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许敬武原名许三娃,是四川人,曾参加过台儿庄会战,那时候还是川军王本璋师部的一个排长。因在以后的南京保卫战、江西上高战役以及长沙会战中作战勇猛,累立战功,一路升迁至上校团长,是19师杨师长手下的一员虎将。他的太太本来是南京烟花柳巷卖唱为生的烟花女子,南京保卫战失败后,跟随许团长所在的部队撤退下来。目睹鬼子在南京肆意屠杀,****妇女,便参加部队当了一名卫生兵。后来与许团长结了婚。许敬武原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婚后并没有对太太曾经卖过笑另眼相看,倒是佩服她是个奇女子,因而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没料到江西上高会战时太太赴前线救治伤兵,被日军包围俘虏了。据说受尽后死得很惨。
许团长发誓要为太太等死难的同胞报仇雪恨,雪峰山会战爆发后,主动向师长提出带领部队固守一线阵地。当下听得和尚山失守,全连弟兄殉国,当下急得满头大汗,红了眼睛在团部指挥所所在的一座破庙里,眼盯着作战地图一言不发思索着。
思谋良久,一拳头砸在地图上,命令通讯员通知特务连鹿连长赶快来师部。
一旁的参谋主任猜出了团长的意图,当下劝阻道:“我的团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可以上预备队嘛,我建议暂时不要动特务连。”
许团长烦躁地背着双手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站在参谋主任前,一字一句道:“按我军条例,参谋可以向主官提三次建议。”他晃了晃两根指头:“你还可以提两次。”
春山说到这里,满嘴流油正狼吞虎咽着一块肥硕的腊肉,停了一下。侠炮仗最是性急,急不可耐插话道:“春山哥,那你们特务连最后到底上不上呢?”
孟章摆了摆手,示意春侠等一下。春山把那块黑乎乎的有半个手掌大的肥肉吞下去,不好意思笑道:“家乡的腊肉太香了,我有好多年没吃过家乡的腊肉了。可惜现在不是正月,不然烤一个糍粑夹一块腊肉吃那就更好了。”
孟章笑道:“等打跑了鬼子,明年过年时老弟我舂一箩筐糍粑,炕一灶腊肉,邀请老兄回家乡探亲时来吃。”说完招呼春侠一起举着酒碗赶紧敬酒。春山眉开眼笑说着感谢老弟好意,一仰脖子把一碗包谷烧喝了,一抹嘴巴继续道:“参谋主任建议不上我们特务连,我后来也是听鹿连长说的。鹿连长是许团长的小舅子。”
原来团部特务连由全团的战斗骨干组成,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每一个士兵均配备一支冲锋枪和一只驳壳枪,号称双枪连,战斗力非常强,也难怪参谋主任不同意让特务连先上担任收复和尚山的主攻。见许团长决心已下,知道多说无意,赶紧部署支援火力。又建议请求师部集中全师火炮支援。杨师长知道和尚山失守将动摇一线防线,干系重大,同意了许团长的请求。
鹿连长跑步赶到团部,许团长向他下达了特务连务必在明日拂晓前夺回和尚山的命令。许团长黑着脸道:“格老子的,以明早日头升起来为限,若你连不能收复和尚山,我认得你是我舅子,军法不认得你是啥子,你就提着你的脑壳来见我吧。”
鹿连长一拧脖子道:“团长放心,我连一定完成任务!我的脑壳还等着以后多吃饭多动脑筋打鬼子为我姐报仇呢。”
参谋主任听了,赞道:“小子有种。”交代一定要等炮火准备后才发起冲锋,鹿连长答应着连忙赶回连队组织火力去了。
那鹿连长叫鹿雄飞,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姐姐那年被人以纺织厂招纺纱工的名义,从乡下骗到南京卖进了烟花巷,从此开始了卖笑生涯,用自己挣来的血泪钱供养弟弟上学。鹿雄飞并不晓得姐姐在南京卖笑,还只当在纺织工上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乡下一个人自己照料自己的生活,知道姐姐背井离乡挣钱不易,学习非常刻苦。姐姐参加国军后来信鼓励他发奋学习,高中毕业报考大学。鹿雄飞也不辜负姐姐的期望,毕业后如愿考进了抗战时的西南联大机械专业。刚上了两年学,民国三十年,也就是公元一九四一年的初夏,就接到姐夫许团长的来信,说他姐在上高会战中牺牲了。一听这个噩耗,鹿连长如雷轰顶,抱头大哭了一场。自幼姐姐既是姐也是妈地把他拉扯大,挣钱供他上学,说没就没了,叫他精神几乎崩溃。于是向学校提出休学,得到批准后立马投奔了姐夫许团长,也参加了国军。
