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庄的故事
20453900000024

第24章 生活

一条溪流,从涧里出来,绕过山脚,流向远方。山是苍绿的山,满山青松;溪水很清,水底全是圆圆溜溜的鹅卵石,衫托的溪水白花花一片清凉。

老巴全身裸躺在溪水里,只留下鼻子露出水面呼吸,像一条鱼。手脚松开,在水中浮沉,由于水浅,身子不会被溪水冲走。刚开始这样的时候,头搁在水中,还不能睁眼,锻炼的时日久了,如今眼睛浸在水中也可以大大地睁开来,而完全没有不适的感觉。

隔着溪水不远的一处山凹里,原本苍绿的山体露出黄黄的的肌肤,像一张美人的脸被人破了相,结出一块伤疤。那是老巴开采的石场,老巴天天天不亮拉着三只轮子木头做的鸡公车走几十里山路进山里采石,他清早出来要到晚上星星月亮出来的时候才推着满满一车石头回家,中午就吃从家里带来的女人做好的饭团充饥。老巴想到家里的女人,心中就有一种欲望,望着天空圆圆的太阳,他就想到家里女人圆圆的大……

山里很静,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各种各样的鸟伏在树上啾啾鸣叫,猫头鹰嘎咕嘎咕地叫得悲凉,偶尔有野兔在草里跑,呼啦啦一掠,便没有了身影。老巴打石累了,就下到山溪,把全身衣服……,赤溜溜躺在溪水里,溪是从那更深更远的山涧流出来的,一年四季清凉清凉。疲劳不堪的老巴在清凉的溪水里一躺,全身的疲劳便随溪水流走了。还是光棍的时候,老巴常常打好一车子满满的石头,装好停在路上,他就……衣服躺在溪水里,直到很晚很晚才起来推着石头回家。如今家里有了女人,老巴便比往常早了,往往太阳才下山,他就装满一车石头回家。

女人靠着那还是老巴祖上留下来的砖结瓦盖的老屋门框站在黑暗中等待男人回家。当启明星跟月亮一起爬上山头升上树梢的时候,女人就会听到门前小路上传来晃悠悠依呀依呀儿响的辘辘的车轮声,还有那旺盛的气喘。女人知道男人回来了,欢快地回屋点灯,奔出来。男人没穿衣服,脱下放在石头上,女人一怔。帮着男人把车子推到屋旁的竹林下面,下车,一块块垒好。女人才进屋装出水,打湿毛巾给男人擦拭满头满身的汗。男人一身肌肉浑圆结实,一块块凸出来,溜光溜光的。女人摸着那结实的肌肉,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快乐。老巴抓住女人的手,嘿嘿地笑:“想不想我?”

女人笑,挣脱老巴铁钳一样的大手,手腕上已留下一圈红印子。女人“哟”地呼一声,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腕。老巴举着手掌得意地笑,他的手天天抓铁棍撬石,手掌的茧一屋又一屋,坚硬如石。女人娇弱的如同山里的映山红,这让老巴很满意,所以常常回到家他就这样地在女人身上留下一些伤痕,渐渐地以此为乐。女人也不怪他,有时痛了就拿起老巴的手狠命地咬,老巴哈哈大笑。结婚第一天晚上,老巴喝醉酒,进到屋里,女人坐在床沿,看见他进来,吓得站起来。老巴一把将她提起来,他用的得力气是搬石头的力,没想到女人像一条小绵羊一样轻,呼一声举过头顶。老巴吃一惊,跟着哈哈大笑,他把女人当石头了。女人落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惊疑地看着老巴,老巴歉歉地看着女人咧着大嘴笑,一下子就把女人爱到心坎里面去。

屋里有一只上着红漆的杉木箱子,里面还放着一只小的紫檀木盒。木盒很金贵,四边角用雕花锡皮镶住,盒盖雕着一朵盛开的梅花,发出一股淡淡的檀木香。那是女人的妈送她的陪嫁。此时这个紫檀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大叠零零整整的票子。那是男人天天打石卖来的钱,女人过门后,就准奋着起新房。老巴没想过做新房,他只想这样平平静静地守着女人过一辈子。但是女人志气很大,她不愿一生住着这样的老屋,一定要做新房,并且积极地开始攒钱。老巴心想:反正我只管做活,挣来的钱就交给女人管,她爱干什么就由着她干什么,这总比娶了一个好吃懒做的懒老婆好。也就乐悠悠地任从女人安排。

