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草根抗日火枪手
20454000000017

第17章 火枪怒吼野猪坑,孟章牵挂水碾坊(6)

武昌部队周师长站在指挥所掩蔽部里,举着望远镜观察杨梅湾方向,眼见那座山头上飘扬的青天白日旗,不一会工夫就换成了鬼子的膏药旗,脸色严峻地急向军部求援,但等来的是一纸务必阻敌于虎头以西,若退后一步,军法从事的电令。只得重新调整兵力,采取收缩防守阵地和伺机反击的战术。泷侍联队未见我军来援,压力大减,又向51师阵地发动了几次猖狂进攻,我军苦苦支撑,将其击退,迫使日军也不能越雷池一步,交战双方一时处于对峙态势。

泷侍联队孤军深入虎头境内,被国军阻击于虎头以西,眼见一时难以逾越虎头,泷侍大佐思虑再三,腾出手来由粮岛少佐组织了一支挺进队作为疑兵,于黄莲江分兵向虎头以南方向发展,接连攻占了黄莲江以南周边几个村寨。

枫木冲夏家碾坊的父女俩虽也听说过日本鬼子攻进了虎头,但觉得战争离偏远闭塞的枫木冲还是很遥远的事,因此他们照旧过着平常那样的日子。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女,尚不知危险已经悄悄地逼近了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小山村。

一日清早,桃花起来后,站在碾坊水渠边的木槿花下,抬头见朝霞满天,心道昨夜山中一夜雨,今早风停雨住,正是上山采蘑菇的好时候,便对也扶了门框望天的爹爹道:“爹,我上山采蘑菇去了。”

夏老二这几天正受了风寒脑壳痛,额头上贴了一块狗皮膏药,闻言道:“带上火枪吧,这春上天山林里的野味凶火得紧,你一个妹子家进山,要提防野兽伤人呢。”桃花点头道:“晓得了。带上火枪也好,爹爹身体不舒服,我带上火枪说不定猎得一只野味回来,给爹爹炖了做汤喝,发一身汗,明日风寒病就好了呢。”

桃花挎了火枪,提了竹篮,正准备上山,一眼望见爹爹喘气着扛了锄头,要去屋后地里侍弄阳春,忙噘了嘴道:“不准爹爹下地。身子不舒服,就在家懈一懈嘛,地里的活我回头再去侍弄。不听话女儿可要生气了。”夏老二听了只得放下锄头苦笑道:“好好好,爹不下地了,爹就坐在屋里像地主老爷那样懈,享女儿的福。”他站在门口,直到望见女儿消逝在后山上的一片密林里,才赶紧扛了锄头下地去了。

桃花翻过几座山,到得一处叫麻竹溪的所在,便钻进一片枞树林里,低头采起蘑菇来。雨后初晴的天气,林子里散发着树叶好闻的清香,那一朵一朵的蘑菇,东一朵西一朵地从地上厚厚的枞树针叶里探出头来,如举起的一把把小伞。两三盏茶工夫,桃花就采了满满一篮子。出了林子,桃花蹲在溪边,掬了一捧清凉的溪水洗了脸,望着溪水里的倒影出起神来。山那边的两个后生,怎么就不来唱山歌了呢?可能是见自己不肯搭腔觉得无趣吧,想起来自己倒欠了人家一肚子山歌呢。他们来唱山歌时,她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再来了,但真的听不见他们的歌声时,心里却有点怅然若失。桃花朝水中倒影扮了个鬼脸,心道一个妹子家想这些羞羞羞呢。仿佛被人看出了心中的秘密似的,她脸也微微红了。

这时,溪畔一棵枫树上响起一只斑鸠的叫声,桃花望了一眼,迅速取下肩上的火枪瞄准。只听得“呯”地一声枪响,那只斑鸠扑腾了一下翅膀,一头栽了下来。桃花笑道:“呵呵,打中了打中了!”

她高兴地在茅草中拾了斑鸠,自忖蘑菇炖斑鸠,洒一把青葱和姜丝,香喷喷地叫人咽口水呢。逼着爹爹趁热喝了,出一身汗,爹的风寒病肯定就好了。桃花在回家的路上这般想着,仿佛看见爹爹翘起大拇指夸道:“我女儿好能干好孝顺。”不由得嘿嘿笑将起来。

桃花兴冲冲往回走,在朝阳下站在山坡上一望,猛然望见冲里面有几处房屋,正冒出熊熊火光和滚滚浓烟。她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溪边,却是空空荡荡的了。自家的碾坊早已烧垮,也正冒着一股股黑烟。

桃花惊出了一声冷汗,踉踉跄跄跑下山来,到了溪边望着碾坊被烧垮后的惨相,哭喊着:“爹,爹,这是怎么了?你在哪里呀?”这时,那条麻狗蹶了一条腿跑过来,用嘴衔了小主人的裤脚呜咽着。

桃花哭道:“狗狗,你难道知道我爹在哪里么?”

