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一背对着蒙面人停下来,静候下文。“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蒙面人见状,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骆一的兴趣,便凑近了些,“想必骆主任对璃米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骆一的心一紧,转过身望着蒙面人,虽然隔着一层黑布,但他仍希望能从对方的动作看出点什么。
“嘿嘿。”蒙面人干笑着,那块黑布也跟着抖动起来,看上去有点滑稽。
“你到底是谁?”骆一对这位不知底细的对手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他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对他却毫无所知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知道她是谁吗?”那块黑布之后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璃米是谁?真实身份是什么?来此的动机又是什么?看来自己真要好好调查了。那对面又是何人呢?他的目的何在?难道他比自己还了解璃米?骆一的脸上挂满了问号。
骆一的沉默让蒙面人越发得意,“骆主任,枉你是军校高材生,区区美人关都过不了,居然被一个安插在身边的炸弹左右,真为汪主席感到失望,为陈长官感到心痛呀。”
“你想说什么,痛快点。”
“别这样,骆主任,说到你的痛处也不用这样急嘛,现今,时局不稳,战事未定,忧国忧民也要有资本才行,你说是吗?”
蒙面人说话之时,身形来回晃动着,他在观察周围环境,同时也把骆一哪怕最细微的神情也收入了眼底。
“政务处的摊子不小,事情也不少,想必骆主任终日公务繁忙,身心俱疲吧。”他不等骆一做出反应继续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守着一座金山不用却宁可挨饿,像你这样的人实在少见,实在少见呀。”
现在的骆一倒是对蒙面人感兴趣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事无巨细都被人家看个满眼,争辩、抗议都没有用了,索性放下心来,耐心聆听对方的高论。骆一抱着双臂,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据我们截获的日本密电中称,执行绞杀任务的7·26别动队成员的名字都被列入‘樱花一号’,想必你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骆一点点头,“有所耳闻,但不详尽。”
“携带这份机密的人就是你身边的大美人璃米。”蒙面人自以为扔出一个炸弹,期待着爆炸。
“哦,那又怎样?”骆一不为所动。
“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张纸条上都有谁吗?”
“与我有何干?”
“一向以忧国忧民著称的骆一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果我说手头有一笔物资可转手,想必你会更感兴趣吧。”
“那也未必。”
“哟,看来,我们的骆主任已经被世事磨炼得心如止水,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了。”
“良田千顷日食不过三餐,豪宅万间夜眠不过三尺。名利富贵,最后不过一捧黄土而已。”
“看来佛界要多一位高僧,而政界要少一位精英了,可惜呀。”
骆一不再说话,静观事态发展。他已经把话说死,看对方还有何招数。
“可惜了一位如花美眷呀,若香消玉殒还真让人有些不忍心啊。”蒙面人咂着嘴,一副可惜的神情。
国民礼堂的这个转角,地势荒凉,与礼堂正门口的繁华相比,犹如天上人间。时值盛夏,烈日当头,几株半枯的树生出几许秋冬的凄凉。由于战乱和天灾,每天都有人死,很多人被草草葬于此,经过风吹日晒雨淋,以致杂草丛生之中现出根根白骨。此时若再配上几只乌鸦的叫声,倒是绝好的鬼魂出没之地。如果在此时此地杀人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蒙面人把手伸进怀里,骆一的第一反应是,他想拿枪,这是军统的常见路数,引诱不成便灭口。他心中有数了。
“嘿嘿。”蒙面人发出一声干笑,“骆主任还真有柳下惠坐怀不乱之风呢。”
“你想怎样?”
