——不羞遁走。

严尤和陈茂走了,但岑彭却选择了坚守。从此,革命军和岑彭率领的官军开始了长久的拉锯战。

攻,是革命军义不容辞的举动。

守,是官军明哲保身的需要。

长达数月的对峙折腾的是时间,考验的是毅力,拼搏的是斗志,忍受的是煎熬,期待的是和平。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就在革命军和官军进入僵持阶段时,刘演却开起小差来。随着沘水和育阳两次战役的胜利,刘演名声大震,投奔他加入革命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不久,革命军的人数就超过了十万。

人站在最高处,要么有“独孤求败”的孤独感,要么有“不胜寒”的沧桑感,而刘演此时却是“飘飘然”的成就感。于是,他不管革命还在路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给自己加了一个称号——柱天大将军。

原本刘演只是认为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威猛、更有力,却不料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自封的称号,竟然导致了一个不良的后果——王莽马上对刘演下达了史上最严通缉令。王莽这时对刘演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他对刘演是蔑视的,此时却闻其名,惊其勇,震其力,于是就以“邑五万户,黄金十万斤,位上公”这样的奖励来买刘演的人头。

抛出高官厚禄做诱饵后,王莽还不放心,他下令在长安的中央机关和地方衙门里都画上刘演的画像,让广大军民日夜用箭来射他,企图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直接达到消灭刘演的目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刘演不是祸,王莽不可谓不煞费苦心,但结果又怎么样呢?除了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王莽几乎一无所获,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烧钱”之举反而为刘演做了免费宣传,刘演的知名度和出镜率一度居高不下,成了十八路反军中当仁不让的领头羊。天下百姓也唯刘演马首是瞻,纷纷选择入伙。几乎在一夜之间,革命队伍就发展壮大了十万多人。

这样的结果是王莽始料不及的,他在被气得吐血的同时,还产生了想找块豆腐撞死的冲动。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与王莽的烦恼和忧愁相比,刘演很快体会到了幸福带来的烦恼和忧愁。参加革命的人越来越多,革命军急需一个带头大哥来主持大局。

当时大众的皇权思想较为严重,因此,众人纷纷要求马上立皇上,建政权,谋帝业。关于皇上的人选资格,大家列出了以下条件。

一是必须是高祖后裔。要知道当时天下大乱,民心思汉,而受传统思想和谶语的影响,普遍赞成“刘氏当兴”的观点,认为只有刘氏的后代才有能力带领众人建功立业。

二是必须德高望重。要知道在乱世之中,作为一个统帅如果不能服众,那么队伍的战斗力肯定就会大打折扣。而如何才能服众呢?六个字:能力、实力、威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演成了当仁不让的热门人选。

刘演不仅是高祖后裔,而且才能出众,威望极高,再加上他带领革命联军取得了沘水大捷和育阳大捷,名气更加暴涨。

刘演对自己也很有自信,甚至想好了谦逊的话语,梦想着“登基”那天的到来。然而,他不会料到,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就在尘埃落定之时,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喝一声:“立皇上,非我不可;选带头大哥,非我莫属。”

敢说出此话的人名叫刘玄。他的底气之所以这么足,是因为他有坚强的后盾。

首先,他符合革命军立新皇的第一个条件:高祖后裔。

刘玄,字圣公,是刘秀的族兄。刘玄的父亲刘子张本来过着衣食无忧的“富二代”生活,但王莽篡位后,对刘氏宗族进行了镇压和打击,很快就把他肥得流油的田产给没收了。一夜之间沦为一无所有的穷汉,刘子张对王莽敢怒不敢言,可心中的气又实在没地方发泄。于是,刘子张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法子——迁怒。迁怒的后果是,他很快就杀死了主管侦察和地方治安的亭长。因为是暗杀,在无凭无据之下,官府对穷光蛋刘子张也无可奈何。但是,亭长的儿子不是吃素的,他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人把刘子张的儿子,也就是刘玄的弟弟刘骞干掉了。一命还一命,按理说这样就扯平了,可刘家好歹是皇门之后,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刘玄为了给弟弟报仇,结交了一批门客,隔三岔五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一次喝酒时,他邀请了一位特别的嘉宾——地方的游徼。这游徼相当于现在乡镇派出所所长,官虽然不大,但因为拥有执法权和刑事权,大家平时都对他敬重几分。

