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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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有一所房子

为了躲避外祖母对小兔乖乖的伤害,我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知晓家里就有一只野兔,因为在此后接连的又有野兔跑出来吃了勇舅舅补播的庄稼秧子,虽然在庄稼地周围都设下捕野兔的陷井,但总是给聪明的野兔巧妙地躲避开去,而一只也没能抓住,此时正是最忙碌的春耕,勇舅舅也不能再丢下活儿进山打猎去。直把外祖母气得暴跳如雷,把野兔十八代的祖宗都骂遍了犹不解恨,由此可见她对野兔已恨入骨子了。如果知道我养着一只曾经有可能吃过她的庄稼的野兔的女儿,我不敢担保她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地提起小兔乖乖往石头上摔死,虽然小兔乖乖是无辜的,绝没有偷吃过外祖母的庄稼,我敢肯定外祖母不会因为这个愿意讲道理而饶过乖乖。

得给乖乖安一个家,这个家安在哪里最安全呢?我围着屋子四处转,却找不出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猪舍旁,太脏,小白猪肥肥一点也不讲卫生,随地乱拉屎拉尿,弄得猪舍脏兮兮的;与安安比邻而居,安安一定会咬乖乖,安安有时就会追着鸭子咬,这条精力旺盛的家狗,总爱多管闲事扒在屋角耗子洞前逮耗子,不敢保证它会把乖乖当耗子逮了。“桃花坞”是最理想的地方,那里风景美,野兔吃不吃桃花?池塘边长满野兔最爱吃的红头草,趁没人时还可以把乖乖放出来而不用整天呆在窝里难受。把乖乖的家安在桃树丫上,又干净又能闻花香,如果它吃桃花的话,舌头伸出一舔,就能吃到啦,不过现在桃花已谢,桃子的味道想必也不错,小兔乖乖住在桃花林里,就像住在世外桃源。

啊,不能,外祖母一天几趟往后园摘菜,小兔乖乖如何能躲过她的眼睛。唉,我为小兔乖乖不能住在仙境一样的“桃花坞”而难过。

“紫菀,我真想把乖乖的家安在我们房里,这样我们可以日夜和它在一起玩。”

“这样不行的。”紫菀说。我也知道不行,外祖父每天都要打扫屋子,我们那间屋子自然也要打扫,小兔乖乖的秘密自然也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小兔多可爱,外祖母为什么要恨它!”

“因为野兔偷吃她的庄稼。”

“乖乖可没偷吃。”

南坡“仙潭”边有一棵柿树,高大而茂盛,但树干很低,枝叉交错,并且那儿人烟稀少,又没有庄稼地,把小兔的家安在那儿,不易被人发现。勇舅舅曾在“仙潭”里钩上一只龟,所以我给它取名叫“仙潭”。

“‘仙潭’?”紫菀脸色犹豫。

“是啊,终于让我为乖乖找到一个最好的所在,我们把它的家安在那棵大柿子树上,那里没人,又没菜地,必定没人发现。”

“那里有鬼。”紫菀脸色苍白地小声说,仿佛怕被谁听了去。

“鬼!”我叫起来,紫菀马上伸手按住我的嘴,“禁声,大人不让我们上那边玩的,上次给‘仙潭’取名字姑婆就骂了我一顿。那有吊死鬼,专门爱用绳子吊小孩子的脖子。”

我很好奇,来外祖母家这么久了,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事儿,但自小听妈妈讲鬼的故事,有时吓哭了妈妈便哈哈笑着说世上根本没有鬼,鬼只是一种象形的东西,由人想象出来的,虽然心底有些发毛,终究还是不相信真有鬼。摸一下紫菀的手,冰凉冰凉的,我暗暗发笑。

“你看见了?”

“没有,看见了我还有命。”

“没看见过就是没有。”我固执起来,一定要把乖乖的家安在“仙潭”旁的柿子树上,紫菀咬住牙关不点头。我恼恨道:“好,你要不听我的咱们绝交。”我扭头就走,紫菀涨红小脸,低着头战战兢兢跟在我后面,我暗暗得意。跑到贮藏室拿了勇舅舅平常修理家具的锤子钉子刀,又偷了几块外祖父用来做桌子界好了的木板,抱着就往“仙潭”跑,紫菀手上也抱着几块木板。