“不怎样,只想把那份名单搞到手,仅此而已。”蒙面人的口气轻描淡写,就好象搞份名单只是从邻居借瓶酱油醋那么简单。“只要能把名单搞到手,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受谁的指使?”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更何况在这个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太好奇为妙,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
“你想让我为你做事?凭什么?你以为我会答应吗,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说实话,骆一对那些战争、政治、利益都不感兴趣,安稳人心、稳定经济、让百姓无忧,这才是当务之急。可凭空又生出什么7·26计划、樱花一号,这日本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不不,骆主任,恰恰相反,我想与你联手破坏7·26计划,但是要破坏这个计划首先要把那份名单拿到手。只要铲除了名单上的那几个人,小日本的计划就会不攻自破,到时,他们就得乖乖地滚回日本去。”
“真没想到‘草字头’在日本即将宣布投降之际反倒积极起来,这可不是他的套路呀。”骆一的话一针见血。
“嘿嘿。”蒙面人再次发出干笑,“骆一就是骆一,不愧是受过汪校长训导的高材生。”
“我倒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激起他老人家的爱国之心。”骆一讥讽道。如果眼前这个蒙面人说的是真话,那一向消极抗日的蒋先生,是心血来潮,还是被感化,抑或是受某种利益驱使?
“内以促进全民族之进化,外以谋世界民族之平等。”蒙面人掷地有声,但却忘了“话多必露”这句话。如同现今的局势,表面上风平浪静,甚至笙歌艳舞,可实际上却是各方势力的阴谋诡计在大行其道。
“孙先生的宣言你背得很熟呀,想必当初也是一名好学生。”对方的话让骆一心中一动,勾起了一丝记忆。
“嘿嘿。”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方易捷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骆一一语道姓说出对方身份。刚才蒙面人向怀里掏东西的时候,他就断定此人是军统的人,加上这句熟悉的宣言,再与熟悉的声音一结合,答案便出来了。
“骆师弟,你还像当初那么精明聪慧。”方易捷摘下面罩,既然被对方识破,再蒙着就没意义了。
骆一对着露出真面目的师兄坦言,“既然大家是熟人,师兄,你何需如此神神秘秘,搞得气氛如此紧张,我对你可有意见了。”
“哈哈。”方易捷想过几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骆一会这么快认出他,此时,他心中不禁慨叹,想当初骆一的表现已是非同寻常,如今的他更是炉火纯青,看来是自己太过自信反倒轻视这个师弟了。
“师兄如此地卖力,想必在军统里定是身居高位,承蒙师兄看得起骆一这小小的政务处主任。”骆一早就听闻方易捷在军统中任职,能在“草字头”的眼皮子底下走动皆非凡人俗辈,这不是仅凭能力就能做得到的,军统,看中的是手段和能力。
“方某人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与你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滋润自在、如鱼得水的政务处主任小日子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呀。”方易捷大倒苦水,“伴君如伴虎,我终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见阎王爷了。”许是话说得太过煽情,方易捷把自己都感动得眼中晶莹闪动。
“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一亩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实惠。”骆一说了句大实话,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以前曾想,有朝一日要学有所成报效国家,可时局动荡,他像无根的野草在荒野里飘摇着,什么理想,什么激情全都随着政府里的人浮于世勾心斗角烟消云散了。说什么天将降大任,自己明明心怀一腔热情,怎奈世事无常,却没有用武之地。
方易捷绝非一个省油的灯,想当初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时,一群青年男儿用热血写下誓言: 用你我血肉之躯,挽救民族危亡。 他与骆一、何子艮既为同期同学,又私交甚笃。只是毕业后各奔东西,便失去了联系。
骆一拍了拍师兄的肩头,“世事难料,没想到你我同学一场,相隔四年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誓言历历在目,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方易捷也大发感慨。
“师兄,你就别矫情了。于我,你是了如指掌,而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你呀,真不愧是为军统做事的,简直把军统的那套发挥到了极致。”
“你就别挖苦我了,生活所迫而已。”
“方师兄,话既然说开了,你就坦言相告吧,找我到底什么事?”骆一不想再兜圈子,绕了大半天也没说到实质问题,赶紧结束此次约会吧,还有事情要问璃米呢。
“实不相瞒,戴局长已四处撒网,就是为了找到那张写有6个名字的小纸条,只要把这上面的人全部干掉,日本的计划就会告吹,到时,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就不会再受日本人的蹂躏。你我都是中国人,相信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日本人在咱们的国土上作威作福吧。”方易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是要我投靠老蒋?”
