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老妪投去十分感激的目光。
她也正在注视着我,泪眼婆娑,面上充满了疼爱和悲痛。
“娘!”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老妪哭得更厉害了。
时光神偷冷嘲道:“还真是母子情深啊!”
老妪朝其怒目而视。
我说:“曾经,我也喊过你娘!”
时光神偷道:“宝子,我没有忘记!”
“你为什么嘲笑我们?”
“因为我觉得她很假!”时光神偷伸手一指老妪,目光凛冽如利刃。
老妪愣住了,嘴上停止哭声。
过了一会儿,她作得十分生气,问道:“我哪里假了?”
时光神偷道:“我觉得你哪里都假!”
老妪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嘴唇颤抖不已,望着我,哭道:“宝子,你觉得我假不假?”
我摇了摇头,说:“娘,你一点儿也不假!你给我的感觉很真诚!”
“宝子,你可别忘了!我曾经做过你的娘!也算是假心的娘吧!我比你更能认识清楚,她到底假不假!”时光神偷道,带着一脸格外的诚恳。
我端详着她,觉得她的诚恳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我再看老妪,同样觉得她脸上的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
走近灶台,老妪从上面拎了一把菜刀,又走到我面前,将菜刀递向,由于哭得闭塞,发音嗡里嗡气的:“宝子,若你不放心我,一刀把我给砍了吧!当娘的绝对毫无怨言!”
我扭转脖颈,将目光瞧向门外。
门外空荡荡的,夕阳余晖已经暗淡了,因为到了后傍晚。
“娘,他走了吗?”我问道。
“谁?”
“另外一个杨大宝。乃上古流云一道潜意识的那位!”
“他人已经走掉了!但天空上还悬浮着一些金光灿烂的字体!”老妪回答道。
“字的内容是什么?”
“我是被你称呼为焕之的杨大宝。就算你不被上古流云的第五道生命气息吞噬,到最后你也落不了好下场。那个保护你的神秘人物,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保护你的。他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望小心,保重!”老妪朝着门口念道、
“保重!”我再度流泪不已,心中作得十分伤感。
人,陆陆续续地走了。
最后一个走的是时光神偷。
临别之际,她注视着我,眼神作得格外复杂。
我也注视着她,继续流泪不止。
“宝子!”
“哎!”
“唉!”
“怎么了?”
“我发现了一个现象!”
“什么现象!”
“不管是哪个杨大宝,都是不快乐的。以前你相对于另外一个杨大宝,作得比较浮夸,但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是装出来的。其实上,你比另外一个杨大宝更不快乐!”时光神偷道。
我没有吭声,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了。
“唉!他不该那样对待你的!”
“你说上古流云本尊么?”
“不是,我是说另外一个杨大宝!”
“他怎么对待我了?”
“他竟然帮上古流云本尊,和上古流云的第五道生命气息,将神识分割成无数碎片搜寻你!”时光神偷道。
我没有吭声,泪水继续流着。
“你以前跟他待在一起时,都是时时刻刻在保护着他,或暗中,或明着。可他……,他实在不该呀!”
“没事儿,我也有对不起他的时候。再说,他不是没有找到我吗!找到我的是穿黄袍子的家伙!”我强作欢颜道。
“二桃就他妈是个事儿精!唯恐天下不乱的事儿精!”时光神偷作得气愤不已。
“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你想不明白?”
“那穿黄袍子的二桃,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藏在这个世界里,连上古流云本尊都发现不了我!”
时光神偷道:“我也想弄清这件事情!”
“恐怕是另外一个人告诉二桃的!”
“谁?”
“代伏天!”
时光神偷愣住了。
然后,她笑得十分勉强,说:“连上古流云本尊都发现不了你,代伏天他又怎么能发现得了你呢!”
“是你在不久前告诉我的。你说代伏天识破了我的重度伪装!”
“我倒觉得,代伏天之所以知道了你在进行重度伪装,是穿黄袍子的二桃告诉他的!”时光神偷道。
我不再吭声了。
时光神偷离开了。
天黑了下来。
屋内的灯泡亮起来了,十分昏黄。
我像一根木桩子一样,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汉正在用茶壶浇灌着生金树。
“做什么饭?”老妪问道。
“你能做什么饭?”老汉反问。
“擀面条,或者白面稀饭!”
“那就擀面条吧!”
“可我不想擀面条!”
“那你想做什么饭?”
“我想做白面稀饭!”
