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有两具尸体。
死人入土,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我找到一把铁锨,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将两具尸体全埋在了里面。
死人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我应该悲伤的,因为死者一个是我的娘亲,一个是我的叔叔。
可我一点儿也悲伤不起来。情感麻木的几乎感觉不到。像一根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杵在烈阳下的院子中,一动不动。
孤独。
我只剩下了孤独。
感受不到一丝风吹。
脸上的汗水不断汇成豆大的颗粒,向下流淌。
我好像应该找一个阴凉处躲避太阳的。
可我没有。
我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追求。包括感官上的感觉。炎热和凉爽,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好像在等待着谁。
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等待着谁。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包括等待。
该来的终究会来。
当我看见一个人进了院口,慢慢地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等待结束了。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专门等谁。
我只是想等到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谁。
人在最孤独的情况下,就像到了最饿的时候,饥不择食了。只要有一个人能陪我叨嗑,哪怕只有一句话。也总比没有人来强。
来人在距离我差不多两三米远的时候站住了。
他正在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他。
都说人的眼神之间会进行交流。
可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是纯粹地看着对方罢了。
烈阳的暴晒下。
不止我流汗,他也流汗。他流出的汗水,好像比我更多。身上衣服的一大半都被浸透了,头发乱糟糟的,还非常油腻,有一股像变质猪油的味道从他的头上散发了出来,异常难闻。
“天越来越热了!”他开口道,面上如溪流,一双眼珠子红红的,应该是汗水进入眼里给蜇得。
“是啊,越来越热了!”我随意附和了一句。
“这人为什么要穿衣服呢?”
“是为了遮住不该露出的地方!”
“人什么地方不该露出来?”
“比如人的胯部!”
“那我只穿一条三角裤头不就完了吗,干嘛要穿这么厚!”
我没有再吭声。
他把自己一身布料挺厚的黑色中山服给脱了下来。
我略放低目光,瞧向他的胯部。
原来他并没有穿裤头,将不该露的东西露了出来,黑乎乎的,毛茸茸的一丛。
有一根像六七岁小儿拇指的肉橛子,在黑丛中傲然硬挺着。
“宝子,为什么不进屋?”
“屋子里又闷又热,还不如院子里凉快!”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缠了一层厚厚的白布?”
“我娘回家了,给我捎了一只魔力右手!”
“是吗,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没有再吭声。
杨俊生进屋了。
我也跟着进了屋。
“怎么这么多血?”
“因为死人了!”
“谁死了?”
“我娘,还有俊毅叔。”
杨俊生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死就死吧!人终究难逃一死。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爹,你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我今天晚上要在家里的床上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
“把一个女人给操活!”
“什么样的女人?”
“村长家的闺女。植物人。确切地说,应该是把她给操醒。因为她并没有死!”杨俊生道。
“她今天晚上会躺在咱家床上吗?”
“是的!”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躺到咱家床上?”
“有人把她送过来!”
“谁?”
“村长!”
杨俊生躺在了肮脏不堪的床上。
我像根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再无话。
都在等待着。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太阳移过了中间,便开始往西落去。
傍晚十分美丽。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傍晚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杨俊生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显得慵懒和落寞地瞧着我,说:“宝子,你娘有一件事情让我办,可我一直没有答应她!”
“什么事情?”
“她不是跟村庄里几乎所有的男女都发生了媾合关系嘛。生出了很多死尸。每家每户,都有几具死尸停摆在他们院子中的西屋里。譬如老李家,有三口人,但他家的西屋里停放着三具尸体,跟他家的三口活人长得一模一样。在你母亲生前,她一直要求我将村里的死尸操活,但我一直没有答应。现在你母亲死了。我想帮她完成生前夙愿!”杨俊生道。
“她让你操活那些死尸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杨俊生摇了摇头,说了仨字:不知道。
天稍微黑下来一些的时候,村长来了。
他把自家二十多万的轿车开进了我的家的院子里。将后备箱打开。只见里面正屈蜷躺着一个大肚子姑娘。
看到她的一张脸,我脑子里不禁想到了“绝世容颜”和“出于淤泥而不染”等之类的形容字眼。
“怎么肚子这么大?”杨俊生问。
“因为她严重肝腹水了!”
