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草根抗日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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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深夜狭路相逢,火并即将爆发文(2)

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救下来,其中的侯四叔奇怪道:“是谁瞎了狗眼,在人走的小路上下套子?”又有侯二哥捡起绳索在火光下辨认道:“大家来看,这是棕绳呢。我们桃花坪下捕捉野兽的套子用的是麻绳,雷公寨用的是综绳,这是祖上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

孟章谢了众人,活动了下手脚,接了绳索在明晃晃的火光下仔细察看罢,咬牙切齿道:“我思量着定是雷公寨的侠炮仗害我无疑,果然是。”接着将与侠炮仗去枫木冲碾坊比赛唱山歌的事说于众人听了。大家一听群情激奋,纷纷骂雷公寨的人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侯二哥怒气冲天骂道:“娘卖皮的,敢害我们桃花坪的人!走,今夜就去踏平雷公寨!”

大家摩拳擦掌,骂骂咧咧地正要向雷公寨奔去,侯四叔急忙拦了众人道:“我等七八个人夜闯雷公寨,又没带得刀叉鸟铳,哪不是自投罗网吗?还是回村禀告了族长八公,商量好了,大伙带齐家伙,再去找雷公寨的晦气不迟。”众人见说得有理,便一起回了。

一干人进了侯氏宗祠,有人早去禀告了族长侯八公。银须飘飘的八公进祠坐定,听了族中子弟七嘴八舌的讲述后,勃然大怒道:“雷公寨的人敢对我侯家子弟下如此下三滥的毒手,这不是骑在我侯家脑壳上拉屎吗?给我击鼓鸣号,通知全村十八岁以上男丁,带齐家伙马上来祠堂!”

静谧的桃花坪一阵鼓声号角响过后,家家户户的青壮男丁打着火把,舞着刀叉火枪,一起聚集在祠堂里。侯八公是光绪年间与雷公寨干仗的后生之一,如今虽已年过七旬,但仍是老当益壮,声若洪钟。他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侯姓子弟,慷慨激昂道:“我侯家子弟们,今夜孟娃子遭人暗算,被雷公寨人在山路上下套子吊了两个时辰,要不要报仇?”

“踏平雷公寨!为孟娃子报仇!”台下刀枪并举,发出惊天动地的一片怒吼。

八公满意地点头道:“不愧是我元帅公公的子孙,有血性。”转头问身旁的侯四叔:“四娃子,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侯四叔弯腰在八公耳边嘀咕了几句,八公点点头,大手一挥道:“这仇一定要报。只是我元帅公公的子孙,也是知圣贤道理的人。我们来个先礼后兵,明日一早由侯四领了孟娃子几个后生,送一盘汞藤给雷公寨。倘若雷公寨明白事理,吃夜饭前交出下套子的人,我桃花坪与雷公寨万事都休,倘若雷公寨横蛮无礼不肯交人,你们听好了,都给我磨快刀子,准备好火药铁砂,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带领大家,趁月黑风高围了他前后寨,一举踏平雷公寨!”

大家知道这雪峰山里的汞藤是一种剧毒植物,有女人想不开要寻短见,多是喜欢上山摘汞藤秸吃。差人给敌方送汞藤,按山里的习俗,则是刀兵相见的最后通牒,不闹出几条人命收不了场。一听明日一早就要送汞藤给雷公寨,知道有仗干了,喜欢干仗的后生们兴奋得就像要过年一样,有的道:“好!我们听八公的。”有的道:“我今夜就把刀子磨个飞快。”

正闹哄哄间,侯四道:“孟疤子呢?他到哪里去了?”

八公听了脸色一变道:“不好,莫不是这娃娃报仇心切,熬不得今夜,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向雷公寨了?侯四,你赶紧带几个后生,上山去照应照应。”

侯四招了招手,便有几个后生举着火把,背了火枪,跟着他急急忙忙朝山上跑去。

此时临近半夜,山林一片寂静,连树上的鸟儿也乖乖地闭了眼安睡了,只听得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和人爬坡的喘气声。到了去雷公寨的分岔路口,便隐隐约约看见两条黑影忽而分开,忽而纠缠一起地正在作生死搏斗。

原来傍晚时分,雷公寨寨主洪三爷吃了夜饭,站在自家院前李树下,怡然自得看竹篱笆里满园黄灿灿的菜花时,一眼发现满崽春侠快步朝后山走去,忙喝问道:“侠娃子,你天天夜里往山里钻,到底是干什么?”在天上一抹红霞映照下,春侠披着绯红的霞光,不情愿地收住脚步,回转身来嘿嘿笑道:“爹爹莫问,我只是随意在山里走走,看掘的陷阱捕获了野味没有。”

洪三爷板了脸训道:“你真的要做白舌子,骗你爷老子不成?我听春箫娃子说了,你是去枫木冲碾坊与桃花坪的孟疤子比赛唱山歌!”

