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到了1952年的春天。在这个北国边陲的小山坳中,虽没有南国的草长莺飞,但业已经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春意。白桦林中的冰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融殆尽,山脚下时常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真可谓:桦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天早上,喜欢睡懒觉的熊天羽起床就发现屋内没人,胖子王一夫应该在值班,傅云龙和贾长虹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熊天羽推门出去,见勤务兵小李正在劈材,就问他看见贾长虹和傅云龙了没有,小李说他们在林中挖野菜,贾长虹还让他转告熊天羽醒来后拿上筐再去找他们。熊天羽一听挖野菜,十分好奇,赶紧洗漱完毕,拉着小李往林中走去。
来到林中小路上熊天羽指着对面山坡问李小雷:“那是什么花?”
李小雷看了看说:“那个呀,我们这儿的人叫它达子香,朝鲜人叫它金达莱。贾大哥说它的学名叫杜鹃花。”
“哦”,熊天羽不禁感慨,这几个月忙得昏天黑地,都没注意到春天都已经来了。正想着,傅云龙和贾长虹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贾长虹接过小李手中的柳条筐,将军装兜里的野菜掏出来放到筐里,兴致勃勃地对傅云龙和熊天羽说:“来,今天我叫你们认识一下我们长白山中的野菜——蕨菜。”说着在地上继续仔细找了起来……
忽然林中传来了王一夫的呼喊声“贾—长—虹,熊—天—羽……”,贾长虹听到后,急忙站起来应答。
只见王一夫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开口说道:“你们几个让我好找,秦参谋让你们马上回去”
“什么事?”贾长虹问道。
“台里来新人啦。”王一夫略带神秘地说。
几人回到侦听台,只见秦参谋早已等在那里。他的身旁站着空联司情报处长和几个陌生的青年男女,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金发碧眼身穿苏军军装的苏联姑娘,挨着苏联姑娘站着两男两女四名身着志愿军军装的中国青年。
熊天羽、贾长虹、傅云龙三人见状急忙上前与情报处长问好打招呼。随后秦参谋向大家介绍了新来的几名人员的情况:苏联姑娘名叫阿芙罗拉,由于苏军常常从我侦听台发出的情报中获益,所以尝到甜头的苏军这次专门派当过中文翻译的阿芙罗拉到中方侦听台来值班。两位中国姑娘来自志愿军防空军,是来侦听台实习的,个子稍高的叫赵梅,稍矮的叫杨帆。另外两个男青年是领导为了加强侦听台力量,从国内空军其他单位调来侦听台工作的。一个叫林啸风,一个叫陈海峰。
阿芙罗拉的工作岗位被安排在了屋子一角的一张两屉桌前,桌上架设了一部直通苏军指挥部的电话,她的任务就是将我军侦听截获的情报用电话及时通知给苏军指挥部。赵梅、杨帆被分配跟随王一夫、贾长虹实习,林啸风、陈海峰被要求先跟着傅云龙、熊天羽熟悉情况。
领导的分工后,大家很快进入了各自的岗位。秦参谋见大家神情专注地开始了工作,他便陪同情报处长悄悄地离去……
陈海峰毕业于沪江大学,上海人,性格外向。他见秦参谋和情报处长离开,便迫不及待地向师傅熊天羽打开了话匣子:
“师傅,领导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几个人办班培训?谁负责给我们讲课?您能给我先透露一下吗?”
