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野马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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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情劫难逃(2)

然而这话传到周若青耳里,意思却大大不一样。她年纪轻轻,狂妄自大,一直自负自己美色过人。听汤固金说要是她死了,他也不愿苟且活于世上,只好跟着跳池徇情,她便以为汤固金已爱上了自己,正如她也以为梁振寨或见过她的人都爱上自己一样。她忽然间发现自己是这么的特殊,竟有个男人愿意为她而死,而这个男人居然还是“江湖第一风流多情美男子”。她又发现这个“江湖第一风流多情美男”成熟稳重,自有一番成熟男人的睿智与沉着。她为他的魅力所吸引,也以为对方也为她的魅力所吸引,就说:“你、你……你何必对我这般好?我、即使你爱我,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表白……表白的方式有很多种,例如,嗯,你可以向我许下山盟海誓,而不是徇情……”

汤固金越听越哭笑不得,心想来个小姑娘又自负又盲目。可是这样一来,事情更难办了。要是纠正她的说法,澄清事实,跟她说他并不是爱她,这个头脑简单的姑娘很有可能屈辱难当,又跳池自尽。可是如果不表示反对的话,她还道自己真的爱上她呢……呵呵,她也配他汤固金爱吗?汤固金宁愿去爱妓院里的小姐,或者以前相好过的任何一个女子,也不愿意爱这个周若青。老实说,他对周若青,一直心生反感,更不用说是爱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呢?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女子值得他用一生去爱,但那女子已经为人妻了。

周若青见汤固金沉默不语,还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心里又欢喜又羞涩。她想:“世上大凡风流多情的美男子,在一般女子面前,都会表现出他风流多情的一面尽说些肉麻的情话。而在他喜欢的女子面前,则手足无措,不善言谈,原因是他们太紧张了,紧张得竟让油嘴滑舌的风流男子也说不出话来。”

汤固金想,要是在这里多待一分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都不知道还有些什么鬼主意,便道:“好吧,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

周若青本以为他还会表露出男子深沉真挚的感情,听他说要走,不禁索然无味。她道:“我们这就走么?”

汤固金看了一眼周若青,见她闪烁的星目里划过留恋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动,想:“她怎么表现出恋恋不舍的样子?难道她当真以为我爱她?”他沉着脸,一言不发起来便走。周若青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环顾四周,天色已黑,森林里妖鬼无数,便只好跟着汤固金走了……

现在看到水云天吻哥哥的脸,周若青想起了汤固金,脸不禁烧得通红。自那以后,哥哥跟着万紫到野马山寨小住一段日子,野马山寨寨主梁胜天说要派两个马主相助双雕山寨。白马主汤固金自告奋勇说要去。那时她心花怒放,还自负地想:“别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汤固金自告奋勇地要来双雕山寨,我心里清楚得很呢!若不是为了我,他愿意来么……”她当然不知道汤固金之所以愿意去双雕山寨,乃是为了避开她的亲姐姐万紫。

而汤固金在双雕山寨那段日子,她常常见他愁眉紧锁郁郁寡欢。虽然她刁蛮任性胡作非为,却也不忍心捉弄这个满腹愁肠的“江湖第一风流美男子”。一开始她还主动跟汤固金说话,动不动就说要把那日发生在池底的事说出来以威胁他。但后来她发现她这么做徒劳无功,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能逗得汤固金提起劲来吼她骂她。他似乎屏除了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只是一具行尸腐肉。因此,渐渐地,在周若青的眼里,汤固金渐渐变成了一个神秘的东西,吸引着她想要破解他身上的秘密。他越是沉默忧郁,她便越是想要找出他忧郁的秘密。不知不觉地,汤固金这个“老男人”便进入了周若青的生活,也走进了她年少无忧虑的心里。

因此当汤固金跟随野马山寨一行人前去太白山后,她一直郁郁寡欢。连日来虽然奔波劳碌,她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老是在想:“他为什么郁郁寡欢呢?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空洞呢?他的灵魂到哪里去了呢……”

直到看到水云天亲吻周若玉,这个为情为相思所困的刁蛮小姐周若青才猛地醒悟过来:“怎么?我竟然喜欢上这个老……老……中年男人?!”