“这是维护为国家和民族利益,并非只是为某一个人。”
“日本投降在即,他们现在已形同困兽,只不过是在不甘心之余,妄想再做最后的挣扎的罢了,更何况,他们只是为了绞杀区区几名内奸,用得着蒋先生操起牛刀去杀鸡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当初积极抗日,也就不会……”
方易捷打断骆一略带声讨的一番言论:“骆一,我不得不说你太天真了,做为一名党国军人,除了忧国忧民更要服从命令。”
“你这是为虎作伥。”骆一语气中不乏一丝激动。
“唉。”方易捷拍着骆一肩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好了,书归正传,拿到樱花一号对你来说如探囊取物,如此好的时机不抓住更待何时?”方易捷顿了顿,又继续说,“据可靠情况说,那个璃米随身携带一个小玻璃瓶。”
骆一心内一紧,看来师兄知道的不少,可这个小玻璃瓶对璃米意义非凡。“怎么?你对女孩子用的东西也感兴趣?师兄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笑话,我一个大男人哪有功夫去理会那玩意,我的意思是提醒你,时刻保持警惕总不会出错,至少会把错减少到最低限度。”方易捷发出冷笑。
“草木皆兵,我看你是神经过敏。”骆一打击了一把师兄,“职业习惯,看谁都有问题,看什么都不对劲,照此推论,璃米的衣服是不是也要一件件去检查,还有吃饭、睡觉。”
方易捷打断骆一的讨伐,“打住,我知道你对这个女人动了情,所谓情人眼里西施,看她哪里都是完美无暇,现在即便她是共产党,你也会护着她。”
骆一憨憨一笑,默认了。
“我的师弟呀,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居然沉浸在儿女私情里不能自拔,想想当初你的誓言,再想想国家现在的处境,难道你没有一点触动吗?”
骆一陷入沉思,师兄说的不无道理。如果能拿到这份名单就会破坏日本人的计划,到时保护的不仅仅是几个人的性命,而是挽救国家于危亡,救国民于水火,这是一份沉重的社会责任、身为一个中国的责任。
见骆一不说话,方易捷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思没白费,便继续煸风点火,“师弟,你我师出同门,论私交当时与何子艮咱们三个被人称为铁三角,有交情在,我不会害你的。”
一句话勾起骆一的回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不知何子艮现在怎样?”
何子艮端起一杯茶,对着光线研究着,不时喃喃自语:“匡庐奇秀甲天下,云雾醇香益寿年。”“色香幽细比兰花”的庐山云雾芽壮叶肥、汤清色翠,幽香如兰,他轻啜了一口,陶醉般闭上了眼睛,“味醇、色秀、香馨、液清,好山好水产好茶,一杯香茗润肺腑。”
自那天从璃米房间出来后,他便一起郁郁寡欢。他所谓的醉茶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借口而已,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璃米的美早已让他魂飞天外。那天本想去探听璃米的去向,原来在门外拟好了几个要问的问题,可看到璃米后便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了。在被骆一强拽出来后,他便大发感慨:为什么没人对我美人计?不是我好色,只是这璃米实在是一个世间尤物,那一颦一笑间,十足一个魅惑人的妖孽。所以在骆一推他出门时,他恨得牙根痒痒,孤男寡女在一起,还说什么有事商量,屁话,鬼才信。无非酸文假醋的甜言蜜语加上男欢女爱的戏水鸳鸯罢了。突然,想起那天追踪骆一时的情景,自己才跟出几步远便被他发现,骆一如此谨慎,所为何事?想到此,何子艮像被打了兴奋剂,何不去探探他的口风,纵使他神仙转世,也难免有打盹的时候,呵呵……何子艮心中窃喜,端起庐山云雾来了个酣畅淋漓。
张尤在大悲禅院里向高木耐心详细地讲解着,“上次讲到这里供奉着释迦牟尼像和千手观音像,但令这里名声大震的是这里的镇寺之宝——玄奘法师的灵骨。”
“这个我也知道一点,去年,我军在南京中华门外欲建一处神社,以宣传我大和民族之文化,当时曾从地下挖到了供奉玄奘法师顶骨的石函,按佛教渊源,这就是缘分。既然有缘当然要运回日本,但此事却遭到汪精卫等人多次阻拦,后来达成协议,把法师灵骨六等分,日本供奉一块,至于其他我就不太清楚了。”
