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光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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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华北血拼(10)

日军被打疼了,加之人多不一定啥时候都管用,光收拢部队统计伤亡就耗费了一阵子。唐龙凯、拴柱子几个随独立营接应的人马飞跑半小时以上,真的跑不动了。一众人等齐刷刷躺倒在地,呼哧带喘的几乎让胸腔炸开。呼哧带喘的洪江河缓过神来,爬到拴柱子和钱大脑袋那里劈头盖脸一顿耳刮子,洪江河边打边骂:“你们这俩王八羔子!不听命令擅自行动!老子枪毙了你俩!”

罗真金劝道:“长官,俺都替你揍这俩小子一顿啦,算啦。”

洪江河朝他一瞪眼,道:“老子打老子的兵!关你鸟事!你也就不是我老洪的兵!要不然连你一起给毙了!小虎子!老子的鬼头大刀呢?老子现在就剁了这俩货!”

拴柱子和钱大脑袋不敢吱声,就等着挨营长的大刀了。小虎子也不敢吱声,过来帮罗真金处理肩膀上的伤口。老钮也劝洪江河:“长官,算啦,算啦。”

洪江河心里清楚他的鬼头大刀在哪里,不就背在他后面么。他说的是气话,他这次是真生气,也是真担心。好在他得意的愣头青们都没啥大事。如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出气了也就算了。他不可能真把钱大脑袋和拴柱子的脑袋剁下来,他可舍不得。洪江河拽住俩鸟兵的衣领子低吼道:“再他妈不听你老子的命令,老子我真敢剁了你俩!听见没?”

钱大脑袋和拴柱子连连点头。洪江河又看一眼跟他一起去接应鸟兵们的人,也都没啥大事,主要是累惨了。洪江河说:“本来老子想一走了之,妈了个巴子的,你俩真不让老子省心!不听老子的话,老子还要你俩干逑?后来一寻思,脑袋的爹妈临死前把脑袋交给我老洪,拴柱子你个****的做着梦都想打回东北,老子答应过你带你打回东北,不要你们了老子不食言了?老子参加革命后不讲简单的江湖哥们儿义气,但打从娘胎里出来永远讲求诚信!妈了个巴子的,看老子以后要再让你俩单独出去的!”

钱大脑袋真急了,赶紧说:“营长,我不敢啦,你别信不过我呀。”

原本干够了容易掉脑袋营生的拴柱子这时也说:“嗯哪,营长,俺发牢骚是俺混蛋,可俺真的不怂啊,以后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俺的六斤半永远是营长的!”

洪江河骂道:“胡****扯!你的六斤半是你爹妈给你的!永远是你自己的!你不惜命还得老子替你操心!妈的!老子最后给你俩一次机会,以后乖乖的服从指挥!要不然老子真收了你们的六斤半当夜壶!”

该说的话都说了,歇也歇够了,众人起身追赶主力。不出意外的话,主力应该已经抵达一座叫挂甲台的村子,这村子毗邻长城,这趟镖快走完了。众人的脚步很快,日军一定追在他们后面。

康有福无意中回头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林林总总二百多号人!不是日军,是杂服游击队,咋看咋像草寇,根本就是老百姓嘛!康有福叫了声“营长”,洪江河回头看了眼,说:“走,别停。”

康有福一步三回头,这二百多号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康有福看得心里发毛,对洪江河说:“营长,俺不怕别的,就怕这帮人不懂隐蔽,要拖累了咱们可就倒霉大发了。”

洪江河想了想,说:“这帮人估计是附近的村民吧?难民,以为咱这帮当兵的能保他们。这样,你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别跟着咱们,说咱们是去打仗,不是逃难。”以洪江河的经验,老百姓平时怕当兵的,打仗的时候又依赖当兵的,跟着当兵的一起跑路当然安全,可若是听说当兵的要去打仗,那则能躲多远躲多远。康有福领命而去,不多时康有福回来了,瞧那意思像是把这事办成了,那帮人也不跟着洪江河等人了。但不出半小时,这帮人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洪江河横了眼康有福,康有福解释:“该说的俺都说啦。”

唐龙凯明白咋回事,跟关山豹用眼神沟通了一下,兄弟俩一起朝那帮似民又似匪的家伙们走去。

跟着八路的一群人见八路队伍中走出两个穿黄绿色军装的,领章军衔、胸章、青天白日帽徽齐全,明显跟灰衣八路不是一路人。这群人总算停住了脚步。

关山豹冷冷地吆喝一声:“喂!跟着俺们想干啥?”