周若玉既然答应水云天这个计划,便跟周公周红娘言明。周公周红娘虽然对这个计划颇多疑虑,但这些年来跟水云天相处,深知她为人善良,而她又对玉儿一见钟情,想来也不会加害玉儿,便点点头由他俩去了。

周若玉和水云天连夜驱马赶去京城。一路上景色旖旎迷人,夏日的山林野外生机勃勃;风声鸟语不绝于耳。两人虽然有事在身,却都年轻好事,沿途大自然诸多神妙的风光尽收眼底,看得他便愉悦轻快心宽怀阔。周若玉看那云卷云舒、暮色黄昏,不禁感叹这世界的瑰丽绚烂,怪不得世人都贪生怕死,只因对这世间留恋太多。又见朝露晨花、鸣虫飞蝶,感慨人生之短暂当如流星闪过,实应跟亲人好友一起欢度时光。这几日来的连日奔波,他悟到的东西比他十八年来悟到的还要多。

他们赶来京城。水云天道:“现在,你要假扮你对我情意深切。”

她十几年来养尊处优,早就养成了指挥别人的习惯。因此她颐指气使地说这话,周若玉听了却不以为然。他沉着脸道:“我为什么要假扮对你情意深切?”

水云天见他连假扮对她情意深切都不肯,心里难过得很,眼泪又快要掉出来了。她道:“我对你真心如此,你便假装对我情意深切,哄骗一下我让我开心,又有什么难的呢?”

周若玉更为不耻,道:“即使是要假装,也不!”

水云天一听,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她生平从未受过委屈,现在自觉受了天大委屈,只好哭了。周若玉虽非铁石心肠的男子,但见了她动不动就发大小姐脾气,跟通情达意的姐姐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心里不但没有软下来,反而平添了厌恶感。他跟汤固金一样,都拿喜欢自己的人跟自己喜欢的人相比,结果越比越讨厌喜欢自己的人。幸好他们都把梁振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否则梁振寨武功又不好,人又纯良,即使有十条小命也被他们杀了。

水云天哭够了,便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周若玉不理睬她,沉着脸继续赶路。水云天只好道:“你想,你送我回去,是进不了王府的。即使你趁着夜色潜进去,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查找,很碍事。但如果你扮作对我痴心一片的样子,在送我回去之后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背影不忍离去,那么王府里的高手都会叫你滚蛋。你站在那里不滚蛋,硬是看着我发呆。我爹爹定会问为什么,我就跟他说,你爱我爱得极深,不愿我被他们的人伤害,因此送我回来。这样爹爹就不至于怀疑你。我又跟爹爹说,一路上你爱我爱得发逛,屡次三番地欺负我,我想把你扣下来当作玩物来泄泄气,以报路上你对我的无礼。爹爹肯定答允我的要求,这样你就可以进来王府找寻金丝游龙手帕了。”

周若玉听罢水云天这计划真是又惊又奇又怒。惊的是她想的办法如此异想天开,奇的是这计谋当真哭笑不得,怒的是她要他装出对她痴心一片,还要被她当作玩物来泄气!

水云天见他俊俏的脸上阴晴不定,闪过不同神色,也猜知他的心意。她柔声道:“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可是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出什么好法子进去呢?我很了解我爹爹,他老是认为他的女儿人见人爱,因此也会深信你真的对我痴心一片,以至于呆在那里不走甚至甘愿做我的玩物的!而且凡是我喜欢的玩物,爹爹都会让想尽办法找到给我的!”

周若玉听罢,也觉得水云天所言甚是。除此之外,他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混进王府而不被人怀疑。最后他只好又点了点头,妥协道:“好的,就照你所说的办!”

水云天听罢乐得心花怒放。其实她这么做,有一半是出于私心。她对周若玉情深如此,但周若玉却对她无动于衷。她心里当然也伤心难过,但想伤心难过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女人一旦发现自己喜欢的男人永远不会喜欢自己,便会自欺欺人。于是她让周若玉假扮对她情真意切,即使是假的,也好满足她的虚荣心。她得不到他的真心,得到他的假意也好啊!

就这样,周若玉送了水云天回去王府,却在王府外站着不走。王府的高手敬重他送水云天回来,都不忍心跟他动手,只劝他赶紧离开。他便笑笑道:“我再看多一会儿。”说完,便装出痴心一片的样子呆呆地张望着水云天的背影。

铁库尔木听说女儿回来,乐得从府里迎出来。水云天抢先道:“爹爹,那人把我送回来啦!”

铁库尔木道:“很好,很好!”

水云天又赶紧道:“爹爹,可是他还在门外瞧着我不愿意离开!你说怎么办好?”

“是吗?”铁库尔木说着往门口望了一眼,果然看见周若玉痴痴呆呆地站着。他皱了皱浓眉,道:“那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

水云天道:“爹爹,不是的。你可知道么?他对女儿念念不忘。”

铁库尔木一听说天下无双的美男子周若玉竟对自己的女儿念念不忘,也乐得眉开眼笑,道:“那还用说吗?我女儿国色天香——”

水云天知道他一夸起自己的女儿便有好半天说不得别的事,忙道:“爹,你知道吗?他们把我捉走,本来是想杀了我以报被囚之耻的。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女儿能平安归来么?”