忠诚的麻狗听碾坊小主人眼泪汪汪问爹爹在哪里,只是摇了几下尾巴,低吠了几声,掉头一蹶一拐地往菜园跑去。到了菜园篱笆边的一丛刺蓬前,便停下来汪汪地轻吠着。

桃花心跳得如擂鼓,跟在后面往刺蓬里一看,就见刺蓬里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额头上贴了一块狗皮膏药。她哭了一声:“爹爹……”顿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篱笆边……

原来桃花上山采蘑菇去后,夏老二扛了宽锄,去屋后的包谷地锄草。锄了一会,毕竟身体不适,就气喘吁吁了。他撑了锄头往冲口一望,却见一小股身穿黄军装的鬼子窜入冲里,不分青红皂白向几个正在山边地里劳作的乡亲开枪。夏老二大吃一惊,拖了锄头飞快奔下山坡,藏在屋后一丛竹篁里。

躲了一会儿,就听得碾坊里传来那头架子猪凄厉的叫声和麻狗愤怒的汪汪声。拨开密密麻麻的竹叶,只见冲里火光冲天,自家地坪上,有三个鬼子在其乐无穷地追赶着那头架子猪。那头猪的耳朵已被鬼子砍了一刀,但并没有完全砍断,鲜血淋漓地一跑一耷拉。

夏老二血直往脑门上涌,大喝道:“娘卖皮的强盗住手!”从竹篁里跳将出来,那把锄头不由自主挣脱他的手,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奔鬼子而去。

一个鬼子当下被打翻在篱笆边。另两个鬼子大骂一声“八格牙噜”,端了刺刀猛地刺入他的胸膛。夏老二怒目圆睁,口喷鲜血,摇摇晃晃仰面倒进了刺蓬里。三个鬼子在碾坊放了一把火,狂笑着拖了架子猪扬长而去。孟章和春侠闻得邻村枫木冲清早遭鬼子袭击的消息后,急忙集合队伍。待得率领火枪自卫队赶到时,鬼子押着充当民夫的枫木冲未及转移的青壮男丁,带着抢掠的粮食和猪羊,早已撤走了。

桃花在乡亲们和火枪队的帮助下,用一口薄皮棺材将父亲草草安葬在山坡上。在春日里淡淡的阳光下,山风将她一头乌黑的头发轻轻拂起。她坐在坟边悲伤地呜呜哭泣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新垒的坟土上。桃花思念着相依为命的爹爹,清早还关照着女儿上山要提防山林野味伤人,现在却是父女生死两茫茫,一个人躺在冰凉的黄土下,扔下女儿撒手不管了。想到这些,直哭得如带雨梨花,人见人怜,嗓子也嘶哑了。春侠见了柔弱的桃花扑在坟头哭得死去活来,不由得鼻子发酸,扯了扯孟章衣袖低声商量道:“渠好可怜,爹没了,家也叫鬼子一把火烧了,就劝渠跟我们一起走如何?”

孟章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呢,我思量着,回去后就让渠住在侯四叔家,也好与梨花妹子相伴。”

当下与侯四叔商量定,孟章与春侠上前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要紧。我们定会给老二叔报仇的,你就跟了我们回桃花坪吧。”

桃花识得二人就是前些天在对面山上竹篁里,为她唱歌的山那边后生。忙感激地点点头,抽泣着一步一回头地与火枪队一起回了桃花坪。

将桃花安置好后,孟章与春侠几个进了祠堂商量道:“这鬼子越来越猖狂了,倘若哪天偷袭我桃花坪或雷公寨,除了轮流在周围巡逻警戒的几个队员外,其他的各自住在家里,怎么能紧急集合火枪队打鬼子呢?”