老汉默不作声了,继续浇灌着生金树。
生金树看起来,好像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娘,今天是哪一天?”我问道。
“2008年3月6号!怎么了?”
“没事儿!”
“你要瞒我么?是不是怀疑我的真诚?”老妪又流泪了。
她的眼睛已红肿如核桃。
“我,在等一个日子!”
“在等哪个日子?”
“2008年4月8号!”
“哦,原来你在等你的生日啊!还尚早,差一个月呢!”老妪笑道。
我不由得愣住了。
4月8号竟然是我的生日。
老妪做好了饭,给一人盛了一碗。
总共三碗。
我们三人围着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屁股下面垫着更低矮的小板凳,吸吸溜溜地喝着稀饭。发出的响声一个比一个大。
不得不说,喝稀饭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比较放松的。
突然,老汉将碗给狠狠摔了。
碗粉碎得不能更粉碎。
他哭了。
“我他妈怎么就怀孕了呢!”
老妪说:“怀孕有怀孕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回去有一个交待了!”
老汉怔了一下,问道:“我去哪里?给什么交代?”
“你回到那座辣椒田的老坟里,可以用你肚子里的孩子,给大辫子姑娘一个交代!”老妪道,神色已变得冷漠极了。
“一个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可稀罕的!”老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疑惑。
老妪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老汉作着不像是撒谎的表情。
咣当一声。门子被人撞开了。
一个身上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闯了进来。
黑色中山装上,还有他的头上,都沾满了新鲜的泥巴。
他正在注视着老汉。
老汉慢慢地从低矮的凳子上站起来,也正在注视着他。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屋内的温度又闷又热。
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在不停地冒汗。但老汉的汗,明显冒出来的更多。
穿黑色中山装的人开口了:“我回来了!”
“那我呢?”老汉问。
“你应该回去了!”
“我回到哪里去?”
“辣椒田里的老坟里!”
“我怕回去无法交代!”老汉几乎快哭了。
穿黑色中山装的人道:“怎么你才能回去交代?”
“让宝子娶上媳妇!我才能向大辫子姑娘交代!”
穿黑色中山装的人看了看我,说:“他娶媳妇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大辫子姑娘跟我说了,你这次怀孕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真的吗?”老汉看起来有点儿不相信,“不就怀了一个孩子,有什么可稀罕的!”
“其实你肚子里的孩子很稀罕,只是你自己不识货罢了!”老妪冷道。
“可我的生金树……”老汉犹豫不决。
“我替你照顾它!”穿黑色中山装的人道。
老汉望着我。
我也正在望着他。
“宝子,我要走了!”
“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是埋在那座大坟里的!”老汉神色黯淡道。
“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现在搞不懂,并不代表将来不懂!保重吧,宝子!”
挥了挥手后,老汉离开了。
我觉得有一丝伤感。
穿黑色中山装的人将两扇破门子关上了。
他笑道:“还是回到自己家里好!”
老妪说:“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找到了比生金树更好的东西!”穿黑色中山装的人脸上笑得更厉害了。
“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我找到了一幅画!”
“什么画?”
“一张画着大肚子女人的画!”
老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变得苍白。
她看起来非常慌张,连声音都作得发颤:“快将画取出来让我看看!”
来人解开黑色中山装,从腋下抽出了一幅画轴。
他将画轴打开了。
只见画上果然有着一个大肚子女人。
大肚子女人正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无缘无故的不应该流泪,她一定有着一段悲伤的故事。
我发现,画上的大肚子女人,长得跟另外一个女人一模一样,就是刚死去不久的张瑜。
别人都说张瑜是自己用菜刀抹脖子自杀的。可我亲眼看见过那一幕,总觉得她攥着菜刀的手不受自个控制。
如果真的是不受自个控制,却不晓得到底是谁控制了张瑜攥着菜刀的手。
“天哪,这幅画,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老坟里怎么会藏着这样一幅画?”老妪低声嘶吼,孱弱干瘪的身躯作得抖抖索索的,很明显是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
“我在老坟里发现了一具死尸。这幅画是从它身上搜出来的!”穿黑色中山装的人道。
“是一具什么样的尸体?”老妪问。
“尸体上穿着一件黄色袍子,头上留着中分披肩长发!栩栩如生,不腐不烂,连一丝臭的味道都没有散发出来。如果不是他长时间一动不动,连鼻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他是个活人呢!”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人道。
老妪面上作得如同死灰,身子哆嗦如筛糠,突然一个站立不稳,腿打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