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瞬间芳华 风流永驻:民国十大名媛才女评传
20459900000014

第14章 凌叔华:淡施青黛的远山(1)

(1900—1990)

面前一片黄碧渲烘停匀的旷野,

嵌上空明清澈的溪流,

几座疏林后,

有淡施青黛弯弯的远山黏着。

——凌叔华小说《倪云林》

黄碧的旷野上,嵌着一弯清深浅溪流,寂寥空阔……一片疏林后,远远地黏连着几座远山,如眉黛般衬着……

浓密相宜,简练淡泊,宁静致远。

凌叔华的画,传承的是传统文人画的技法和意境。不恋笔墨,最讲究留白,空间,让画中的所有元素都有呼吸的自由和空间,以神取胜,创造一种超然脱俗的意境。所以,她的画,没有挤挤捱捱,没有张扬浮躁,总是在疏淡中给人宁静,在寥远中让人高远。这是她的气质和精神。

她出身望族,家学渊源,是真正的名媛。她养在深闺,不必张扬,只在家里帮助家人接待一下泰戈尔,就被他赞赏比林徽因“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才女。

她无需怎么努力,只篇诗文,就为她赚得与冰心、凌叔华、冯沅君和丁玲齐名的荣誉。她的诗文,有身份感,像她的家族;有意境,犹如一副清高淡雅的传统文人画。

她美得不张扬娇纵,像她的画,文静淡雅,但心里有装不下的自由和浪漫,看她“眼睛清澈……带着一点迷离”(苏雪林语),就知她心里藏着多少春光和情趣。她从来不是个理性的人,无论她作画、写作,还是与徐志摩产生绯闻,与异国男人演绎一段婚外恋,皆因为她要做自己,无法接受平庸的生活。

她是大家闺秀,在文化和气质上,她是传统的。而在个性和情感上,她不能忍受传统道德的束缚,甚至为个人幸福不惜胶轨婚姻——她要做自己,她没办法不是她自己。

她不完美,同样有自己的复杂和矛盾,她从来也没想过一定要做个完美女子。她只是心里装了太多的诗和画。她的丈夫理解她,因为爱她而能原谅。因为她是才女。

无论走到哪里,她还是那个她。纵使半生飘零海外,生活优越,她眼波总不离中国,心里是浓浓的家国情怀。沐过西风之后,她依然留恋着自己老宅的窗棂;盛名之后,她依旧要回来看看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家……

凌叔华终是传统的,她的追求,她的气质,都是她那诗书之家的影子。而她以自己个性而浪漫的性格,又使她增添现代的自由独立之美。

其文温婉细腻,其画淡雅高洁。她含蓄与开放集于一身,既传统又现代。其人,与其文其画一样,耐人寻味。

家学有渊源

如今的北京胡家24号院(现已辟为北京胡同博物馆),清末民初时这里住着一豪门望族,就是民国才女凌叔华家。

凌叔华生于望族,父亲凌福彭祖籍广东番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进士,点翰林,与大名鼎鼎的康有为同榜题名,而且名次比他还靠前。凌福彭历任清朝户部主事兼军机章京、天津知府、保定知府、天津道长芦盐运使、直隶布政使、顺天府府尹(相当于北京市市长)、直隶直隶布政使等,可谓官运亨通。1911年后,曾任北洋政界约法会议议员、参政院参政。

凌福彭是袁世凯手下的红人,一直跟随袁世凯左右:袁任直隶总督,他做布政使,是袁的副手;袁曾三次派他去日本考察;天津是袁世凯在天津推行改革时,凌福彭任天津知府;袁世凯发昏当皇帝,他还积极支持。

可想而知,以凌福彭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

凌叔华的母亲是凌福彭的三姨太,也颇通文墨。凌叔华是母亲生的第三个女儿,在父亲众多的孩子中排行第十,被称为“小十”。

凌福彭是典型的文人,他精于诗词,喜爱绘画,爱结社雅集,组织诗画画社等,家中往来无白丁。凌福彭带头组织了“北京画会”,齐白石、姚茫父、王云、陈半丁、陈寅恪等著名书画家都是他家的常客。文人墨客,风流雅集。凌叔华从小就见识了这些文化名流,也耳濡目染中受到熏沐。

凌福彭重视教育,他在任顺天府(相当于今北京市区)执政时,就兴办学堂,兴利一方。对自家孩子们的教育,当然更加重视。彭家的私塾,除了日常的教授先生,还时常有名流教授来讲课。比如,一代怪杰辜鸿铭,曾来彭家教授孩子们英文和古典诗词。

