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傩告诉你关于蛊王的事了,”孙道陵泯泯桌上的热茶,在老窝,他就跟在自己家没有差别。“这几天我和这小子商量了几回,这蛊王许是在十六年前母体死亡时陷入了蛰伏,所以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发作过。”孙道陵说到此处也不免愁眉不展起来。
“你告诉过我,章白安给你上过药,用了那些药后,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阿傩抢先一步提问蓝小玉。
蓝小玉也神色不定起来。
“你得仔细的想一想,千万不要漏了什么。”阿傩小心提示。
奇怪的事——
蓝小玉这么一想倒真是有,她点点头:“她给我的药,我用的不多,”她说着就撩起袖子,那手腕原本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而新增的血婴啃咬的伤口被赵远信给贴了块狗皮膏药似的玩意,“这里。”蓝小玉指着自己的手臂,指尖沿着腕部直到小臂。
“这里本来有一条青色的经脉,前段时间已经消失了。”这一点是她自己也心有疑惑的,“而且用完药以后,伤口总是很痒,但你一注意它,就没了任何感觉。”那就好像伤口也会通人性。
现在想来着实有些毛骨悚然。
阿傩和孙道陵对望一眼。
“那条青脉应该是蛊王苏醒的痕迹,”阿傩苦思冥想,“章白安为了拿你炼蛊,所以选择唤醒你身体里的蛊王,要不是那些药,这老王大概还不会醒来,可是……”阿傩又犹豫起来,说话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孙道陵直言相问。
“可是,这青脉不见了,按理说,青脉会自蛊王苏醒之时一直存在直至全身缠绕,蛊王死去时方可休止。”他的眼神在蓝小玉的手臂上打量,“难道蛊王死了?”
这怎么可能,蛊王一旦苏醒绝不会轻易死去,尤其是在蓝小玉身体里活了那么多年的老毒物。
“我听那章白安说,你服用过鬼阴草。”阿傩试图找出任何解释这些原因的蛛丝马迹,毕竟他现在还不敢断定蛊王究竟是死是活,会不会在蓝小玉的身体里发生了别的变化所以才导致青脉失踪。
“鬼阴草?”孙道陵一双眼睛就瞥到了蓝小玉身上,“谁给你服用的?”他的问题比阿傩的奇怪也有的放矢。
要知道这种草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就连苗寨炼蛊也极少会用,而蓝小玉恐怕根本什么是鬼阴草都不知道,怎么会服用。
孙道陵这个老道人,凡事到了他耳朵里,他都能听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一层意思。
“我……”蓝小玉当然不能老实说,“我这几个月发生了一些特别、特别、特别惊心动魄的事。”什么五通鬼啊、夜叉啊、红衣女鬼,尸阵啦……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师父,等有空了,我一定都告诉你。”包括鬼阴草的事。
孙道陵看的出来,蓝小玉那浑身都是伤的,也不知道怎么折腾成这样,交给赵远信看着,怎么就给看成这样了,可赵远信呢,一口一个“你别怪蓝丫头,要怪就怪我老头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蓝丫头经历的可比跟着你经历的十年还多!”
听听,摆明了,赵远信心里可偏袒蓝小玉了,但孙道陵难道不心疼,还不都是自己救回来的小丫头,所以两个老头子就不互相较劲了。
他以为自己离开的日子里,蓝小玉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看来,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你服用后,吐了什么?”阿傩比蓝小玉还了解症状。
蓝小玉皱着眉:“有些黑乎乎的……”老实说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是不是带着倒刺,好像……昆虫的腿?”阿傩淡着神色询问。
蓝小玉突地一个倒抽气,阿傩不说还不觉得,现在一说,还真是!
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从卡在喉咙里慢慢的往外呕,好像长满了刺头的断腿,昆虫的断腿。
阿傩一看蓝小玉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这就是了,蛊王因为鬼阴草的缘故,会退去老壳重长新壳,在这段期间,蛊毒无法发作。”所以章白安才如此记恨那个给蓝小玉服用鬼阴草的人,因为蛊王一旦退壳便在一定时间内无法成型。
所以,章白安千方百计让她不再服用。
蓝小玉想来,这长了腿的虫子在自己身体里游走真是汗毛倒竖:“你们说的蛊,是不是就是电视里的那种……小虫子?”她见过一些关于蛊毒的说明,苗疆多半用虫类为蛊。
阿傩这会就笑嘻嘻的说着:“如果蛊王是这么简单的小虫子,还能叫蛊王吗?”
靠,瞧他那笑,有多得瑟?!