春侠的母亲就是洪三爷年轻时,在邻寨夜夜唱山歌唱回家的。每次喝酒后,爷老子总喜欢在崽女们面前吹嘘一番,自己当年歌唱得如何好,直唱得你娘心柔软得跟热糍粑一样心甘情愿地跟了他。母亲听了笑骂这老家伙是酒癜子,老不正经,喝多了就胡言乱语。一窝崽女听了就呵呵笑将起来。

春侠小时候只把父亲的酒话当笑话听。长大后就暗下决心,也要学爷老子唱个婆娘回来。听了父亲将他的心思点破了,只得红了脸承认了。洪三爷爽朗地大笑道:“这才是我洪三爷的崽!你相中了碾坊妹子,不愿走水路托人说媒,想走山路比赛唱山歌,这才是好男儿本色。就是光明正大输了,在这山里也不算是丢人的事。你快快去吧,只是要小心山里野味咬人。”

得了父亲的赞许,春侠不到两盏茶工夫就到了枫木冲。他不再躲在竹篁里了,而是也学孟疤子站在山崖上,向着对岸的碾坊唱起山歌来。唱了几首,也不见碾坊的桃花妹子出来跟他对唱,连她家的麻狗也不汪汪几声,只听得月色朦胧的山冲里传来了几声蛙鸣。又奇怪桃花坪的孟疤子怎么没来,难道是他自知不是自己对手,不敢来了?想到这里,心里便消退了缺少竞争对手的一份激情,多了一份茫然和空虚。

此时春侠记起春箫说过,唱山歌给妹子听一要耐得烦,二要霸得蛮,既然孟疤子没来,正好唱它个通宵,直要唱得桃花妹子心柔软得跟热糍粑般愿意跟了他。于是坐在山岩上,痴痴地一首接一首翻来覆去唱下去,直唱得月落西山,碾坊窗口的桐油灯也熄灭了。最后,嗓子沙哑得再也哼不成曲调,才失望地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座蹲在溪边的黑漆漆的碾坊,点燃火把,迈开大步往回走。

正悻悻然往回走到雷公寨与桃花坪的分岔路口时,他没有料到一条黑影喘着粗气从林子里跳将出来,也不打话,飞起一腿就踢将过来。

春侠急忙闪开,大怒道:“哪里来的野种,公公与你前世无冤,后世无仇,竞敢偷袭我侠炮仗!”

在火把光亮下,侠炮仗定睛一看,当下认出黑影却是桃花坪的孟疤子。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侠炮仗冷笑道:“好个孟疤子,自知唱山歌不是我的对手,做起缩头乌龟来了也不打紧,却埋伏在路口偷袭老子!”

孟疤子也不答话,先是迎面一击直拳“嘭”地打在他的胸脯上,口里方才骂道:“娘卖皮的侠炮仗,你设了捉野兽的套子暗害我,岂是山里人光明正大行为?还敢当面说风凉话,今夜里我非要捶得你喊我做公公!”那侠炮仗被他迅雷不及掩耳一拳打得噔噔噔退后三步,登时大怒,嗷嗷狂叫着冲过来。两人于是在山路上闷头打斗起来。

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侯四叔他们来了。侠炮仗以为桃花坪来了援兵,怒极而笑骂道:“桃花坪的人原来是想倚多胜少的小人,上吧,都上吧,我怕了你们不是人养出来的!”

侯四叔横膀隔开二人道:“侠炮仗,你回寨去吧,我们桃花坪的人不会倚多欺少。到底谁是小人,明日自会见分晓。如果是你雷公寨设机关害我桃花坪的人,我桃花坪誓要踏平你雷公寨!”正说着,雷公寨的人也找来了,双方对骂了几句,就各自回了村寨。

第二天,侯八公在族人的簇拥下,早早地来到侯氏宗祠后殿。后殿供奉着桃花坪始祖元帅公公的持剑金身塑像和列祖列宗的牌位,神像和牌位后是一方小小天井,天井里的那株山茶花红艳艳地开得正盛。天井两边粉墙上,书了两幅对联,一幅是:祖德流芳昭日月,桃花碧水润桑梓。另一幅是:侯尺纱橱量汗简,碧螺春雨读茶花。八公看了对联微微颔首。复率了族人来到列祖列宗牌位前,点了几柱香火,垂首合十,眯了眼口里叽里咕噜低声念将着什么,看神态是在向虚空中的列祖列宗请示汇报。一时祠堂内一片肃穆,只有几只麻雀在墙头叽叽喳喳叫着。

礼毕,八公睁开眼睛,大喝道:“宰雄鸡——”