“是那小子********你么?”

水云天见凡事都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发展,不禁微微一笑,道:“是的。他背叛了他们的人,一直维护我的安全。一天夜里冒死带我走,把我送了回来。可是一路上他尽是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岂有此理!”铁库尔木听罢怒目圆睁,道。

水云天见父亲怒气冲冲,怕情况有变,又忙道:“他也没怎么欺负我,只是一路上尽说些情话逗我开心。我蛮喜欢这情话的。现在他不愿意离开我,我想把他收为玩物,让他尽说些情话给我听!行不?”

铁库尔木深知周若玉武功高强,水云天这一提议倒让他有所顾虑。他摸摸胡子沉思着,水云天只好翘起嘴巴难过地说:“算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天下除了汉人之外,谁都可以成为我的玩物。可是天下的玩物之中,我只喜欢他这个玩物了。唉!”说着,便往回走。

这么一说,铁库尔木只好道:“好吧!天下玩物众多,可是我女儿偏生喜欢这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这小子对你痴心一片,若不是身为汉人兼双雕山寨寨主身份,以他相貌和武功,倒还可以做我的乘龙快婿!可惜!可惜!”

水云天一听到这里,又悲又喜。现在计划成功,她本应高兴才是,却心里觉得愧对父亲。父亲爱她如命,什么都答允她,而她却为了周若玉而背叛了他!

本来一切都是按照水云天所料的那样发展的。周若玉因为对她情深似海,得以进来做她的玩物。可是天算不如人算,正当周若玉准备做一段时间的玩物时,铁库尔木却笑着对水云天说:“女儿,你可知道我们已为你出了一口恶气?”

他想周若玉对水云天一片深情,又背着了野马山寨双雕山寨众人将女儿送回王府,就已为周若玉对野马山寨和双雕山寨的感情已发生了转变,投靠了自己这边。所以即使周若玉在这里,他说话也就不避忌了。

水云天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只好假笑道:“什么恶气?”

铁库尔木道:“你们捉走了你,说只要他们逃得出去,便亲自送你回来。岂知他们说话不算数,逃出去了却不履行诺言。因此我派出五万军队直达双雕山寨和野马山寨,一举歼灭了这江南两大恶寨!”

此言一出,水云天和周若玉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周若玉,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山寨这短短一段时间,本寨已遭人挑了!而水云天则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本来双雕山寨众人要送她回来,可是她死皮赖脸要留在那里,结果爹爹却误以为他们不守诺言,把他们的老家都挑了!这灭寨之仇不共戴天,周若玉会记恨她一辈子!

原来双雕山寨野马山寨众人刚分成两派行动,铁库尔木派出的军队在第三天便到来。双雕山寨野马山寨的精英人物都已各赴重任,离开山寨北上,留下来的都是一般的山贼大盗,武功平平无奇。再说,既然野马山寨双雕山寨的精英人物尚且留在寨中,也敌不过五万名训练有素的蒙古军队的突然袭击,因此两大山寨一天之间被蒙古军队挑了,也不是稀奇罕见之事。

因此周若玉一听便知道铁库尔木并非信口雌黄。他悲从中来,心里既恨水云天,又恨铁库尔木,更恨蒙古人!此刻宁愿孤军奋战,也不愿意再演戏苟且偷生!他双眼冒火,挥起一金环向铁库尔木抡去。他抱着拼死一战的决心力斗蒙古王府,已无活着走出去的奢望,只求杀得越多蒙古人越好,好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唉。毕竟他还年少无经验,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

在铁库尔木身边的大内高手一见变故,都抢上来力擒周若玉。这些大内高手都是中原武林高手,他们数人齐上,各使自己的独家兵器,任周若玉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他没带刀剑来,全身上下便只有手脚四个金环。四个金环力避八面兵器袭击,便慢慢落了下风。水云天看着跺脚心痛不已,忙喊道:“不许伤他!谁要是伤了他我不会放过谁!”

铁库尔木爱女心切,便道:“生擒这小子!”

于是不多久,周若玉便被这些做了汉人走狗的高手擒住。他苦笑了一下,看了水云天一眼,神目如电。

水云天欲走过去看看他伤了没有,周若玉冷若冰霜地道:“水云天,我跟你势不两立!”

水云天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她知道,今生今世周若玉都不会原谅她。即使他死了,也带着对她的恨。想到这里,她双目含泪。她紧咬牙关不让泪水流下来,可是它们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