“那、那最多就是长了手长了脚的小怪物。”蓝小玉只好给自己壮胆啊,她才不要怕一只在自己身体里住了十六年的虫子呢。
“对啊,最后再把你开膛破肚从内脏吃到骨头渣都不剩。”阿傩阴森森的做着鬼脸吓唬她。
“师父你看他,这小子就会扯淡!”蓝小玉懒得理阿傩,索性靠孙道陵身边去,指着阿傩的鼻子就“告状”。
孙道陵还暗笑了下摇摇头:“别闹了,这蛊王要在它发作前引出你的身体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就说明了,阿傩并非在耸人听闻。
阿傩赶紧收了神态也正色起来点头:“不过你的青脉消失,我需要先确定,它是否还在你体内。”
这才是重点,原本他和孙道陵那土道士只是想研究一些办法把蓝小玉体内的蛊王取出,而现在显然问题变了。
蛊王不会莫名消失,那么它在哪儿?
蓝小玉伸出手,阿傩小心翼翼的把那“狗皮膏药”给揭开,血婴啃咬过的地方翻着血肉模糊,他从自己那个也不离身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罐子。
那罐子与章白安的极为相似,打开罐盖,阿傩伸出两个手指从瓶口里夹出一条黝黑黝黑的千足蜈蚣。
很好,蓝小玉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要不是孙道陵掐着她的手臂,估计这会这蜈蚣都给蓝小玉踩成饼浆子了。
阿傩把蜈蚣搁置在手臂上,那蜈蚣的脑袋就不停的点着,好像在嗅着某种特殊的只有它才能闻到的气息,沿着蓝小玉的臂弯爬到了血婴的伤口处。
就在蓝小玉都觉得那家伙八成是要钻进去的时候,蜈蚣突然一扑翅膀——
没错,没看错,那蜈蚣的背上竟然合着三对透明翅膀!
只是颜色接近又贴着背后根本看不出,这会它“扑棱棱”的张了开来,就跟只蜻蜓一样飞了起来朝着窗外就去。
飞走了。
它居然飞走了。
蓝小玉懵逼极了,阿傩脸上的神情就变成了困惑而不是担忧。
孙道陵看着那飞虫蜈蚣远去的方向缓缓道:“看来赤足飞蚣也找不到蛊王。”
赤足飞蚣是阿傩用来寻找蛊王的一种培养物,这东西并非是蛊虫的天敌,而是,飞蚣喜欢在蛊王身体里产下虫卵。
现在那飞蚣头也不回的跑了,说明蓝小玉的身体里根本没有它要找的合适的产卵地。
蛊王不见了。
就这么活生生的在蓝小玉的身体里消失了,就好像血婴蛊毁,章白安自杀的那个晚上,蛊王随着章白安的咒,也一并不见了。
这下换阿傩抓耳挠腮的无法理解:“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这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蛊王生来具有百毒,可制也可治,自然不可能因为一点鬼阴草就被杀死。
“你这样子好像巴不得在我这里找到蛊王呢。”蓝小玉把“狗皮膏药”贴回去,要是真有只恶心巴拉的虫子在体内乱窜,那才是倒霉事呢。
也许,血婴的死也同样带走了蛊王。
毕竟章白安才是那东西的培育者。
而章白安死了。
“不不不,它不会不见,这样子更像是……它被什么东西给吃干抹净了。”阿傩唠唠叨叨的说得在场的人都神经一凛。
因为死了,至少也得有个尸体。
现在什么蛛丝马迹都没了。
“被吃了?”蓝小玉接口,“鸡肉味,嘎嘣脆?”
阿傩瞪了她一眼,大家在讨论这么重要的事呢,蓝小玉却不放在心上。
“好啦,既然你都确定我身体里没有蛊王,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蓝小玉有时候想不通,什么事都必须找一个理由吗,“也许,它真的死了,比鬼阴草更为阴毒的就是六阴女娃娃的血,我服用过六阴血啊。”她叹了口气,“也许,蛊王就是死在这东西上。”
“六阴血……是什么?”阿傩对道家的玩意完全不能理解也不了解。
孙道陵一听就明了,却也不经咋舌:“六阴血,是谁的?”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要说到在世六阴,就得说那走阴竹家。
蓝小玉只好把这部分和盘托出了,关于遇到竹老太的事,查出离魂症,以及竹湘菱舍身救她等等:“竹奶奶说,她和您是故交。”
原来如此。
孙道陵来来回回踱了两步:“不错,我和竹姑早年相识,不过也许久不见,没想到她竟然愿用她的小孙女来救你。”
这行内人也知道不少,竹姑那老太婆谁的生死可能都不在意,唯独那个小孙女竹湘菱就是她的命根子。
旁人是说不得,动不得——没想到,她居然取了竹湘菱的血去治蓝小玉。
“我孙道陵恐怕没那么大的面子。”那老头子喃喃的低语了一句,心中已有了一些定夺,竹姑和鬼神打交道的多,救蓝小玉许是别有所托——至少,他孙道陵不觉得,自己的面子大到,让老太太伤害孙女的份。
“无论如何,都是你的福气,改日当登门道谢。”孙道陵不再追究竹姑的行事作为,毕竟道人与走阴婆,都也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各家各法,各有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