在重男轻女和复杂的大家族中,母亲带着凌叔华姐妹三人,低调地活着。小“十”凌叔华,在彭家众多的孩子中,也显得不起眼,看上去总是很安静,也不吵闹。

不知何时起,小叔华喜欢上画画,自己经常在纸上、地上,或者墙壁上涂抹……

六岁时,一天,她在自家后花园中,用木炭在白墙上正在画一副山水画,被当时来他家作客的宫廷画师王竹林看到,赞赏她有绘画天才,当下收她为徒。

父亲看小叔华也天资聪慧,自小有文艺才华,于是对她也开始着意培养。后来,他为小叔华请来很多画家,如慈禧作画的著名女画家缪素筠,女画家郝漱玉等。

七八岁时,凌叔华已是家里的小画家,已能像大画家一样作画,与他们品评画作了。

凌叔华对精通七国语言,被称为“是以讥讽方式批评西方文化和文明的唯一中国人”的辜鸿铭十分佩服,看他拖着小辫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十足一个古板的教书先生,可他说的英文比外国人还好。所以在幼小的凌叔华心里,真是觉得神奇。

辜鸿铭教授凌家的孩子们英文,先从背诵儿歌《圣经》做起,像先从四书五经背起一样。凌叔华很快掌握了不少英文单词。有一次,这位古怪的老先生让凌叔华到他家去,从他的书架上抽出几本英文诗集来,让凌叔华背诵其中的两首诗。凌叔华很聪慧,不一会儿,就把两首英文诗背得滚瓜烂熟。辜先生很赞赏,又教她几首……

凌叔华跟辜鸿铭学习了一年英文,打下坚实的英文基础,同时培养了文学兴趣。直到暮年,她都十分感谢这位启蒙老师。

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凌叔华自小培养了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在诗文绘画等方面显示出非凡的才华。

1919年,凌叔华以优异成绩考入天津河北省立第一师范三年级,进校不信,“五四”运动爆发。年轻气盛的凌叔华也为时风所染,积极参与其中。由于她出众的文字水平,她被选为学生会秘书,当时学校的很多演讲稿出自她手。当时她的一篇文章还在《天津日报》发表,她激动得“眼泪也下来了”。

1921年,凌叔华考入燕京大学预科(与冰心同学一年,转入外文系)。这时,凌叔华的文采显现。她是燕京大学文学会的成员。她曾大胆地写信给当时大名鼎鼎的周作人,请教文学问题。周作人对她的文采也十分欣赏,鼓励她进行文学创作。

此时,凌叔华开始在当时影响较大的《晨报》副刊上发表小说,虽还显得幼稚,但文采出众,而且有新女性的昂扬和锐气,引起人们的关注。她的文字温婉细腻,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充满诗情画意,字里有画。很受师生们追捧。

诗画双绝

1924年1月,凌叔华在《晨报》副刊发表小说处女作《女儿身世太凄凉》。之后,相继发表《资本家之圣诞》《我那件事对不起他》等小说,《朝雾中的哈德门大街》《我的理想及实现的泰戈尔先生》等散文。凌叔公崭露头角,引起北平文坛的关注。

1924年4月23日,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访华,在日坛讲演。诗人由林徽因和徐志摩陪同,时报有载:“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荒岛瘦的徐志摩,犹如苍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图”,一时成为美谈。林徽因被人们广泛铭记。

其实,在这次盛会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美女,也曾受到泰戈尔的关注。她就是文学青年——凌叔华。

其时,凌叔华虽还在燕大读书,但学来优秀,文采出众,已成为活跃的文学青年。由于她的文采和家世背景,她被学校指派为欢迎泰戈尔的代表,与徐志摩、陈西滢(时在北大任教)等一起负责泰戈尔的接待工作。三人就此结缘。

当时,凌叔华的父亲凌福彭,画家陈师曾、齐白石等人组织的北京画会已经成立,画会邀请泰戈尔参加,地点选在凌叔华家的书房。徐志摩、陈西滢等人同往(林徽因未参加)。

活动安排到了自己家里,活动由她主持。她高兴极了,这可是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了。她听从母亲的安排,提前订了一百多只新鲜的玫瑰老饼和藤萝花饼,又让家人磨制了杏仁茶。这些茶点很应合诗人、画家们的趣味。果然,大家吃得开心,聊得投机。

当大家谈到绘画时,有人说凌叔华也擅长绘画,大家都看向这位年轻的女子。

凌叔华娇羞一笑,对着这些长辈和前辈们谦虚地说:“我略通一二罢了”,然后,她大胆地问泰戈尔:“今天是画会,敢问您也会画画吗?”

泰戈尔默然一笑算是肯定。凌叔华调皮地一笑,进一步提要求道:“那我可否请您献艺?”

