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我再次忍不住往床上看了一眼。
床上的被子呈展开形状，中间隆鼓起一团，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老妪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不稳，欲要扶住正蹲着给生金树浇水的老汉。可老汉将肩膀一个侧滑，避开了对方干枯如鸡爪的手。老妪一屁股坐回了地上，神情愣愣地望着老汉，那种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为什么要躲开膀子？”
“因为我不想让你碰我！”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
“是吗？你是哪一类人，我又是哪一类人？”
“我是老实人。而你是一个不老实的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老实人？”
“老实人是不会钻窗子的！”
“你的意思是说，老实人应该通过门口出去？”
“对，那样才光明正大！”
老妪慢慢裂开干瘪的嘴唇笑了。
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她伸手指着门口，说：“看见没有，门子是敞开状态的！”
老汉点了点头，说：“用不着你提醒，我还没有瞎掉！”
我注意到，盲女脸上稚嫩的皮肉抽动了一下。它好像对“瞎”字很敏感。但我又怀疑她纯白无暇的白眼珠子能看得见东西。
老妪说：“门洞比窗洞大！窗洞上还有玻璃挡着。刚才我企图往外逃时，站的地方距离门洞更近。按道理说，我应该通过门洞逃出去，因为那样看起来更容易一些。但我却偏偏选择了通过窗户！你说，我是不是傻？”
“你还不是一般的傻，而是特别傻！”老汉说。
老妪脸上笑得更厉害了，更显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她说：“如果我刚才真的选择通过门洞外逃，那我现在已经没命了！”
老汉愣住了。
然后，他瞧向门外，仿佛看见了鬼一样，脸上呈现出了十分惊恐的神色，甚至一连打了两个明显的哆颤。
我也瞧向了门外。
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
“门外好像啥也没有！”一直坐在地上，下 体内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形似皮包骷髅的老女人圆睁着一双混沌不清的眼珠子，扯着破锣嗓子大声说道。
她看起来很激动。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激动。
也没有人问。好像她表现得很激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其实上，有时候看起来越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越是隐藏着巨大惊人的秘密。
老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变得这么激动，她一定是看到了门外有什么。她说门外啥也没有，一定是在撒谎。
突然，一股泉水从老女人的下 体内喷出来了。
出现这种现象，只能理解为：她尿了。
“你怎么尿俺家屋里？”老汉不满嚷道。
“我怎么就不能尿你家屋里了？”老女人作得更为不满，嚷得也更大声。下面尿得也更起劲了。泉水喷得越来越远，浇在地上发出的哗啦声越来越大。
令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女人不是个等闲之辈了。
一个普通的人若像她这么老，坐着撒尿时，尿应该是溢流着出来的。她这根本就是一道水箭 射 出了至少一米五远。
“你把我家屋里都尿脏了！”老汉作得愤怒。
“别说尿脏了你家屋里，就算把你家的屋子拆了，你也是占了老娘极大的便宜！”老女人咧开嘴冷笑。
“我占你什么便宜了？”老汉怔了一下，问道。
“你看见我用什么东西撒尿了！”
“用一个黑得不能更黑的老鲍鱼！”
“你是在骂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
“得了便宜你还这样！”
“我不觉得自己得了便宜，我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侮辱了！我想，没哪个男人稀罕看你用来撒尿的玩意儿！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老汉笑道，脸上生满了讽刺。
耷拉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老女人说：“看来，你一点儿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对我说出这么轻佻的话！”
“看你的样子，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凭外貌断定一个人，往往是最错误的！”
老汉不再说话了，继续用茶壶浇灌着生金树。
生金树跟之前比较起来，好像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有一个人流泪了。
她应该流泪的。
因为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的眼睛是两颗殷红饱满的血包，外面的一层透明膜看起来很薄，给人感觉随时都会被眼皮子磨擦破，令人不禁揪心。
“你哭什么？”老女人问道。
“因为我是盲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死！”
“既然你想死，为什么不选择自杀？”
高个子姑娘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好像不应该盼着我死，毕竟，我是被你生出来的。按道理，我应该喊你一声娘！”
“但你就是另一个我，好像不应该喊我娘！”
“我不管，谁把我生出来的，我就喊谁娘！”
“唉！”老女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皮包骨头的脸上生满了忧愁。