“高木君是个有心人,事情的发生的确如你所说。玄奘法师是千秋万世崇奉的高僧,是舍身求法的典范。”张尤没想到高木会知道的这么多,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有一份惊喜,或许不假时日,在自己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之下对他也会有所影响,当然,是要向积极的方面。
“上次来时,此寺院门可罗雀,今天怎么已近暮色还有这么多人?”高木对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感到不解。
“今天正值祈福息灾****,现在时事不稳,人们是来寻求佛祖庇护的,在这乱世,孱弱的百姓也只能寄希望于佛祖。佛在中国老百姓心中是正义和平的象征,同时也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他们相信即便全世界都战火连连,烽烟四起,佛祖依然会以他的智慧保佑子民平安的,所以,他们是佛祖的忠实追随者。”张尤略带几分忧伤,转瞬收起。他不是佛教徒,但他对佛教文化非常感兴趣,佛学博大精深,微妙玄奥,是综合了一切学科的一座人类思想的宝库。
高木站在讲经堂门口若有所思,讲经堂内香烟缭绕,钟磬和鸣,梵音绕梁,清脆的泛音与华丽的琶音相得益彰,缓慢柔美之余,涤荡心肺。
璃米向来遵时守信,约定的时间一到,她便出现在警察厅稽查处第二科上校科长驰仲午的办公室中。璃米一改上次性感的旗袍装束,身着白色雪纺小洋装,精致的蕾丝滚边、巧妙的收腰,还有挂在粉颈上的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玻璃瓶,越发衬托得她像个坠入凡间的精灵。
驰仲午呆呆地杵在那,一双眼睛来回扫射,口水流了一地。如果说上次来的璃米是从中国仕女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那么现在的璃米则是从西洋镜里跳出的天使。
璃米没有理会他猥琐的神情。
“驰上校,久违了。”
“赏心悦目,美仑美奂。”驰仲午沉浸在晃眼的美丽之中不能自拔,对璃米的问话所答非所问。
“璃米此次来的目的想必不用多说了吧。”璃米轻轻甩动着手上的那只精巧小包,瞧她这轻松的神情,不像是来与别人商谈合作,倒像要约朋友出去逛街。
“哈哈,璃米小姐能再次光临驰某的地盘,驰某不胜荣幸。”驰仲午坐下来,两只脚无法无天的摆上桌面,但心里却在向佛祖默默祈求能够钱与美人兼得。
“官腔废话就免了,还是说实质问题吧。你已经考虑了三天,今天能否给璃米一个确切答复?”璃米貌似轻松的神情下,口气却恩威并施,不等驰仲午说话,又接着说,“上校是个军人,军人可都是以果敢著称,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璃米不卑不亢,只是口气略显强硬。
“上次璃米小姐前来,驰某还未尽地主之谊,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驰某一个机会。”驰仲午没正面接招,打了个擦边球,其实他希望能在稍后的活动中能嗅得一份意外收获,当然,他也不敢小觑眼前的这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女孩,不然日本人也不会派她来与自己商谈。
“看来驰上校对酒桌比对合作更感兴趣。”璃米的眼皮轻挑,凝碧的秋波里闪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我是对你更感兴趣,璃米小姐能给驰某这个机会吗?”都说色胆包天,此时驰仲午的色胆既包了军统也包了日本人。
“璃米不耽误你的时间了,驰上校你要好自为之哟。”
璃米说完,拎起小包就要走人,驰仲午急了,“慢,璃米小姐。”
“怎么,上校还有何吩咐?”璃米青眸闪动,纯净得如两汪碧泉不可亵渎。