在这次宴席上,因为喝了酒,刘玄的门客便借着酒劲拿游徼消遣,说道:“朝烹两都尉,游徼后来,用调羹味。”这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早上我们煮烹了两个公安局局长,所长你来得正是时候,就蘸着作料一饱口福吧。

原本也只是开开玩笑,但哪知这游徼平日狐假虎威、骄横跋扈惯了,受不住这样的讥讽,便和门客争论起来。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时,愤怒之下的门客便把游徼按在桌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刘玄动没动手不重要,重要的是门客们动手之后,他没有及时阻拦这起群殴事件。他把肠子都悔青了。客是他请的,不管怎么样,他是东道主啊,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反而随了客人之便,闯下这样的大祸,他只好选择出逃。

逃是个很好的避难办法,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刘玄逃了,官府就抓了刘玄的父亲刘子张,子债父还。

眼看自己把父亲拖下了水,刘玄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把牢底坐穿而不救。

那么,该如何救父呢?直接去劫狱不太现实,那样只怕会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既然硬的不行,那就只好来软的了。他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诈死。

刘玄从荒山野林找来一具无名尸体,然后在尸体上写上“刘玄”两个字,再叫人把尸体运到官府门前去。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官府去办了。罪人“刘玄”既然已死,他的父亲也就很快恢复了自由身。

他父亲出来了,但“活死人”刘玄却要走了,因为要是让官府知道他没有死,他的父亲又要遭殃了。可天下之大,何处才是他的安身之处呢?

据说刘玄最开始流浪江湖,后来因为讨不到钱经常饿肚子,他咬咬牙便加入了绿林军。因为有刘氏宗族这顶帽子在,再加上读书识字,他在军中有了职务,负责供应粮草、征集新兵这样的后勤服务事宜,能力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

客观地来说,刘玄无论才华、威望都比不上刘演,但他身上有一点却是刘演无法具备的,那就是“大众口味”。

原来,刘玄虽然为刘氏宗族后裔,但他革命时是只身参加的,没有坚固的帮手,也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完全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的人易于控制。刘演拥有自己的核心部队,在军中威望又极高,一旦他掌权,他人要想再从他手上夺权,那无异于虎口夺食,难于上青天。因此,在新市军和平林军中,支持刘玄为主的人反而要远远多于支持刘演的。再加上刘演治军从严,约束极多,这也是对“自由”极为向往的新市军和平林军不愿意接受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玄以黑马姿态被推为皇帝的候选人。如此一来,以刘氏宗族子弟为主的舂陵军自然不干了,他们坚定地推刘演为皇帝。也正是因为这样,刘演和刘玄之间的对决也就在所难免了。

此时,舂陵军支持刘演,而新市军和平林军支持刘玄。因此,客观上来说,两人的军事力量对比是一比二,刘演明显处于劣势。

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江军中的精神领袖王常不顾自己和新市军、平林军同为绿林军,来了个胳膊肘往外拐,反对平庸的刘玄,支持豪气的刘演。这样一来,两人的军事力量瞬间变成了二比二。

难分伯仲,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新市军和平林军的头领王匡、朱鲔、张卬三人为了确保立刘玄万无一失,上演了“三人密谋行”。最后决定以快刀斩乱麻之势,直接把刘玄推上皇位,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王匡、朱鲔、张卬三人上演“共定策立之”的第一步走后,马上进行了第二步走:派人以驷马之车的高礼节,把刘演请来,告诉众人公推刘玄为帝的决定。

应该说王匡、朱鲔、张卬三人原本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王匡有勇无谋,朱鲔有谋无勇,张卬无勇无谋,但却有识。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他们制定的两步走可谓环环相扣,步步相连,当真是高招。

