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广场。
老头老太、帅哥靓女,人虽不多,晨练的花样却也不少。
可在此老少同乐的和谐画面里,有一人的站位显得格格不入。罗天罡立于喷泉的偏东首,看着一对老少,不敢有多余的移动。
薛娥神情木然,机械般地为长椅上的小姑娘梳头顺发。
小姑娘肌肤粉嫩,手头另一把木梳正灵异地绕着她的手腕自动飞行。乐怀的双脚似秋千般摇摆。
“前辈!”罗天罡称呼少女作“前辈”?真是怪事!只听,他又道,“婆婆并非你要找的人,请高抬贵手。”
“嘻嘻。”十一二岁的少女露出坏笑,好不天真可爱,“我找的也不是你。”
“无意冒犯前辈大驾,恳请前辈海涵。”顿了顿话头,罗天罡道,“婆婆是有过许多不该的地方,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晚辈认为,无论是小恶不羁,还是十恶不赦,我们都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嘿!罗天罡,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岔开话题。凭你的智慧,你应该知道我此来的目的。呵呵。而且你不也说了吗,这老巫婆不是我要的人选。”稚气的嗓音听上去多么烂漫。
但罗天罡听来,却有股道不出的寒意:“前辈何不见告来历?”
“你还装傻?”
常人无法看见,罗天罡瞧得真切——和少女手心相连的青灰色气丝进一步透入薛娥的后脑。
“我是谁,你早就有了底,不是吗?”笑颜可以融化冬日的冰雪。
罗天罡却已两鬓挂上冷汗:“前辈可是复姓澹台?”
“明知故问!”
“前辈不怕被世人觉察?”罗天罡试着反击。
“嘻嘻!”少女的声音一笑起来,似风铃那般悦耳无比,“能在我领域内和我‘自由’交谈的‘人’,全世界就三个。呵呵呵,很荣幸的告诉你,你也是其中一个!”
木曰“曲直”。曲,即弯曲;直,即伸展。曲直引申生长、升发、条达、舒畅之意。界中之士概其性为木性,具其性者归属木行。
人体内的神经系统像根生至每毫厘肌肤的须条,伸展曲折,让生理每一处调解通达顺畅,故!神经属木。
罗天罡现在所面对的,正是东方木之主,青州捕灵人——澹台晋秋。
“为什么不说话?”少女问道。
“我无话可说。”
“他在哪?”少女又问。
“无可奉告。”
“你以为我不知道?”少女再问。
“至少你现在不清楚。”
澹台晋秋没有做声,她在等罗天罡的下文。
果然。“但我瞒不了你多久。”
“那你何不直接告诉我?”
“立场不同。”
“好一个‘立场不同’!”少女一摆右手,薛娥似个仆人,乖乖站到一边。澹台晋秋站起小巧的身子道:“你是在迫我动手。”
“没打算和平收场。”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少女语气不同起先那样平静。
“打不过也得打。”罗天罡句句泰然。
“想不到一只鬼,竟能交到你这样的人类朋友!”说话之人有意在“人类”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薛娥被制住后,罗天罡的胜算几乎为零,但他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能够取胜的时机,天眼通者故意讥讽道:“前辈刚刚的话似乎和前辈现在的模样不大协调吧!”
“放肆!”玉白的食指一点,一根由柳条编织而成的长鞭无声而现直袭罗天罡脸颊。
风盾,一触即破。沙盾,一攻即溃。云盾,不碰即散。三道防线转眼落败,罗天罡如何抵御阶位差距悬殊的攻势?
不急!
天眼所持,罗天罡好像已瞅到柳鞭的“某些异样”。而且,鞭势迅猛异常,罗天罡知道躲闪不是办法,“挡”才是“唯一”的破解之道。
澹台晋秋眼看罗天罡的指端炁息凌然曲臂已行,显是格挡的举动。虽然柳鞭照实打下,依然可以重创对方,但如此的话,“掌掴”的动作就变成了没有“教训”意义的“挥击”。所以,行形不一的青州捕灵人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收回攻击道具。
罗天罡暗松一口气。
澹台晋秋小脸喷红,悻悻道:“你赢了!”
“我别无选择。”
“你赌赢了。你挡,我就打不下!”
罗天罡此时刻意表现出来的老实是两人对峙以来最强有力的回击和优势。
少女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为对年轻人的在意留心。
“前辈是有身份的九州捕灵人。”这句话的用意很明确。
以少女之身出现于人前的澹台晋秋,因为生气而嘟起了脸蛋,好不萌然。
少许沉默。
定心下来的少女再次露出了坏笑,话从她的樱桃小口中一个字一个字顽皮地蹦跳出来:“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大,理,市,当,下,的,局势?”最后两字更像一对依依不舍的双胞胎。
罗天罡心下长叹,他不需要提示,少女的话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静寂的一时间,罗天罡又已落在下风。
“不关心就算了。”澹台晋秋坐回喷泉边的长椅,故作纯真道,“某对老人家是否健在呢!”
鬼魂腿下无脚,徐少风怒行飘至,从远而来,向天眼通者道:“天罡,帮我问问吧。”
罗天罡叹罢,问道:“他们还好吗?”
哪知澹台晋秋反而装作不懂,回问道:“谁啊?”