高个子姑娘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如果一个人不选择自杀，流再多的泪，也不算是悲痛到极致。
“眼睛是盲的不要紧！主要的是，心不盲。”拥有一双纯白眼珠子的盲女缓缓开口了。
高个子姑娘说：“没有一双好眼睛，男人会嫌弃的！”
“干嘛要在乎男人，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盲女道。
高个子姑娘笑了起来。
笑得非常苦涩，说：“可我现在非常想让一个男人狠狠地搞 我！”
气氛变得沉默了。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好像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透窗射 进来，正好有一束照在了高个子姑娘的脸上。使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柔嫩，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这样的一个姑娘，不应该说出很露 骨的话。
老女人开口道：“你跟我十八岁的时候一样。那会儿我也非常渴望男人 搞 我！毕竟，到了发 春的年纪，谁也抵挡不住青春荷尔蒙！”
高个子姑娘说：“我总觉得，男人搞不成我！”
老女人说：“十八岁那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高个子姑娘问。
“我是用一根筷子解决的！”
“为什么不用一根黄瓜？”
老女人咧开嘴笑了。
干瘪成一层皮的嘴唇皱了上去，露出一副白森森的牙齿，笑得像极了骷髅，说：“在十八岁那年，我尝试过多次，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插不进去。它的窟窿眼太细了，我还是把筷子削尖了，慢慢地往里面攮进去了一点儿！虽然很刺痛，但伴随着一种说不出的酥麻！可谓痛并快乐着！那种滋味，很令人留恋！”
“唉！”高个子姑娘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将一直紧紧捂着胯部的双手松开了，露出一从浓密的卷毛。她的脸上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我看不清楚浓密的卷毛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怎么连一根手指头都插不进去？会不会是说得太夸张了？
“娘！”她喊了一声。
“哎！”老女人应了一声。
她们两人看起来，倒更像一对祖孙。
一个青春逼人，一个老得快死了。
她们是相互的自己。
高个子姑娘眼里的泪水流出来得更多了。她好像有着流不完的眼泪。她应该尽情肆意流泪的，因为她是个瞎子。无论是谁，若眼睛瞎了，都会痛不欲生。她说：“其实上，我最大的悲痛，并不在于与生俱来的盲眼！”
“你最大的悲痛，到底来自于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是这儿！”她指着自己毛茸茸的胯部。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我重新打量了一番，说道。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丛黑乎乎的卷毛！”
“卷毛覆盖着的下面是什么？”
“看不清楚！”
“你为什么不扒开看看？”
我不由得愣住了。
望着她。我就像在望着一个怪物一样。
“你为什么不扒开看看？”她又问了一遍，甚至将腰弓起来了，使胯部朝前突出。
“我下不了手！”我苦笑着承认道。
“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没有吭声。
如果下面那根玩意儿都硬不起来的话，还是不要逞能自己是个男人。
现在的我，甚至连喉结都没有。
接下来，高个子姑娘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她竟然愤怒异常地用俩手在胯部胡乱揪撕了一通，把浓密一丛黑乎乎的卷毛给拔掉了一大半，落得血淋淋的。让我看清楚了。原来她的胯部长了一只细小的窟窿，不足正常人的鼻孔大，就跟圆珠笔的笔芯那样粗，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么一只细小的窟窿眼。若在土地上扎一个口径跟此大小一样的窟窿眼，简直就是蚂蚁洞。
除此之外，她的胯部光光秃秃的，再也没长别的东西。
“这只小窟窿，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高个子姑娘道：“这就是我的生 殖 器！”
我望着老女人，问道：“你的是不是也是这样？”
“原本是的！”老女人点了点头。
“可你生出了孩子！”
“我生出了谁？”
“陈英，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是的！”
“你现在的下 体看起来，是一条鲍鱼！”
老女人变得沉默了。
她的头略低了下来，脸色作得较为复杂，一会儿显得犹豫，一会儿显得害怕。
最终，她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这条早已不再鲜嫩的鲍鱼，是当初为了将一个人生下来，而才拥有的！”
“为了将谁生下来？”我问。
“我这辈子真正意义上，只生过一个孩子！”
“陈英？”
“对！”
我又忍不住将目光往床上扫了一眼。床上铺展开的被子隆鼓起一部分。只要不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也就是说，在生下陈英之前，你的胯部跟这位眼珠子血红的高个子姑娘一样，也只有一个蚂蚁洞般的小窟窿眼！”
“对！”
“我是不是还可以理解成，你在没拥有鲍鱼之前，就已经大了肚子？”
“对！在没有拥有鲍鱼之前，我已经怀孕了！直到生孩子的那一天，我才拥有了鲍鱼。那时鲍鱼十分鲜嫩！”老女人道。
“在没拥有鲍鱼之前，只靠这么小一个窟窿眼，你是怎么怀孕的？怀的又是谁的孩子？”我问道。
床上本来一直丝纹不动的被子，突然明显的动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