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和她说的？”电话那头的施楚今声音十分冷冽，听起来有些刺骨的冰寒。
孟柳心虽然一直都知道施楚今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但是这一次是真正感受到了。但是说了就是说了，现在否认也无济于事。
“嗯，我说的。”孟柳心干脆道：“当初也没有明确说这件事情是不能说的吧？那天我和她急了眼，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明确讲过这件事是不能说的？”施楚今只觉得这个说辞给得十分可笑，也不管后果了，开口道：“孟柳心，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就不是做什么值得到处宣传的事情吧？我以为关键时候你那个猪脑子还是能够想清楚不会卖队友的，结果你倒好，第一个把我给卖了，你有良心吗？没有我，你拿什么东西去策划这一切，你自己所剩不多的智商吗？”
孟柳心被这一连串的人身攻击也给弄得有些冒火了，抿唇竖眉道：“是，我承认你是有点小聪明！但是没有我，看你那点小聪明要冲着谁去使！我说过了我只是不小心，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她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来。
施楚今气得全身发抖，终于知道了自己找了一个怎样的人合作。
“你能不小心把我给卖了，你怎么不能不小心想出什么绝顶聪明的办法来呢？”施楚今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情绪都降至了冰点，一字一句道：“我对你的智商很有自信，也对你之后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你什么意思？”孟柳心皱眉道：“你最好是想清楚，没有了我，你……”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孟柳心扬手就想要摔手机，嘴里骂出了一句脏话，但是半晌，还是有些不舍得地将手给收了回来，气得胸膛起伏。
另一边。
张惠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通讯录上的备注，立刻接了起来，低声道：“喂？”
“最近不要行动。”对方的声音清清楚楚，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为什么？”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解释这些，只是你记得，不论发生什么，按照我说的做，不要沉不住气。”
张惠略一犹豫，想到和这个人合作以来确实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意外，便点头应下了。
电话挂断。
两通电话挂完了之后，施楚今只觉得自己胸膛里都憋着一口浊气，无法释放，捏紧了手指，狠狠将自己身下的沙发一捶，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试图平息自己的怒火。
医院。
谢尔音睡醒后，头还有些疼。昨晚醉酒后的事她记不大清楚，只依稀记得最后她是跟着靳息尧一起回家的。
施楚今……刚想起这个名字，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谢厉的来电。
她接起，听他语气十分平静，但是通话内容是让她去医院一趟，和靳息尧一起。
这么早去医院干什么？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要让靳息尧也跟着去？
如果某件事情是需要靳息尧在场解决的话……那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是小事。谢尔音心里一凉，有些预感，但是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
算了，先去了看看就知道了。
靳息尧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转头道：“走吧。”
谢尔音犹豫片刻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现在的大事要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兴致一来改遗嘱之类的，我爸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你如果忙的话，就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我今天不忙，何况医院这点时间，花不了多少工夫。”靳息尧道，拿起车钥匙，给了谢尔音一个安定的眼神。
谢尔音抿唇笑了笑，也没有再拒绝了，跟着靳息尧往门外走，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靳息尧转头。
谢尔音抬眼，眼神从他的下巴滑过，一直定在了那幽然深刻的眼神里。
这一回她确定了，确定自己能够十分清晰地……捕捉到靳息尧眼里的情绪。这样的情绪深刻而复杂，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似乎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就完全没有障碍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上一回篝火游戏的时候就是这样。
她诧异地扬了扬眉，嘴角的笑容不可抑制地漫了出来，摇头道：“没事，走吧。”
靳息尧知道她在开心什么，也知道她在诧异什么，自己也是一勾唇，转身跟上。
他不会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设防，也就是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着谢尔音已经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了，这是一种极致的放松状态。
他也知道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世事，要怎么保持心思纯净无暇？他们对这个世界设下的最后一道关卡，就是自己。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不会轻易坦露。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对谁开放最后一道关卡。”靳息尧耸了耸肩，上了车，“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
谢尔音笑着，只觉得今天早晨的阳光格外温暖。
靳息尧开动了车子，到了医院。
长廊里依旧是消毒水的味道，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晰，但是抵不过每一个病房里传出来的药水味，混杂成一种十分怪异的味道，闻起来十分冰凉。
谢尔音和靳息尧走到了谢厉的病房前，定住了脚步。
她伸手敲了一下门，随后推开。
还没有抬眼，余光便看见了这个房间里还站着其他的人。
孟柳心和谢与澈就站在谢厉的病床前，一脸凝重，看着谢厉，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开会？”谢尔音心里更加确定是关于遗嘱的什么事情了。
要不是这样的事情，谢厉是不会突然间召集所有人过来的。
“人都齐了。”谢厉开口道，清了清嗓子，笑容有些苍老。
这些天，谢厉确实瞬间老了很多。
“嗯，爸你坐着就好。”看见谢厉准备起身，谢尔音立刻伸手去扶。
“我又不是玻璃，碰一碰就碎了啊？用不着这么小心。”谢厉开口笑了一声，声音还夹杂着之前的浑厚。
谢尔音缩回了手，她知道谢厉也是心思多的人，如果她表现得太过于在乎，最后总会被人觉察出点什么来。
“医生不是交代了要静养吗。”谢尔音开口道。
“所有的病都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需要静养。”谢厉开口说了一句。
谢尔音眉头一动，转头看了谢厉一眼。
这句话一出，靳息尧的眼神也移动过来了，觉得别有深意但是又拿捏不清楚谢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病房里突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半晌，谢厉突然开口道：“既然大家都齐了，我就讲讲正事了。”
谢尔音听见这一句，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有些无聊地和靳息尧对视一眼。
她知道谢厉又得说遗产。她一点都不在乎那点钱，那些钱拿了没有任何用处，她不需要，也不想需要。
只是谢厉一辈子都在为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奋斗着，到头来，伤害了自己的亲女儿，曾经爱过的两个女人也弃他而去……谢尔音不知道谢厉还剩下什么可以称为“正事”，他死捏着不放手的那些财产吗？
谢厉开口道：“既然我的病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我也应该把后续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不是之前那样的儿戏了……”
“爸？”谢与澈开口叫了一句。
孟柳心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意思之后，也瞪大了眼睛，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谢厉一眼，猛地再一次转头，这一次的眼神是看向了谢尔音。
谢尔音也处在惊讶之中——谢厉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是他怎么会这么平静？
“你说的？”孟柳心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脸色铁青。
谢尔音的眼神根本没有往孟柳心那边过去，只是盯着谢厉道：“你都知道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谢厉摇了摇头道：“医院里这么大，闲言碎语这么多，偶尔的一两句对话我还是可以听见的，你们想要在这个时代里瞒住一件事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只是想着多瞒一天，你就多开心一天。”谢尔音开口道。
她当然知道难，但是还是去做了。
谢厉耸肩，笑了笑。
谢尔音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在看见了谢厉脸上浮起的一丝淡然之后，心里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的。
她最怕看见的局面是谢厉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产生了什么想法，要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一生都在追逐那些让他自己站在顶峰的东西，这些东西突然都没有了，她不确定谢厉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承受。
谢厉的眼神突然沉了下来，转头在病房里的人身上扫视一圈，开口道：“说说其他的吧。念在与澈的份上，我不会起诉你。”他对着孟柳心道。
孟柳心抿唇，嘴唇泛白，眼底里泛起了一丝希望。
这意思是……
“但是离婚协议还是要签。”谢厉继续道。
孟柳心眼里刚燃起的那些希望，瞬间又变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