“兄弟,这里是战场!你以为还跟你在学校里一样,有充足的时间上课然后再实习啊?你问问我们先来的人,哪个被培训过?”没等熊天羽回答陈海峰,性急的王一夫就从旁边开了口。
陈海峰一上来就被当头棒喝,楞在当场。王一夫身边的徒弟赵梅被惊得吐了一下舌头。
王一夫的话虽然不排除有在女徒弟面前自我炫耀老资格的嫌疑,但他说的却是实情。当时的真实情况是:空联司侦听台白手起家,连一台录音机都没有,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敌情资料一直在不断的完善当中。再加上当时的领导基本在这个领域都是外行,根本无力插手业务。在短时间内要建立一套完善的培训机制是完全不现实的。侦听员们完全都是在工作中自觉、自愿的自我培训,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哪里会像现代电视剧中演的狗血剧情:凡是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员几乎个个都是经过神秘的培训,而且个个都是绝顶高手。
熊天羽见陈海峰被王一夫说得不知所措,笑着对他安慰道:“你别听他吓唬你,现在的情况比我们刚来时好多了,你先熟悉熟悉这些单词。”说着他递给了陈海峰一份他以前整理的敌机空中通话常用术语资料。
贾长虹见状对其他几名新人说:“你们几个人将这份资料轮番传看学习一下,三天后作为我们的副侦听上岗工作。”
几名新人连声答应……
陈海峰尽管有点翘舌,但他在外语的学习方面还是很有几分天赋的。陈海峰明显比其他几名新人的学习领悟速度要快,他在几人中率先通过了熊天羽的考核。几名新人通过刻苦努力也先后死记住了材料中的内容,三天后坐在了各自的岗位上。
头一轮侦听刚过,杨帆便小心翼翼的问贾长虹:
“师傅,美飞行员老提到的红鼻子是什么暗语?学习资料上怎么没有?”
“红鼻子?暗语?”贾长虹楞了一下,但他随即笑了。
“红鼻子(red nose)不是密语,是英语对红颜色飞机头的正常叫法。”贾长虹耐心的解释道。几个老侦听员闻声“哄”的一声善意的笑了。杨帆一张脸顿时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樱桃。陈海峰见状学了乖,只是单纯的向熊天羽请教听不懂的单词,绝不敢一上来就把不懂的单词说成是代号、密语。众人只听熊天羽向陈海峰解释道:“same(彼此彼此)这个词在有些美国佬的口中由单音节变成了双音节【seimou】,与课本上是大不相同的。同理,塔台指挥车(mobil)的第二个开音节【moubail】也被美国佬说成了闭音节【moubl】”,旁听的赵梅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几名老侦听员在相互的工作中已经形成了相当的默契,一旦遇到问题,基本都是集体讨论决定。如相互间产生不同意见,争执不下,则执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
虽然侦听台接收机的数量已增加至6台,但由于机器数量有限,只能挑主要波道打开侦听。这天,首先打开的是敌机的两个F-86主力大队专用波道,其次是一个F-84和一个海军陆战队舰载机的波道,接着打开的是敌机第一次轰炸水丰发电站所用的海、陆空军之间的通话波道,在打开最后一个波道时,熊天羽与其他三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熊天羽的意见是打开F-86与F-84之间的通话波道G波道,而其他三人的意见是F-86和F-84的各自常用波道已经打开,在机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不需要再重复打开他们之间的通话波道,而更需要打开其它机型的(如F80等)的通话波道。双方经过协商决定由一名侦听员在G波道和其它波道之间不断来回搜索,一旦听到敌机通话,马上索住波道进行侦听,这个任务交给了陈海峰。
陈海峰虽然表面上是在G波道和其它波道搜索着,但自从熊天羽提出凭感觉最近敌机有可能在G波道出现后,心里受到了暗示,经常在G波道停留的时间要长于其它波道,果然,不久后,从G波道传出了敌机的通话声,陈海峰从内心发出了由衷地敬佩。在陈海峰的通知下,早有准备的熊天羽立即将自己面前的机器也转到了G波道,在熊天羽的侦听下,马上截获了敌机要再次轰炸水丰水电站的情报,首次听到情报的阿芙罗拉激动地拿起电话将这一重要情报通知了苏军指挥所。侦听台值班参谋也将情报及时的报向了中方指挥所,一架架的米格-15从机场飞向了蓝天……当美F-84战斗轰炸机群飞近水丰发电站时,发现了大量的米格机群,心知对方有了准备,不敢靠近,不战而退调头返航了……
当从指挥所传来口头嘉奖令和敌机被吓退的消息后,侦听台中传出了一阵胜利的欢呼声……
其实正像许多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高手之间的过招有时凭的就是第六感,偶然之中往往包含着必然,当事后其他人与熊天羽请教为何要打开G波道时,熊天羽只是说出了简单的两个字“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