女人很清楚紫檀盒子攒着多少票子,但是她还是在每晚睡觉前数一数,这样让她觉得满足心里充充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的新房距离不远了。她有点淘气地把票子弄得哗啦啦地响,听在耳中犹如是一声声砌墙的砖石叮叮当当的声音,女人高兴地笑。老巴躺在床上看着女人数钱,觉得很骄傲,一个男人能让女人坐着开开心心地数钱,他当然骄傲。

“哎,我说,你每天衣服怎么都干干净净的?”女人问老巴。

“……衣服做活自然干净。”女人回过头来看老巴,老巴此时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看女人不解地看着自己,老巴嘿嘿笑:“就这样。”

女人伏在桌上咯咯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老巴看着心痒痒的,问:“怎么,好笑吗?明儿你也去,也这样……衣服。”

“我不去,我也不……衣服。”女人还是笑。“那是为什么?”

“图过痛快。”

“穿着衣服不痛快?”

“拌手拌脚。”

“不怕让石块弹伤身子?”女人用眼光瞄一下老巴在灯影的身子,老巴顺着女人的眼光回看自己,得意地一笑。

“伤不着。”

“就不怕人看见?”

“谁看?山里除了会飞的鸟、洞里的野兔,一个人影也没。”

“嘻,你也不羞。”

“羞什么,横竖自已一个人,你去不去?”

女人咭咭地笑。

“你天天都这样……衣服做活?”女人一边合上箱盖一边犹自咯咯咯地笑,老巴想:有这么好笑吗?

女人熄灭灯,黑暗中听到一阵衣服窸窣声,女人脱掉衣服,爬上床,冰凉的身子钻进老巴火炉一般的怀里,女人咯咯咯地笑,手臂绕住老巴的脖子。老巴知道自己女人爱笑,手摸到女人圆圆的……,稍一使劲,女人就叫起来。老巴听在耳中无比受用,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女人像一条蛇一样的缠住老巴。老巴就想要用一生来爱这个女人。

“石料再有几方我看够了。沙子我已经准备好了,水泥是不够的。”

“嗯。”

“等那一天我跟你一起去上河道放几排木排,我看也就够了。就是又要用掉一笔钱。山里真没人吗?”

“没,谁还骗你。”

“就没撞到过大姑娘?”

“上那撞去,大姑娘家谁会进深山里去。”

“小媳妇也没有?”

“有一个,还长得不赖呢,人也风流。”

“啊,”女人呼一下坐起来,像被蛇咬了一样,老巴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双手却不老实地在女人身上摸索,女人推开他的手,在黑暗中颤抖。

“你们没干什么?”

“干什么?”

“那个,那个……,哼,两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女人在一起,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女人哭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老巴光光的身子上,凉凉的,老巴觉得怪舒畅的,在黑暗中笑眯眯地乐。

老巴猴起身子,扳住女人不让她动,双臂似铁箍般把女人紧紧箍住,不让她动弹,女人想挣扎,却被老巴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按到怀里,女人的醋意让老巴很有做男人的满足感。

“你欺负人。”女人说,声音仍然带着颤抖。

“傻老婆,我倒想碰上一个风流小媳妇,可是有了你,天下的女人我都不要。”

“啊。”女人叫,却是快乐的颤音。

鸡鸣了,天还没完全亮,老巴起床。女人早起来,准备好饭团套好鸡公车。她站在院外看天,灰蒙蒙的云雾下隐隐地射出一屋霞光,东方跟着白了,亮了。

老巴吃过饭又推着他的那辆吱呀儿叫的鸡公车进山里去了。女人送走男人,站在路口却没有回家,她听到男人的车子吱呀儿叫的声音心里便扎实起来,男人推的那不是石头而是她梦想的宽敞明亮的房子。女人满足地笑,快快乐乐地做家务活。一天一天,早上踏着晨光送走男人,晚上洒着星光迎回男人,男人天天这样光着身子回来,女人天天笑。日子是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晃晃悠悠,女人觉得满足,男人也觉得满足。那只紫檀木的盒子里的票子,有时候厚了有时薄了,女人的心却总是满满的,她想:票子用了也总有厚起来的一天,自己宽敞明亮的家也总有立起来的一天,最要紧的是过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