人鬼二少虎目含怒。罗天罡勉强平复心情道:“徐少风的双亲。”
“徐少风,谁是徐少风!鬼也算是人的家属吗?”少女得寸进尺。(但她的问题却也不可忽视,值得很多人考虑)
“哗!”匹练展开,天空都似随之轻晃。
“剑炁不错哦!”澹台晋秋的木梳悬浮于身前一米处,像一面牢固的迷你盾牌。
“贱女人去死!”徐少风怒极,鬼气在两臂化出龙鳞形态。倏然间出现在少女的身后,“双龙戏猪!”鬼皇的怒吼可与猪猡的惨叫比肩。
可!别忘了,自一开始少女的木梳便不止一把。薛娥手中的那把“嗖”地飞离,已是架住从后面偷袭的来招。
“少风快躲!”罗天罡大喊提醒,“她能看到你!”
“嘭!”结结实实。
横飞中,腹部传来的疼痛感早已压倒徐少风堕入鬼道后的饥饿。
“人看不到的东西,植物未必就‘看’不到。”娇语罢,双木梳如星流,辗转环绕。澹台晋秋右足轻点地面,柳鞭如附骨之毒眼看又将重击徐少风!
罗天罡应急出剑,却是实力相差过甚。剑炁只能划偏对手的攻势。徐少风被柳鞭击中肩膀飞滚而出。
“打鬼柳!”
薛娥蓦地道出话音,让欲以追击的少女为之一愕。
“控制我的人是你?青州捕灵人!”薛娥怒斥道。
澹台晋秋不看薛娥,反而朝罗天罡望去,恨道:“罗天罡!竟敢仗着姬鹏幽给你的天眼神通,斩断我对老巫婆的禁制!”
“嘿嘿……”徐少风得意的冷笑,痛楚尚留于面目上,“这里有能力和你一搏的,就婆婆一人。我们当然先救她啦!”说完才发觉少女对自己只视不闻。
“木灵缚·解!”少女娇喝一声,但觉无形的空气中似有把枷锁被打开。
而此时的罗天罡亦是头脑阵阵恍惚,好像置于一棵繁枝茂盛的巨树之下——压抑,气喘。
血腥画面亦再次闪过薛娥脑海,而至尊黑巫的手已伸入腰包:“小人妖,接招!”
“婆婆使不得!”
徐少风没有见识过百足五童偶,他哪里知道罗天罡惊呼的理由。
澹台晋秋也非泛泛,岂能不知薛娥的后招,心念道:“她的法器一旦全开,半个常乐市就完了!”柳鞭微振,一化为二,二变作四,四再分八,重重复重重。
“少风住手!”罗天罡喊住准备助拳的鬼皇。
“为什么?”
“这里还有普通人!婆婆的百足五童偶亮不得!”
“百足五童偶?”徐少风怔道,“那现在,我们就干瞪眼看着吗?”
罗天罡听着鬼话,心中不是滋味:“还是太弱了吗?”
剑诀是上乘,可惜舞剑之人太次,就好像手里拿着一颗核弹,却没有引爆它的方法。
“好吧。为了老百姓,就由我来阻止婆婆!”
“你?”
“我可以自曝!”徐少风一边甩开劝阻之人的右手,一边指着头上的鬼火,“放心!我有十四条命的!”身影消失不见。(“神出鬼没”一词的由来)
暗黑气息一经离开附着禁锢法咒的腰包,犹如炽热之物放入冰水,“嘶嘶”声不绝于耳!
此时,重重鞭影亦为圆拱巨罩,盖将下来。
而就在百足五童偶的戾气和木性气场接触的前一刻,徐少风忽然出现!双掌横拒各对两边,吼道:“婆婆!这里还有凡人!”
“嗡!”沉吟方起,鬼皇失去形体的约束,一颗由阴晦之气充斥的能量球凭空成定。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两米厚的阴气之球不但没和戾气互相排斥,反而像是成了百足五童偶法效的宣泄口。凄不忍闻的孩啼,阴冷的暗黑气流一股脑儿向其中钻入。
秋冬之际。喷泉多是关闭状态,主要是防止零下的气温把水流管道冻裂冻坏。
澹台晋秋眼看薛娥法力被牵制,自觉机不可失,一道灵力注入喷泉,地下管道纷纷爆裂,绿化带的木性不足,施术者啻好五行导气,利用水生木之律加持柳鞭巨罩。
罗天罡他们有所不知,青州捕灵人此番追到常乐市捕捉鬼皇是别有目的。
而处于捕捉方的少女却也不知徐少风的特殊本领——一鬼多命,所以她对鬼皇的自爆有一份惋惜也有一份对成仁者的敬佩。
念随意动,术随念展。大木罩子顶中大开,让过自爆的球体,准备于阴气之球和百足五童偶中间闭合,势要全力制伏“肆意胡为”的万罗黑巫。
薛娥本性不差,但她确也不是一个好人。觉得既然恶果已酿,那就恶中更恶!唇动术运,两道高阶降头术分别施出。
一一道,虚荒无路命自尽,鬼宿贪食运不齐,两扉合严门前清,恶道央央万鬼持。狂戾降加持后的自爆球愈加红亮,愈是膨胀!
二一道。是薛娥对澹台晋秋的报复攻击。虽然后者的辈分远在自己之上,但她的少女肉身着实让黑婆婆对暗中被制耿耿于怀。“黑巫降·金钩杀”已然施为。
五行金克木。若不是薛娥手中没有澹台晋秋的长身之物(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恐怕光此一道“金钩杀降”就要让青州捕灵人手忙脚乱一番。
澹台晋秋啻觉浑身一悸已知中术。肌肤之下宛如千钩扎,百针刺。上下十六处大穴金气萧杀,似是破体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