刘演一路上忐忑不安,不明白王匡、朱鲔、张卬等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很快,他就由纳闷变成了郁闷。听到众人要立刘玄为帝的消息,他能不郁闷吗?但是,刘演毕竟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短暂的失态之后,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真面目,不卑不亢,不叫不嚷,说道:“立皇帝乃大事,须慎之又慎,切不可轻率为之,愚鄙之见,窃有未同。”

接下来,他说了四段话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第一段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诸位想要立我们刘氏宗族子弟为皇帝,这份恩情和仁义太厚重了,作为刘氏宗族一员,我倍感荣幸,深表感谢。

第二段话:打铁还须自身硬。虽然我们接连打了几次胜仗,虽然自身得到了加强,但天下的革命军不单单只有我们,全国各地都是,特别是山东的赤眉军就有数十万之势,势力只比我们大,不比我们小。现在一旦我们明目张胆地立了皇帝,成立了政权,赤眉军听到消息后,也一定会效仿我们立一个皇帝,建立政权。这样一来,咱们革命军势必为争夺地盘而自相残杀,最后受益的还是王莽啊!

第三段话: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自古以来,革命之初就称王立帝的成功事例很少有。远的不说,秦末陈胜和项羽的失败就是前车之鉴啊。

第四段话:枪打出头鸟。我们现在虽然占领了不少地盘,但相对这天下万里江山来说却不值一提,根本没有称王称霸的资本。妄自称帝,犹如夜郎自大,除了成为天下人的靶子外,没有一点好处。枪打出头鸟,须三思而行啊!

刘演这番话归纳起来就是九个字:缓称帝、广积粮,高筑墙。

我们不得不佩服刘演,在极短的时间内居然能说出如此长篇大论来,而且理由条分缕析,冠冕堂皇。

诸将听后,便只剩一件事可做了——点赞。就连“密谋三人行”中的四肢明显比大脑发达的王匡也被说得回心转意,加入了点赞的队伍。而书生意气偏重的朱鲔选择了沉默是金。可是张卬不干了,他无谋无勇,但有识,他一眼就识破了刘演的“缓兵之计”,马上来了个当机立断。

张卬拔刀相向。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作为“东道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身佩宝剑,手腕一挥,砍在身前案几上,顿时案几断为两截,轰然倒塌。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张卬厉声喝道:“做大事者当机立断。我们都走上了革命这条道路了,反朝廷的事都做了,还怕称天子吗?今天的事就这么办了,谁要是不服,案几便是下场。”

面对张卬的“武力逼宫”,众将很快又倒向了他这一边,齐刷刷举手表示同意。

刘演见此场面,知道再反对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引火上身。到了这个时候,话语权已经丧失了应有的威力,实力才是硬道理,武力才是真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此,识时务的他只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地皇四年(公元23年)二月初一,风和日丽,万物复苏,生机盎然。革命军在育水之滨的沙场中设坛,陈兵大会。

这一天,对刘玄来说是个大喜的日子。这一天,他正式成为革命大军的首领——皇帝。

这一天,对刘演来说是个大悲的日子。这一天,他完成了兵权的交接,无奈地从主角沦为配角。

笑到最后的刘玄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即皇帝位,朝见群臣。史书在这里记录下了这样一个小细节:刘玄汗流浃背、羞羞答答,举手而不能言,没有一点天子的威风和气质。

随后,他大赦天下,建元曰更始,同时论功行赏。刘秀的叔叔刘良被封为国三老,绿林军的创始人王匡被封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被封为大司马,刘演被封为大司徒,平林军的大哥大陈牧被封为大司空,刘秀被封为太常偏将军(连个将军都不是,地位之低显而易见)。

从上述分封名单里我们可以看出,分封后最失意的人便是刘演和刘秀。刘秀就不用说了,连将军都没捞到,显然沦为众人矣。而刘演的大司徒帽子看似风光,但只是徒有虚名,毫无实权罢了。

《后汉书》中对此记载道:“众虽多而无所统一,诸将遂共议立更始为天子。”不管怎样,革命军经过这样的整合,达到了政权统一、号令统一、纪律统一的目的,使他们成为一支可以与官军抗衡的正规军。

从此,革命军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号:汉军。接下来,便是汉军踏上漫漫征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