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光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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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黑土地血殷红(14)

大地在抖动,活人们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撞破胸膛了!

老钮等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辆坦克,伴随坦克冲锋的,是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

老钮深知这次无法躲避,他们一天前已走出山区,如今正身处无遮无拦的松花江冲积平原上。在山中,环境虽然险恶,但他们凭借经验和运气,能躲则躲、能逃则逃,竟真的在日军无休止的讨伐中避免了重大损失。此地距离二道沟已不是很远,天气也开始转暖,积雪融化的差不多了。路面泥泞冰冷,却好过踏雪前进。可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们在平原上遭遇了日军坦克。

就算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也知道,坦克来了,步兵只有等死的份儿!这些在最险恶环境中与日军周旋多日的老兵,自然明白这次他们所遭遇的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老钮大吼:“往刚才那道大坑跑!”

他说的“那道大坑”,其实是一条不知何时挖开的干枯水渠。此地已是农区,如果没有鬼子,如此肥沃的平原理应是物产丰盈之地。经验丰富的老钮明白,要对付步坦协同的敌人,唯有利用一些沟沟坎坎,他们总不能直不楞登的在平原上跟鬼子的步坦协同分队死磕。

他的一声吼,使得所有人开始往那道他们刚刚跨过的水渠猛跑。远处一声闷响,爆速飞行的炮弹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尖利的怪吼。紧接着爆炸发生,正在猛跑的几名战士不及惨叫,身子已被轰得破碎不堪。

老钮被气浪刮得一个趔趄,一个战士扶住他,大喊:“队长啊!咱从没对付过坦克呀!”

好歹在正规军混过的老钮没答话,拉着这个战士继续猛跑。

坦克的同轴机枪和步兵分队中的歪把子机枪开始怒吼,步兵班配备的掷弹筒也不甘示弱。又是几个战士被击中,倒地而亡。

终于,老钮他们冲进了那道干枯水渠。表面一看这水渠,貌似是干枯的,但往里一跳,淤泥竟没到了膝盖处。这条两米左右宽的老早已不走水的水渠,刚才他们是从上面跳过去的,真不知下面的淤泥居然这样深!

其实这水渠本来并不很深,普通身高的人真跳进去也只能藏下半个身子。齐膝深的淤泥恰好让战士们可以在水渠中隐下大半个身子,算是个不错的临时战壕。

老钮发话:“准备集束手榴弹!分散开!先打鬼子步兵,隔开鬼子坦克和步兵的距离!别想着节约子弹啦!咋的也得掩护好炸坦克的弟兄!”

众人一阵忙活,期间躲避坦克大炮和掷弹筒的轰击。一切就绪后,步兵已进入有效射程。老钮抢过一捆集束手榴弹,说:“俺先上!”

一个战士说:“那哪成?俺先上!”

老钮却没再废话,自顾自喊:“都给老子打准一些!记住了,要不计代价分隔鬼子步兵和坦克的距离!俺要不成了!赶紧再出一个!说啥也要敲掉鬼子的铁王八!”

坦克在步兵伴随下距离抗联战士越来越近,双方步兵开始对射。有水渠可供藏身,抗联战士的轻武器勉强让日军步兵队形稍微凌乱了一下。日本坦克手意识到己方步兵的麻烦,稍微减缓速度,同轴机枪和火炮更加疯狂地开火。抗联战士一时间顾不上专心射击日军步兵,火力骤然更加稀疏。

日军步兵重新收拢攻击队形时, 抱着集束手榴弹的老钮从暗处翻出水渠,尽可能快地接近日军坦克。早有日军步兵发现了他,机枪手和几名步枪手对准老钮射击。老钮在弹雨中翻滚着、弹跳着,以不规则路线继续接近隆隆开进的庞然大物。水渠中的抗联战士不再躲避日军的枪炮轰击,越发猛烈地朝日军步兵队列开火。精准的点射中几个日军中弹跌倒。日军不得不集中火力压制水渠中的抗联战士。

打向老钮的火力不那么猛了,老钮赶紧再次跃进冲击。日本坦克手终于发现了高速接近中的老钮。车长发出命令,一名车组成员携带轻机枪从车舱中探出半个身子对准老钮扫出一排子弹。老钮赶紧往一侧翻滚,一排子弹在他翻滚过的泥泞土地上打出一片水雾泥点。老钮当时距离坦克不足五十米,抗联战士拼命地射击让日军步兵距离己方坦克有了一定距离。加上老钮基本来到坦克正面,坦克本身阻挡住了己方步兵的视线。趁着日军坦克手更换轻机枪弹匣的工夫,老钮扬起镜面匣子凭感觉甩出一枪。半个身子探出车舱的日本坦克手头部飙出一缕鲜血,身子一歪,伏在车壳上不再动弹。

坦克继续前行,竟没有丝毫停留。老钮瞅准机会,将要拉开手榴弹引线时,冷不防两名日军出现在日本坦克两侧,老钮赶紧甩枪射倒其中一个,另一个马上开火了,老钮的肩膀一麻,要倒没倒时他看到开枪打中他的日军胸部爆开一朵血花,一定是水渠中的战士紧要关头开了至关重要的一枪。老钮仰面躺倒,隆隆前进的坦克就要碾过他的身子了,他赶紧拉开手榴弹引线,就地一翻,险险的躲过履带的碾压。集束手榴弹将要爆炸了,他赶紧将危险品送到履带上。集束手榴弹随着滚动的履带移向车体前方。