侯四叔忙将准备好的雄鸡宰了,侯孟章就将一段青青汞藤打了三个结盛在红漆木盘里,端在四叔前。四叔刚将一碗鸡血淋在翠绿的汞藤上,不料那只雄鸡气势极大,尚没有死透,又扑腾着翅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才倒下。

八公威严地瞪了侯四叔一眼,侯四叔一时面红耳赤,人群中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八公大手一挥喝道:“出发——”几声篷篷的鼓声和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过后,四叔就领了孟章几个后生,庄严地端了盘子缓缓步出祠堂,朝雷公寨方向走去。

来到寨前,山边绿林里蓦然跳出雷公寨的几个后生,端了火枪,把他们团团包围了。侯四叔镇静自若,仰天大笑道:“这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雷公寨的人难道忘了?未必雷公寨真是这雪峰山里一群蛮横无礼的不服教化的野人?未必你等持枪舞刀怕了我桃花坪几个手无寸铁的人?”

为首的正是寨主的大崽洪春义,也是生得虎背熊腰,器宇轩昂。闻言脸色一红,挥开众人道:“我等不知大驾光临鄙寨,误会误会。请!”

一群人进了寨主洪三爷堂屋,洪三爷脸色一凛接了盘子,分宾主座定。看茶毕,洪三爷抚须强笑道:“这桃花坪的贵客,还是光绪年间送汞藤来过鄙寨,也有五十多年了吧。今日得见贵客,我等不胜荣幸,只不知贵客来此有何指教?”

侯四叔微微一笑道:“三爷客气,指教不敢,倒是有一事相问:这山里青年后生,光明正大为喜欢的妹子竟夜比赛唱山歌,无论谁输谁赢,向来都是我等山里人茶余饭后的美谈。设若有人背后使出下三滥的手段,设了机关将对手吊在林子里,我倒要请教三爷,这事该如何处置?”

三爷脸色微变,惊讶道:“有这等事?”

侯四叔一指侯孟章,正色道:“有!渠跟你家满少爷春侠相约,为枫木冲碾坊女儿比赛唱山歌,昨夜就被人在渠经过的路上下了套子,吊在树上差点给狼吃了。”

洪春义尚不知底细,强辩道:“我等不明白,也许是这位兄弟自己不小心在林子里行走时,不小心踩着了机关呢。再说在山里下套捉野味,也不是只有雷公寨的人吧。”

侯孟章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段棕绳,扔在地上道:“我等都是山里人,皆晓得下套捉野味的规矩,不会在人走过的路上下套,我昨晚就是在通往枫木村的路上遭了暗害的,这分明是故意害人。再说你等有眼睛,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三爷看了一眼绳索,脸色大变,对春义道:“给我快快将侠娃子这孽子找回来。”春义听了飞也似地出门找春侠去了。

侯四叔站起来道:“今日吃夜饭前,请三爷将下套的人绑了交出来,否则……嘿嘿。”说罢,朝三爷拱了拱手,领了孟章等人扬长而去。

三爷待桃花村的人走后,一时心乱如麻,急得在堂屋里绕室乱走。

一锅烟工夫,屋前地坪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爷扭头一看,却是春侠一身露水进了堂屋,后面跟了大哥春义。

春侠人还未站定就道:“我正按爹爹吩咐领了几人在后寨巡逻,却唤我回来干什么?”三爷阴沉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道:“我平常是如何教你做人的,你说说看!”

春侠见爹爹问这个,不知是何用意,挠了挠头道:“做人要做光明正大的男子汉呗。”

三爷听了嘿嘿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做人的道理,那桃花坪孟疤子被人暗算踩发了套子的事又如何解释?”春侠急赤白脸道:“这雪峰山这么宽广,渠中了套子关我屁事!”

三爷大怒,挥手打了他一巴掌,骂道:“大胆孽子还敢犟嘴!我雷公寨的人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个个顶天立地,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辱没了先人你知道不?”

春侠捂着半边红肿起来的脸,跳脚赌咒发誓道:“如这事是我做的,我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春义在旁见了忙捂了他的嘴道:“爹爹也只是问问你,兄弟却发这毒誓干什么?”又道:“俗话说知子莫如父,爹爹应知春侠似不是这等人。我看只有把全村男女老少召集来,问问就知道了。”

三爷自知这回把柄抓到桃花坪手里,雷公寨确是理亏。搞暗算的人已是雷公寨的人无疑,可若是没有人站出来认账,以后寨子里人怎么在这雪峰山里混呢?女嫁不出去,崽讨不来婆娘,那就载到家了,那就真正愧对我洪姓先人了。还有就是交不出下套人,桃花坪肯定不肯干休,连汞藤野也送过来了,刀兵相见自是难免。思谋良久,叹息一声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