“有病得先治啊!”
“看过医生了。医生建议把她的肚子刺穿,将里面的腹水排放出来!”
“那为什么不让医生把她的肚子刺穿?”
“已经刺穿了。可里面的腹水,出不来!”
“水不是向下流么,在她的肚子下面刺!”
“白搭!医生将她的肚皮划开了一个老大的口子。将口子打开往里瞅,你猜看到了什么?”村长卖起了关子。
杨俊生摇了摇头,说猜不出来。
“看到了一个凝聚而不散的血球。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
“医生应该没有将她肚子里的血球掏出来吧,你看她的肚子还是很大,比一个妇女怀孕了七八个月还要大!”
“嗯,确实没将血球掏出来!医生又将她的肚皮给缝上了!”
“为什么不把血球从肚子里掏出来呢?”
“因为医生尝试着用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捅了捅那个血球。你猜发生了什么!”村长又卖起了关子。
“发生了什么?”
“那柄手术刀刚挨上血球,半截子刀尖便融化掉不见了。刚开始不服这个邪,又换了一根烧得红溜溜的火棍子,往血球上戳。结果连带着高温的火棍子也给融化掉了。医生从我姑娘身上割下来一块肉,扔到了血球上。你猜,又发生了什么情况!”村长道。
“别让我猜了,你快直接说吧!”杨俊生催促道。
“血球把肉给也消融吞噬了。但我姑娘身上少肉的那道伤口又很快长出了新的肉,一点儿伤疤的影子都没留下!”村长道。
沉默了一会儿,杨俊生道:“先不管那么多了,快将你姑娘抬到俺家床上来吧!”
当大肚子姑娘被我们三人安置到床上后,我再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舍得把你家姑娘送到俺家里来?”
村长说:“宝子,你父亲都答应了,把俺家闺女送过来给你当媳妇。你可是赖不掉!以后俺家闺女就是你家的人了,死也是你家的鬼!”
原来是以这个名义。
我瞧着杨俊生,他故意不看我。
村长走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屋中的一切。
杨俊生跪倒在床前,并且让我也跪下。
我问为什么要跪下。
他说一会儿就会过来个神仙,在植物人姑娘的胯部画一样女人该有的东西。
我说:“就算她身上有了女人该有的玩意儿,但她毕竟腆个很大的肚子,你能对它下得去手吗?”
杨俊生说:“宝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要嫌我龌龊和无耻!”
“怎么能说是为了我?”我不禁有了怒气。
“只有这个植物人姑娘醒过来,那画轴上流泪不止的大肚子女人才能从画纸上走下来。”杨俊生道。
“画轴上的大肚子女人能不能从画纸上走下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有着密切的关系!”
“什么密切的关系?”
杨俊生却没有再回答我。也不知是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我。我并没有逼问他。因为该知道的事情,迟早会知道。逼问出来的话,不一定是实话。
他对着一张床一板一眼地磕起了头,神情作得无比虔诚,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之色。
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阵浓浓的烟雾,通过门口滚滚涌进了屋内。屋内的光线本来就暗,再加上这愈来愈浓的烟雾,令人对周围的能见度很低。
我并没有按照杨俊生的示意跪倒下来,仍旧像一根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保持一动不动。
杨俊生一个人不停地在磕着头。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屋内的烟雾慢慢地消散了。
床上的植物人姑娘依然在好端端地躺着,肚子凸鼓的很明显。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杨俊生不再磕头,从地上爬起,靠近床边,将植物人姑娘的裤子扒下来一看,顿时惊喜叫道:“宝子,她有了!”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植物人姑娘的胯部果真多了一样似鲍鱼的东西,而且十分鲜嫩,红肉翻卷,湿润有光泽,甚至它的周边还长了一圈稀疏疏的卷曲细毛。
杨俊生本来身上就没有穿衣裳,赤赤条条的,下面那根埋在浓密黑色卷毛里的小玩意儿迅速硬挺起来,犹如一根六七岁小儿的拇指正在翘着。他显得急不可耐地翻身上了床,压在了大肚子的植物人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