“不敢不敢,璃米小姐代天皇和驰某商谈,这是给驰某面子,驰某哪能不识抬举。”言罢, 驰仲午殷勤地为璃米斟了一杯茶。突然他想起了这个女孩的另一个身份,南京伪政府机要室秘书。自蒋汪闹不和起,双方便各自培养势力安插进对方的内部,现在谁也不知道身边的哪个人会是炸弹,所以还是小心为妙。虽然他没有机会接触老头子,仅凭他的小科长职位是足以被老头子接见的,但老头子的生性多疑他早有耳闻,那是一个不苟言笑优柔寡断生性多疑的独裁者。所以,军统内部人人自危,为了自保,需处处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虽然璃米身在汪伪,但谁知她是不是老头子派过去的密探,甚至此番行动就是受了老头子的指使,专门来考验自己的也说不定。想到此,驰仲午谄媚之态溢于言表,“璃米小姐,请坐,喝茶。”
璃米莞尔一笑,“茶喝不喝倒无所谓,只是时间对于天皇来说非常宝贵,如果你还要找理由拖延的话,恕璃米不再奉陪。”璃米说这番话时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
驰仲午心里打起了鼓,太小看这个女子了,是自己急于讨好美人,急于拥有美人,以至把正事倒给忽略了。“小日本如日落西山,已呈下滑之势,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可老头子那。”他咂了下嘴,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上校考虑得太过详密了吧。”
驰仲午愕然,“难道很简单吗?”
“当然,只需要运用一下你手中的兵和枪。”璃米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驰仲午早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稽查处的职权可是不容小觑。”璃米一副先知先觉的神情,这让驰仲午的心里有些忐忑。
“璃米来之前也做过一个小小的调查,据我所知,这个警察厅稽查处并非只是名义上这么简单,而是国民党军统的情报二组,直接受天津站的监督和指导,我说的对吗?” 璃米冷冷的眼神与驰仲午对视着。
驰仲午那泛着油光的大胖脸瞬间淌下汗。
“而你,我的上校长官,在稽查之余又做了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此时,驰仲午的神气已然荡然无存了,一丝心虚让他显得底气不足,坐在椅子上的肥胖身躯微微颤抖。
“驰上校 ,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璃米呀,是天皇派来与你商谈合作的。”璃米仍旧一副小女儿家的口气,她起身把小洋装掸了掸,倒了杯热茶,递给驰仲午:“别紧张,来喝口茶。”
驰仲午相当配合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却品不出茶的味道。
此时璃米的眼神锐利如刀,“其实,我的来意很简单,你只需动用所有耳目向我们提供官商和洋人把搜刮到的中国文物藏匿到的地点,再把他们私自交易的文物查扣下来就可以了,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独自承担风险,到时我们会与你进行配合,确保万无一失。”
“为何找到我?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稽查科长,手中权力有限,恐怕不能满足你的要求?”驰仲午试图找个借口解脱出来。
“驰上校如此的态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出于回扣问题的考虑?”璃米亮眸闪动,嘴角闪过一丝狡黠。
驰仲午眯着眼睛,这个小美人的香颈上的小玻璃瓶折射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骆一与方易捷告辞后,便着手准备如何从璃米处窃得那张关乎国家和民族危亡的“樱花一号”名单。军统果真是无孔不入,虽然暂时还没挑明自己与璃米是小时候的玩伴,但自己与璃米的一举一动他们了如指掌,实在太可怕了。只是璃米为什么要携带那张致命的名单呢?难道她去了日本后就被日本给同化了,连最起码的爱国之心都没有了吗?时间真的是个魔鬼,能令一个纯净的心灵改头换面。