“仙潭”是一个自然潭,山里的溪水一路流出来,落在“仙潭”里,年久日深,形成一口深潭。外祖父说,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有潭了,可见的这个潭真有一点仙气,要不怎么会有龟,龟本是最长寿的。“仙潭”周围长满杂草和灌木丛,零散地长着几株野桃,只开花不结果,也有一些野葡萄,藤蔓四周延伸,结成茂密的绿色屏障,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被风还是鸟粪带来一粒柿子种子,落在泥土里,发芽茁壮成长,到今天长成一棵巨大的柿树。勇舅舅说这柿子吃不得,特别酸涩,而且个粒小,但因这儿不住有人家,所以也就没人去砍它,幸运地长成大树。

“仙潭”周围除了花草树木,寂静之外,哪有什么鬼气,泉水叮当响,有如乐曲一般动听,一只“巧妇鸟”落在柿树顶上“啾啾”地叫,更增加这儿的气氛,动静相宜。我为小兔乖乖找到这样美的地方安家甚为高兴,紫菀始终战兢兢提不起精神。

柿树枝丫纵横交错盘结在一起,我爬上枝丫,叫紫菀扯下绿藤,又折下树枝,在枝丫间扎好一个平台,要用木板钉成一个小房子却有些难处,非一日功夫能成的,总算勇舅舅答应我们保密,做小房子时暂时把小兔乖乖放在我和紫菀的屋子里,白天我们上“仙潭”时又把乖乖塞在衣服下带出来,没有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

柿树高大茂盛,伞一般铺盖下来,既能遮阳又可挡雨,真是一个动物安家的好所在,其实枝头顶上就安有两三个鸟巢,不知是什么鸟的家,紫菀说多半是麻雀窝,山里数那种身体小翅膀长的家雀儿最多。两天后,小房子终于做好了,座北向南,分两层,二层是小兔乖乖居住地,一层较矮,供它撒屎尿,可惜没有七彩油漆,否则装饰起来,乖乖的家一定漂亮极了。这也难不倒我,找来细竹子,从“仙潭”边上引来紫牵牛,不用多久,紫牵牛就会顺着竹子一直爬到乖乖的房顶,覆盖住整个小房子,紫牵牛开花时一定美极了。名字早想好了,就叫做“绿屋”。柿叶甚大,采下来铺在底上,就是一张柔软而舒适的床,再在顶上同样铺满柿叶,这样,下雨也不怕,一丝儿雨滴也滴不进“绿屋”了,从“仙潭”边扯一把红头草放进小房子里,把乖乖放进它的家,它马上蹲坐着,用两只前脚捧着红头草欢啃,时不时用黑豆子一般的眼睛溜我们一眼,那眼光分明地露出感激的光彩。到了这时,连紫菀也忘记她当初的犹豫,欢呼起来。这时我才感到两手热辣辣地痛,手上不知被木板上的刺扎了多少口子,但心底高兴,那一点点痛也就不放在心上。

“这两天鬼鬼祟祟的又玩什么花样?”吃饭时妈妈喂着妹妹,眼光却老往我身上溜。

“啊,没,没有啊。”我带点心虚,忍不住看外祖母一眼,她正挟着一块肉逗妹妹,什么也不知道,再看勇舅舅,埋首吃饭,一点也没泄露出我们的秘密。我和紫菀交换一下目光,暗暗地笑。妈妈怀疑地看我们一眼,没再说话。

我倒了一点菜汤在饭上,端起碗往外走。妈妈叫:“又上哪野去,吃饭也拴不住你的腿。”我一边支支吾吾脚下却走得更快,背后没有妈妈的声音我便往“仙潭”跑。小兔乖乖不单止爱吃青草,同样爱吃有菜汁的汤饭,每次吃饭我总是剩下半碗留给它。果然,乖乖一看见我端着碗,便吱吱地叫,在小房子里摇着它一天一天茁壮的身子。

“乖乖吃饭啦!”我像对朋友一样地招呼小兔,把碗放进小兔的房子里,就手儿把它拉了屎的柿树叶取出来,再放进新的树叶进去,看到小兔精精有味地吃饭,心满意足。

我不明白妈妈的眼光为什么那样贼亮,一看见我必定照出问题来。“叫你别跑偏要跑,吃饭也不能老实点。碗呢,打烂啦?”

想撒谎说放进了厨房,大家又都知道我端着出去的,便打蛇随棍上,“打了,怎么的。”我有恃无恐,必知道妈妈一举起巴掌外祖母必定说:“谁不是从小孩子长大来的。”妈妈没理我,妹妹张着小手冲我笑:“家家,家家。”我也对妹妹笑,和紫菀交换着会心的眼光,勇舅舅用洞察秋毫的眼睛盯我一眼,我做一个鬼脸,抱着妹妹上“桃花坞”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