由于他有文化,人又机灵,经过几次战斗后,不到四年,许团长内举不避亲,把他提拔为特务连的上尉连长。在团部一接主攻和尚山的任务后,心里就琢磨开了。
这和尚山山势险恶,满山乱石间只有几棵芭茅草和几篷荆棘,日军攻占后,虽一样不好组织防守,而且发起冲锋前师部的全部炮火也会先行轰击,但鬼子战术素养高,武器精良,就是攻下来也不知要牺牲多少条弟兄的生命,看来这一仗不能硬拼,要打巧仗。特务连担负着侦察任务,鹿连长对这一带的地形倒是熟悉。回到连部后,他带了几个弟兄顺着羊肠小道来到和尚山的后山山脚下潜伏下来。在暮色苍茫中,鹿连长趴在茅草里举着望远镜观察后山,发现后山是一面悬崖峭壁,石缝里倒是长了些苍藤古树。当下心中一喜,与几个弟兄立马回了连队布置任务去了。
到了夜深时分,国军的炮火隆隆地响了,将和尚山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连夜构筑的工事大多也是土崩瓦解。炮火袭击过后,剩余的鬼子正忙着恢复炸毁的工事,西面山前的国军呐喊着发起了冲锋,但稍稍遇上敌人的火力反击,国军就溃败下来。时间眼看过了子夜,鬼子正准备休息,国军的进攻又开始了,但一阵枪炮声响过后,国军又败退下来。
如是者数次,鬼子变成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休息。连许团长也心急火燎,不知特务连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急忙从团部派来作战参谋向前线询问战况。特务连的留守士兵见团部长官来了,赶忙立正敬礼。参谋问连长在前方什么位置指挥,士兵一指野战帐篷道:“长官,你进去问连长好了。”
进去一看,好家伙,鹿连长正在里面蒙头大睡。士兵把鹿连长唤醒后,作战参谋一脸铁青道:“好你个鹿连长,部队在前线鏖战,你这个带兵的长官倒逍遥得很呢。”
鹿连长虽与参谋很熟,但他是代表团长前来督战,赶忙爬起来立正敬礼,报告道:“团长命令我连以明早太阳出山为限拿下和尚山,请团部放心,我连一定不等太阳出来就收复失地。”
说完如此这般在参谋耳边嘀咕了几句。参谋一掌击在他胸脯上笑道:“果然是特务连长,大大的诡计多端!这样的战术把团长也瞒住了。”说完就回团部复命去了。
到了拂晓时分,山上的鬼子人困马乏,心情非常烦躁,毕竟鬼子也是人,并不是神仙,见枪炮声许久没有响起,刚刚朦胧入睡,就听得后山枪声大作。原来鹿连长后半夜带领特务连主力从后山的悬崖峭壁攀援而上,抄了鬼子的后路,不少鬼子在梦中就成了枪下鬼。剩下的残余兵力在冲锋枪的疯狂扫射下,屁滚尿流顺着前山的山坡溃逃下去,早已埋伏在山脚下的夜里担任虚张声势佯攻骚扰敌人的一个排一顿扫射,将大多数鬼子送上了西天。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失守一天的和尚山顶,又飘起了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青天白日旗。
春侠与孟章听得过瘾,赞道:“你们鹿连长真是英雄,以极少的损失就克复了失地,我等听得好过瘾。”
此时春山已酒足饭饱。他放下筷子道:“鹿连长别看年轻,但打仗舍得动脑筋,将来一定前途无量,我也佩服呢。这次向火枪队赠送步枪,也是他听了我讲述你等的抗日事迹后,建议许团长同意赠送的。”当然,春山在讲述家乡民众拿起火枪自发抗日的事迹时,故意隐去了侯志锦在桃花坪活动的情况,不然,团长知道火枪队有活动,怕引火烧身,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孟章代表火枪队再次感谢国军慷慨相赠。春山摆手道:“客气话就不要说了,都是为了打鬼子。”
接着,春山打着饱嗝,四下里一望,还不见老弟春箫回来见他,站起来道:“这娘买皮的日本鬼子被我军收复和尚山后,目前前线战况呈胶着状态,我军暂时赶不跑鬼子,鬼子也无力攻上来,现在依仗他们枪法精准,与我军玩起冷枪冷炮的战术来,前线的弟兄们吃亏不小。更可气的是鬼子借着夜色掩护,一天夜里悄悄摸到我军前沿阵地,削了一块树皮,在上面写道:支那兵枪法的不行,快快的投降吧!把许团长的肺都快气炸了。团里眼下准备临时组织培训狙击手,只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这次奉鹿连长之命回来给火枪队赠枪,是乘战斗间隙抽空来的,还得连夜赶回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