春侠道:“是呀,像今天这个情况,要是大家集中在一起,一声令下就可快速杀向枫木冲,说不定还能救得几个乡亲呢。”

侯四叔听了沉吟道:“要我看,也是集中在一起好。至于火枪队的嚼用嘛,我建议桃花坪宗祠公钱里出一部分伙食钱,雷公寨看看是否也能出一部分。”说完看定春侠。春侠一拍大腿道:“没问题,我爹准会支持,就从寨里的公田出账。”

春义也道:“其实我爹心里好想加入我们火枪队呢。要不是咽不下八公那句话,早就开口了。这事我爹肯定会支持。”

孟章一挥手道:“老人家的事我们后生管不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伙食的事由四叔和春义哥负责,从今晚开始,大伙一起住在祠堂里,统一开伙食,统一训练,统一派出巡逻侦察小组,遇到敌情,就火速集合向鬼子杀去。”众人都说好,忙着准备去了。孟章回到家,母亲正手拿几个鸡蛋准备出门。见了崽道:“听说枫木冲碾坊桃花妹子的爹,被鬼子杀死了。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好着孽呢。我就去看看渠,一来送几个鸡蛋给渠补补身子,二来看看我未来的儿媳,是不是真的乖态得跟仙女下凡一样。”

孟章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人家才死了爹,哪能提起这事?会叫乡亲笑话的。”母亲道:“就怪剁脑壳的鬼子,没有渠们侵犯我雪峰山,妈早托媒婆提亲去了,说不定明年就可抱胖孙子了。”

孟章沉默了一会道:“提亲的事还是等把鬼子赶跑了再说吧。妈,我也想一起去看看渠。”母子俩进了四叔家,那桃花俊俏的脸上淌着泪花,正默默地低了脑壳擦拭着爹爹留下的火枪。见了孟章母子进来,忙用袖子揩了一把眼泪。

梨花叫了一声“三婶,孟哥”,忙着端茶去了。三婶放下手中的鸡蛋,爱怜地拉了桃花的手叹息道:“这么乖态的妹子,就叫剁脑壳的鬼子害得没了爹……”

见崽向她投来责备的眼神,忙止住话头道:“妹子啊,你到了我们桃花坪,家家户户都是你的家,千万不要见外呀。”桃花抿了嘴唇点点头,抬头用坚毅的眼神看定孟章,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孟哥,我也要参加火枪队!”这山里的风俗,家里来了客女人都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只能蹲在灶前吃,何况要和男人们一起扛枪打鬼子?孟章没料到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四目相对,他慌得躲闪着桃花期待的目光,干咳一声道:“桃花,你现在身子弱,等养好身体后再说好不?”

桃花“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母子俩喝了几口梨花端来的茶,正准备告辞,就听得门外春侠囔着“四叔,我送山鸡来了”,提了一只山鸡闯进门来。孟章和春侠相见,都有些尴尬。春侠搓着手道:“我回寨路上打得一只山鸡哩。”梨花忙接了山鸡道:“侠哥好枪法。我这就去灶屋炖一碗山鸡汤,好给我桃花姐补补身子。”离开侯四叔家后,孟章和春侠站在风雨桥头古槐下,一言不发地望着桥下急邃流淌的溪水。良久,孟章开言道:“渠要参加火枪队打鬼子呢。”

春侠知道是说谁,感慨道:“杀父之仇啊,就是女儿身也想报仇的。可我们山里人风俗,若是让一个妹子参加了火枪队,那附近村寨的男子汉不要笑掉牙齿吗?”

孟章道:“被人笑话还在其次,反正这战火纷飞时候,今日不晓得明日的。我倒在想我们要好好照应渠,让渠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以后我们要看渠就一起去,等仗打完了,如果我俩还在,就一起去接着比山歌。”两个后生庄严地击掌为誓。春侠接着转身健步如飞地回了雷公寨。自此以后,火枪队就在祠堂安营扎寨,操练完后,就由志摩教大家唱《大刀向鬼子砍去》和《游击队之歌》。队员们都唱得认真,只是高唱《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时,孟章却故意唱成了“火枪向鬼子头上轰去”,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觉得有道理,大家也跟着唱起来。

一日,桃花在梨花陪伴下,也站在祠堂边看队员唱歌。很多队员都不好好跟志摩学歌了,都把眼睛瞟向了桃花。直到孟章站在队伍前咳嗽一声,后生们忙不好意思地笑着收回了目光,认真地唱起歌来。桃花脸也红了,忙拉了梨花的手,上后山扯猪草去了。

桃花走远后,众人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两名从雷公寨巡逻回来的队员上气不接下气向队长报告:“野猪坑方向也成前线了,有大队国军正开往野猪坑和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