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食堂,就遇上团长和参谋长、政委等人正在吃饭。这已经过了士兵吃饭的时间,除了个别的士兵因为特别的原因来吃饭以外,食堂不会给普通士兵提供饭菜的。但是,团部的领导不一样,他们随时到任何一个食堂都有热饭吃。何况,这就是团部的食堂,他们在这里吃饭很正常,倒是我们来这里吃饭不正常,毕竟这是团部机关食堂,因为我们这批新兵在这里训练,所以才允许我们临时在这里吃了几个月饭。此刻因为贺班长到后勤处去了,所以我们也才能沾光来吃饭,没想就碰上了首长在吃饭。
一见我们进来,一个文书就跑过来问:“你们干嘛呀?”
贺班长很不客气地说:“吃饭啊,还能干嘛?”
贺班长是老兵油子了,对于文书啊、通讯员啊什么的,他们这些老兵从来就不放在眼里。这是看到团长他们都在,否则贺班长可没有这么客气。
我认识这个文书,就是挨过我一拳的小李文书。我看到他,他也看到我了,很惊讶的说:“他,他不是那个……”
贺班长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说:“他怎么啦,头上长着角,还是脸上刻着字啊?”
小李文书没办法,他们也知道这老兵油子不好对付,多半还吃过亏,所以转身就走了,向团长汇报去了。
我们坐下来,贺班长问我:“他认识你?”
我点点头,说:“我回家的时候,碰到了团长去军部,搭了一段顺风车。”
“看他的表情好像对你有恶意哟,小心点,首长身边的人狐假虎威的,关键时候总是落井下石。”
“那惨了!他不会记仇吧?”
“看他那样子,像是不记仇的人吗?”岳枫抢着话头问:“你得罪他了?”
我笑笑,把当时打他一拳的事情如实说来,当然没有说自己对着石头大哭的溴事。
“他敢来找麻烦,我敲碎他的脑袋。”小牧冷冷的说了一句,大家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还没有开始吃,团长他们已经吃完饭了,出门前小李文书跑过来对我说:“团长让你吃完饭去团部机关找他。”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就各自吃饭了。
下午,我来到团部机关门口,询问团长的办公室,没想门卫告诉我,说团长已经发话了,让我在机关大门外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只能在大门外等。这个等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在团部机关门口等,只能站军姿,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我就在团部机关门口站着军姿,任凭来来往往的人异样的眼色扫来扫去。
原本以为在这里站一会儿就可以了,后来想团长忙站个把小时吧;再后来,我想顶多让我站一下午吧;当天黑下来的时候,我在想,不会让我站通宵吧。
现在想来,我都不知道让我站一下午加一个晚上会是个什么状况,可我确实站了一个下午和通宵,因为团长下午根本就不在团部,而是去连队检查工作去了。
我傻傻的站了一下午一晚上,偏偏晚上下起了雨,虽然春天的雨不大,但是淅沥沥的,冰凉刺骨。站久了,军姿也不标准了,脑袋开始恍惚了,体力逐渐降低,直到透支到极限。
第二天一早,团长终于出现在视野,可我连举手敬礼都困难了。
“站了一晚上?”
“报告团长,是一下午加一晚上。”
团长愁了我一眼,把团部机关值班室的卫兵叫来,当着我的面问:“他真站了一晚上?”
“报告团长,是的!”
“没有偷懒,或者说你没有打瞌睡?”
听了这样的询问,我肺都快气炸了,没想我的坚持这么不值钱。那一刻,我甚至反复问我自己,是我的人格不值得信任,还是我身上的这身衣服不值得信任。但,随即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团长问完后,对我说了另外一句话:“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怀疑你的人格是吗?你没有问,说明你这一个晚上没有白站,回去换身衣服,来我办公室。”
团长说完就走了。
我踌躇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往那里走,因为新兵连没有了,而我却是一个没有分配掉的新兵;新兵连的营房关了,我连睡那里都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换衣服呢;更何况,我的衣服都在我的背包里,都被雨给淋湿了,我能换什么衣服呢?
那一刻,孤独、无助和自我嘲笑,不明白回来干什么,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立足之地。离开,我又一次有了离开这里的冲动。
“大山,这边来!”贺班长远远的把我叫过去。在他的营房里,小牧和岳枫都在哪里等着我。看着他们红红的眼圈,我知道他们为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一见面,岳枫就双手合十的念叨:“多谢佛祖,他终于没事了。”
小牧从背后给他一巴掌,压低声音喝斥:“给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在军队里念叨你的佛祖,这里不能讲这些,这里都信共产党,你咋就记不住呢!”
岳枫还给小牧一巴掌:“我知道,可是我还没有入党呢,入党前信仰自由。”
小牧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痛苦的叫道:“天啦,我咋和这样的人做兄弟啊,没救了!”
贺班长把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塞给我,说:“赶紧吃点,从昨天中午一直没有吃东西,饿坏了吧。”
我确实饿了,但还没有坏,呼噜噜第把一碗稀饭吞进去,恶狠狠地啃着馒头。
“团长怎么说?”小牧关切的问。
“对了,赶紧把背包里的衣服拿出来,团长让我换了衣服去见他。”
岳枫和小牧七手八脚地拿衣服,还没有展开,大家就愣住了。“这包里的衣服都湿了,怎么穿啊?”
小牧还没等岳枫问完,就扑哧扑哧地撕掉自己的肩章和领章,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我穿。
我和小牧的身高差不多,胖瘦嘛,经过这样强度的锻炼,大家体型体重都差不多了。岳枫这会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要求着我穿他的衣服。
贺班长没有理他们,捡起湿润的衣服,说:“穿你自己的吧,咱们是军人,雨里来,风里去太正常不过来,如果这都受不了,枪林弹雨怎么办。何况,你这么久都站过来了,还在乎一件衣服是干还是湿的嘛?”
小牧不同意,他的意思是去团长办公室,不能穿湿漉漉的衣服,那一则是对首长不尊敬,再则有故意将团长的军。听了他们的意见,我自己有主意了,我穿上了班长拿过来的衣服,那是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的路必须自己走下去,别人帮不了,我也不能总依赖别人,牵连别人。
穿戴好衣服,将我换下的衣服、被服等打好背包,对他们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背着背包出门了。
其实,我不知道会不会胜利,但是,我回来了,就是选择了承担,既然要来承担责任,就必须学会承受各种打击,这是我自己命,更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