几发子弹贴着老钮的身体打在车体上发出铿锵脆响。日军步兵已发现了这个不惧死的中国人,只是为了规避水渠中另一拨中国人的射击,他们没能发挥出本来的射击水平。老钮忍着肩膀的剧烈疼痛往远处翻滚而去,刚跑出不到五米,坦克那边发生爆炸。一阵爆炸引起的风暴将老钮顶出多远,直到一处低洼才停下。老钮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伤,只因他看得到蓝天白云,他确定他仍活着,至少暂时还活着。

日本坦克的爆炸让整个日军步兵的散兵线都是一顿。炸断的履带无精打采地滚落在车前,车内人员一阵眩晕。但此种强度的爆炸不足以让坦克彻底丧失战斗力。很快,不能动弹的坦克又开始朝着中国人开枪放炮。

日军步兵继续冲锋。

几名日军发现伏卧一处低洼中的老钮,开始不依不饶的追杀,其中包括一挺歪把子机枪。老钮原本被压制在地面动弹不得,眼看着一排机枪子弹就要扫到他的齐腰处,赶紧往一侧翻滚规避。这一动让他的身子彻底暴露在步枪弹道上。至少两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他大叫一声,饶是怒气冲天也无法再挪动身子。

水渠中的战士见状无不焦急万分。有几个认为已无法抵挡猛烈的枪炮轰击和日军持续不断的攻击前进,想往后面撤退,但刚从水渠中探出半个身子便被密集的弹雨击中。

“都别慌!继续打他****的!拼一个够本!杀两个赚翻!”队中仅剩的一个老资格战士吼叫着。

履带损坏的坦克被当做固定碉堡,在枪炮掩护下,日军步兵越冲越近。步兵分队渐渐超过坦克,交替掩护、跃进攻击。老钮的队伍已折损大半,并且仍在不断伤亡。走了这一路,经历了无数险恶和磨难,严寒、饥饿、残酷的战斗,都没能让这支小队付出如此惨重的伤亡。在毗邻松花江的冲积平原上,面对步坦协同分队的疯狂攻击,这支小队眼看着要全军尽殁。

就在这时,被当做固定碉堡、正在向水渠中抗联战士疯狂泼洒弹药的坦克,车体内突然爆出一团浓烟。光比声快,爆炸声传来时,浓烟已腾起老高。

抗联战士看见一个蹒跚的身形从浓烟中冲了出来,跑了几步再次跌倒。是先前被步枪击中的老钮,他拼着一股力气,在步兵分队超过坦克冲向水渠后,他靠近坦克,通过敞开的舱门,将自己的光荣弹扔进了车舱。

日本坦克手在一心一意掩护步兵同伴进攻,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被丢进车舱,竟无人发现!

手榴弹爆炸,引发了车内备用弹药的连环爆炸。很快,双方士兵看到那辆嚣张异常的步兵终结者再度爆出浓烟,炮塔几乎被整个掀掉。

这一变故,使得日军火力骤然减弱。更让日军大感不妙的是,竟有成片的子弹自他们身后打来!有日军大声提醒同伴,背后出现了另一批武装分子,正往他们这边且冲且打!

端木彧跑到老钮身旁伏下,吼道:“老钮!你中枪了?坚持住!没打中要害!”

老钮疼得喘不过气来,话语断断续续:“肋条……挨……了……”

端木彧扬起镜面匣子往日军那头打了几枪,他队里的战士纷纷从两人身边冲过。日军开始退却,连战死同僚的尸体也不顾了。抗联战士也不追赶,端木彧的人冲到水渠附近,告诉九死一生的战友,出来吧,鬼子退了。

端木彧开始以十分业余的手法帮老钮处理伤口。老钮:“支队……你咋样……啊?”

端木彧十分简要地说:“若不是支队的近百号人聚在一起太扎眼,我真希望咱们是一起突围的!”

老钮的战士全部聚拢过来,听着端木彧的话,看着痛苦不堪的老钮。再看看身边还活着的战友,本来收编了反正的伪军,队伍壮大了,但这一场平原上的死扛硬顶之战,牺牲了太多战友。是啊,若不是近百号人聚在一起太扎眼,不好糊弄,也许好多战友不至于牺牲。端木彧会讲一口流利标准的日语,支队上下又都是统一制式的关东军棉服和武器,至少外观上与日军不是那么好区分。就因为关东军的讨伐力度和包围强度,他们只能分散突围。而跟着端木彧一起突围的队员,无疑是幸运的,到现在,除了有两名战士在转移途中因寒冷和饥饿死去,其余人都还安好。

端木彧又说:“就快到二道沟了,老钮,你坚持一下,等找到老张的密营就好了。”他命令他的战士:“担架!”

早有手脚麻利的战士做好了简易担架,端木彧和一个战士将老钮抬上这个很简陋的担架,老钮发话:“俺……惦记……”

端木彧抬起担架,说:“没事的,龙凯、山豹和老罗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他们可能都到二道沟了,或许,或许已经跟老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