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面子更重要。二桃做出的第一反应,并非伸手捂住伤口,而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面上露出尴尬。
他甚至还有心情说:“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让你见笑了!”
我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盯着他失去耳朵,流血不止的脑袋,我有一种很想撒尿的冲动,甚至胃里也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一旦害怕紧张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大小便。
二桃慢慢蹲下身,将自己的耳朵捡了起来,往脑袋旁边一摁。也不知道里面包含了什么奥秘,他竟然把自己的耳朵给按上了。跟变魔术似的。
吧嗒!
二桃的另一只耳朵也掉下来了。
鲜血长流。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小便失禁。屋子里顿时弥漫了臭味。
二桃苦笑道:“宝子,是你逼我的!”
还没等我理解透这句话的意思,他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次弃我而逃。
恼怒无济于事。
我赶紧拿了菜刀,坐在地上,抬起脚掌。咬紧牙关,一下狠心,将菜刀往脚上最小的那根脚趾头上剁了下去。
失去二桃,我要召唤龙出来。
然而,自己的骨头太硬,我只削破了肉皮,并没有砍断骨头。所以,龙并没有出来。令我感到绝望极了。
正搁在煤炉上的铝壶里的水烧开了。壶盖子被水蒸气顶得咣咣当当作响。铝壶上的把柄直立了起来。铝壶慢慢往上升。很明显,是透明人把它提出来了。我以为他会把开水浇在我头上。吓得我啊哇哇的叫唤,取来一只大锅盖子,挡在自己头上。
哪知,是我想错了。
只见铝壶慢慢倾斜,热气腾腾的水流出来了。水流还未浇到地上时,便消失不见了。想必是被那透明人用嘴巴接住,喝掉了。
这刚烧开的水,喝了他也不怕烫着。
一大半壶水,让他给喝完了。
然后一道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小朋友,能不能放了我家霞妮子?”
我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或者是不是该欺骗他一下,先假装答应。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家霞妮子的!”
我决定撒个谎,便说:“可以放过她!”
“如果你放过她,你的龙蛋怎么集齐?”
“我不集了!”我继续撒谎。
“你若不集齐龙蛋,那这个世界便没救了!”
“这个,那你说怎么办?”我觉得为难了。
那道声音沉默了。
我等了很长时间,他一直没有再说话。
厨房的门子被人推开了。
看见这个人,我的内心是极度复杂的。
因为这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看着我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的眼睛,就像两口死水里深不见底,波澜丝毫不起的泉眼。
只是,他比我矮多了。
“方便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搬了一张椅子给他。
他坐了下来。
不晓得透明人走了没有。
原来透明人还没走。因为我倒了一碗水,本来是要招待客人的,却被透明人给喝掉了。
“原来屋里还有别的人!”他说。
“是啊,但我看不见其人。”我重新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我也看不见!”他说,并没有伸手接盛水的碗。
我禁不住有些尴尬。
可碗里的水已经不见了,一滴也没了,甚至碗内是干燥的。
不晓得是被哪个喝了。
我以为是透明人。
可透明人的声音响起来,且充满赞叹:“好本事!”
“什么好本事?”我忍不住问道。
“心想事成!”透明人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念一动,水就到了肚子里!”透明人还不忘解释一句。
我震惊不已。
心想事成,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境界?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但我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儿。
他是没有心脏的。
没有心,怎么想?
我狐疑地瞧着他。
他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冷然道:“我用的是你的心,施展出了心想事成,它不亏和我拥有相同的血液,我借别人的心脏却是没这般顺利。”
我一下子变得犹如惊弓之鸟。
难不成,他这趟子来,是要取回心脏。
“怎么,你舍不得?”他又冷冷地开口了。
愣了一下后,我说:“就算舍不得又能怎么样,这原本是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是再应该不过的!”
他望着我,面上起了讶异,说:“你承认这颗心脏是我的?”
我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沉默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说:“这个人我罩定了,你可以滚了!”
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充满了无限的霸气。
透明人的声音响起来:“你太狂妄了!”
他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像极了一个阳光十足的孩子,说:“你知道吗?凡是了解我的人,都说我太谦虚了!”
一个人的本事越强,别人越是容易觉得他谦虚。
因为本事强的人,说出来的话,通常不是吹牛,而是他真的说到做到。人只要能做到说到做到这一步,那他就算是一个谦虚的人。
透明人说:“本来我还不想杀了杨大宝,但碰到你在这儿吹牛逼,把我给惹烦了,所以我决定,杀死杨大宝!”
我不由得慌了。
他依然保持着极端的平静,这种平静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说:“你不要迫我!”
透明人说:“我就要迫你!”
突然,我觉得耳朵上一疼。
整块耳朵掉下来了。
令我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但马上,掉在地上的耳朵飞起来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长住了,完好如初。
在他微微瞠目一瞪之下,我戛然止住了嚎叫。
突然,我的另一只耳朵又掉下来了,并且在空中变得粉碎。
我想叫,却不敢叫。万分着急地看着他。
他仍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见做出任何反应。
由耳朵粉碎掉而形成的肉末和血液已经落在了地上,慢慢悬浮了起来,迅速在空中凝聚重组,仿佛是时间倒流了一样,恢复到了原来的耳朵形状,移至我的脑袋左侧上,眨眼间长住了,不留任何痕迹。
透明人说:“接下来,我不再玩小动作了,我要大开杀戒,你要准备好!”
话音未消净,一个人慢慢现形了。
是一个长相普通,无突出特征,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中年人。
中年人没有穿衣服。且不论其形象不雅观。中年人的脸上正带着无比吃惊的神色,端的个彻底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什么。
“怎么可能......”中年人还未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
我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谁。我在猜他是不是透明人。
“你是怎么让我现形的?”中年人急问道。
“心想事成,无所不能!”他淡淡地回答。
“我错了!”中年人低下了头。
“你道歉的目的,是想让我放过你吗?”他目光一瞥,冷笑道。
“是!求放过!”中年人承认道,抬头注视他,眼中充满了渴望。
他不说话,脸上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中年人慢慢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他一脚踏出,已到了夜空中。我追出来时,他回转过身,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他悬浮于虚空中,风很大,却吹他衣物不动,宛如一尊超凡脱俗的谪仙。
天地间一片寂静。
“就这样走了?”我先开了口。
“嗯!”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讨回属于我的心脏!”
“为什么不是现在?”我问道。
“因为你现在还离不开它,我不想让你死这么早!”
话音还响在耳畔,他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静静地望着夜空。
满天星辰。
二桃出现了,站在我身旁,仰起头,和我一起看着夜空。
“如果今天不是他,任谁也救不了你!”二桃说道。
“是吗?难道连龙也打不过透明人吗?”我侧首问。
“你是说从地下钻出来的,那条不爱穿衣服的龙?”二桃的脸上露出讥诮,随即作得严肃,“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从地下钻出来十条那样的龙,也未必能敌过透明人!”
“可他好像连动也没有动,透明人就倒地死了!”我忍不住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心想事成,无所不能!”二桃的声音也颤抖了。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绝对算得上一个恐怖得不能再恐惧的存在!”
天明了。
没等我们去找,南宫霞主动过来了。
她说要为父亲报仇。可她只是背着一个老瞎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