泰戈尔欣然答应,他站起来,从容不迫地在檀香木片上画了一副画:莲叶和佛像。大家啧啧赞叹。

凌叔华还是调皮地仰视着他,满意地笑了。泰戈尔听说她能诗文,能作画,对她说:“多逛山水,到自然里去找真、找善、找美,找人生的意义、找宇宙的秘密。不单单黑字白纸才是书,生活就是书,人情就是书,自然就是书。”这一番话,深深地印在了凌叔的心里,使之年近八旬时还记忆犹新。

这句话对她是很大的鼓励,对她产生深刻影响。

在这次活动中,凌叔华以她大家闺秀的形象和出众的才华,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据说,事后泰戈尔曾对徐志摩夸赞凌叔华说:“这个女子比林安徽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叔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也是这一次,她已经给两们才子——徐志摩和陈西滢留下美好印象。而陈西滢对她更是一见钟情,十分倾慕。

陈西滢和徐志摩当时是北平的青年才俊,陈是洋博士,1922年受蔡元培之邀任教北大外文系,并于1924年底在北大创办并主编《现代评论》,成为当时北平重要的文学刊物。而徐志摩当时和胡适等人在北京创办了新月社,编戏演戏,逢年过节举办年会、灯会等活动,吟诗作画。

此后,徐志摩和陈西滢经常造访凌府,他们经常参与北京画会的活动,或者只是饮茶聊天,一群文朋诗友,在这里高谈阔论,雅集聚会,成为当时北平一景。凌叔华、徐志摩和陈西滢三人很快相熟,成为好朋友。

1925年,凌叔华在陈西滢《现代评论》周刊发表短篇小说《酒后》,因细腻的心理描写一举成名,她精致的文笔,对气氛的烘托,对情节的驾驭能力,显示出创作上的进一步成熟。小说得到周作人、朱自清、丁西林、沈从文、杨振声等名家的赞赏。日本颇有名气的《改造》杂志,还翻译刊登此小说。

之后,凌叔华接连在《现代评论》上发表了不少小说,被鲁迅称为“发祥于《现代评论》的作家”。此后近十年间,她又在《新月》、《小说月报》、《北斗》、《文学杂志》、《文季月刊》、《武汉日报》副刊等发表几十篇短篇小说(后收入小说集《花之寺》、《女人》、《小孩》、《小哥儿俩》中)。其中的《绣枕》,因描写高门大户中的“婉顺女性”,笔法细腻秀雅,深得人们喜爱。同时,凌叔华还擅长写童真意趣,如《小哥儿俩》等,传神地刻画了儿童的神态。

凌叔华的文学作品,以描写心理见长,“文字淡雅幽丽,秀韵天成”,风格内敛,其文字被赞“是一股潜行地底的温泉”,加之她温驯雅致的性格,被称为“中国的曼殊斐儿”(苏雪林)。

凌叔华在文坛上迅速崛起,成为与冰心、丁玲、冯沅君、凌叔华并列的“中国五大女作家”之一。夏志清曾在他的《现代中国小说史》中直言:“在创造才能上,这些人都比不上凌叔华。”

这个出身望族的才女,诗文、绘画双绝,文中有画,画中有诗,是真正的名媛才女。

1926年,凌叔华以优异成绩从燕大英文系毕业,加入胡适、徐志摩等主持的新月社,她和林徽因,是当时这个著名的文化俱乐部仅有的两位女性。

暧昧的通信员

徐志摩一生与多位女人结缘:张幼仪、陆小曼、林徽因、凌叔华。前三个,是毫无疑议的老婆和恋人,但后一个凌叔华,到底与徐志摩有没有关系?一直给扑朔迷离的感觉。

是绯闻女友?抑或是红颜知己?这对才子才女间的桃色新闻,为人们了解他们也提供了另一种参考和想象的究竟。

凌叔华与徐志摩相识于1924年他们共同接待泰戈尔访华时。当时,正是徐志摩追求林徽因不得而与陆小曼未遇时。应该说,徐志摩当时处于情感的空档期。而凌叔华当时虽是燕大学生,但已经是崭露头角的文学青年,对徐志摩这样的洋博士兼诗人当是十分仰慕的。两人虽相差三岁,但也算同龄人。一个才子,一个才子,相遇在一起,擦出些火花似也在情理之中。

自1924年4月他们一起接待泰戈尔相识后,徐志摩、陈西滢和凌叔华,三个年轻人,很快成为志趣相投的朋友。

当看到凌叔华时,多情才子徐志摩是否在心里把她与林徽因做过比较?比名身,两人都出身名门,不相上下;比容貌,林徽因虽芳华绝代,但凌叔华也很清丽秀雅;比才华,林徽因的艺术才华多样,灵气活现,但凌叔华诗绝双绝,而且已相当专业了;比性情,林徽因的率真和直言快语固然可爱,但凌叔华的温婉和顺,不与人争也更让人愉悦……

凌叔华身上的气质,更像是大家闺秀的。我想,多情的徐志摩,一定也曾被她吸引。无论如何,事实是,他很快向她倾诉心声,两人很快成为知心朋友了。1924年秋天,徐志摩给凌叔华写信:

我一辈子只是想找一个理想的“通信员”……最满意最理想的出路是有一个真能体会,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