经过深思熟虑,骆一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儿女情长先放一边,国家利益至上,民族统一事大,当务之急是先把樱花一号拿到手。可是要如何下手呢?难道像贼一样去偷?那是下三滥的手段,自问还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当面索要,肯定也不行,璃米在日本生活多年,深受日本文化影响,估计早已被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和军国主义思想洗脑了。如果硬强摆出民族大义,她会不会产生抵触情绪。璃米,我的米米,真希望你还是当初那个坐在角落里独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想到小时候,骆一心中一动。
来到机要室门口,骆一极绅士地敲了敲门,心中已有打算。
“请进。”犹如天籁的嗓音,让骆一心底泛起一阵柔情。推开门,璃米正迎面而坐,素颜洁净的脸庞笑意盈盈。
“璃米,我有个不情之请。”骆一不是一个善于兜圈子的人,军人作风已生活化。
“哦?”璃米那一泓清水里住着一个摄人心魄的精灵。
骆一不由得一阵迷离。“今天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你会有意外收获。”
“什么地方,会有这么神奇?”璃米有些感兴趣,像一个得到梦寐已久的布娃娃的小女孩。
“自从你来到这里,我还没腾出时间好好陪你,今天难得你我都没事,一起出去转转吧。”骆一语气中不乏一丝歉疚。如果当初不和米米分开,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什么日本,什么政务处,什么樱花一号,统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准自己和璃米可能正享受甜蜜爱情呢。可事情的发展偏偏事与愿违,也许是上天在考验自己对璃米的感情吧,只有经受住风雨的感情才是完美的,可世上真的有完美存在吗?
“我是你的下属,下属自然要听从长官安排。”璃米灵眸闪动,一丝俏皮,说完习惯性地弯下腰。
骆一真的受不了她那日式鞠躬,那分明是想与他划清界限,分明是在提醒他两人之间存在距离。该死的日本!日本!骆一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两声,“璃米,你现在在中国,不是在日本。”口气里掺杂着一丝怒气。
璃米不明就里,清眸里跳跃着一丝疑问,“这个,我明白,可是。”
“没可是,在中国就要入乡随俗,不要用日本那一套。”话虽如此,骆一还是陷入了那一汪明澈碧透的清潭里。
“我……”璃米有些犹豫。
骆一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话题一转,“米米。”
璃米的眼里越发多了层疑问。
“哦,璃米,我的意思是说,你总鞠躬行礼,显得太客气了,我们是同事,你总是这样把腰弯来弯去会不会吃不消?”在谜底还未揭开之前,自己不能心急,骆一赶紧转移话题。
“在日本,这是最基本的礼仪。”璃米为自己辩解,自己没做错什么,骆一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弯腰不单是礼仪还能健身呢。”看着骆一不解的神情,璃米有意轻松一下,“你看,每天锻炼腰肌,腰部才更健康,才有了嬛嬛一袅楚宫腰呀。”
“别和我提日本,这里是中国。”骆一口气很生硬,没有一丝商量余地。
“是,骆主任。”璃米眼中几分委屈。
“叫我骆一。”骆一的语气里充斥着霸道。
千叶习惯性地摆出黑白子,围棋变化万千,深奥复杂,但这也正是令他痴迷所在。在思考重要事情时,他喜欢把自己投入到这个考验人的智力的游戏上,试图在纵横交错间启发灵感、黑白双色之下刺激智慧的发挥。千叶习惯左右手互博,明明是由一个大脑指挥,却是每次胜负都不一样。当左手战胜右手或右手战胜左手时,他便会重新梳理正在考虑的事情,重新审视自己做出的决定。矛盾双方对立共存,这是一种智慧,一种战略,一种境界,更是一种乐趣。他在寻找一种平衡,相互制约的平衡。
突然,眼前的黑白子慢慢组合成了一朵娇嫩的樱花。千叶放下棋子,大脑浮现出一幅画面,那天他分明看到巽子的肩上有一朵粉红色的樱花,是刺上去的,樱花在她那粉腻若脂的香肩上显得那么得妖媚甚至还带有几分邪恶。
日本人信奉天皇但同时也信奉神教,那么刺一朵樱花是用来表示对天皇的景仰吗?千叶摇摇头,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并不认可。难道是为了防病袪灾?对这个答案他不置可否。那会是天皇派来监视自己的特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