似民又似匪的人群中走出一个长相俊秀的后生,看起来是这路人的头儿。这后生张嘴就是一口河北未知地域的方言,说:“俺们想跟八爷打鬼子。”

关山豹乐了,很是轻蔑,张嘴就道:“你们?打鬼子?还八爷?八爷不会就是那帮穿灰衣的家伙吧?瞅瞅你们这一帮子,刚才让鬼子撂躺下多少啊?自己没数数?”

后生面对傲慢的关山豹时同样一脸的不屑,道:“俺们想跟八爷,又没想跟你们这帮遭殃军,少在这儿废话。”说着他就要带人继续追独立营。后生经过唐龙凯身边时,唐龙凯伸出左胳膊扣住后生的脖子,紧接着右手来了记擒拿将后生的双臂死死拿住,后生不得挣脱,问:“做啥?做啥?”

唐龙凯轻蔑一笑,冷着声音问:“****的,说谁是遭殃军呢?说你爷爷我呢?”

后生被唐龙凯扣住脖子,发出的声音像只绝望待宰的小鸡崽儿:“放开老子!你们这帮穿黄皮的都是遭殃军!鬼子不去杀!净祸害老百姓啦!”

唐龙凯怒道:“说话注意点儿,要不然老子让你可劲儿疼还死不了!老子们在上海、南京跟鬼子死拼的时候,你这刁民在哪儿?现在骂我们是遭殃军?良心让狗吃了?”

这一闹所有似民又似匪的家伙都要抄家伙开干,关山豹举枪瞄准这帮家伙,怒道:“看谁敢动一下?老子的子弹都是给鬼子预备的!不想杀你们这帮子不成气候的草寇!都他娘把家伙放下!滚蛋!”

唐龙凯一把扭过后生的身子,照后生屁股蛋子就是一脚让后生摔了个嘴啃泥,嘴上骂道:“熊****样子!还他妈打鬼子?没让鬼子杀都不错啦!回家种地去算逑!滚!再跟着老子们,让鬼子瞧见了老子们都得被你们害死!滚!”

趴在地上的后生抹净一嘴巴的泥土,颤着声音道:“俺们的村子,让鬼子烧了,俺们的老人、婆娘、娃子、姐妹,没跑出来的都让鬼子害了!打鬼子,报仇!你们凭啥?凭啥让俺们滚蛋?地都没啦,房子都被烧啦,种地?啊?”

唐龙凯和关山豹听后生这样说,难以避免地有了恻然之心,这帮似民又似匪的家伙,跟当年的蓝旗屯难民何等相似?说到底,唐龙凯和关山豹,与这帮似民又似匪的家伙一样啊!怎么着现在开枪杀过鬼子的两兄弟就瞧不起这帮被仇恨包裹住灵魂的血性汉子了呢?骂他们是草寇,让他们滚蛋,这也太混了吧。后生骂他们是遭殃军,说他们不杀鬼子光祸祸老百姓,中央军新十九团和那么多国军兄弟一起守上海、保南京,是没祸祸过老百姓,好多弟兄为打鬼子尸骨无还,绝不是遭殃军。可是,他们保没保住他们的土地和同胞?他们凭啥瞧不起这些和他们同命的人?他们有资格吗?

唐龙凯和关山豹不约而同将衣兜里的钱袋子掏出来扔给这些似民又似匪的家伙,钱袋子里好多大洋,是他们的军饷,以及逃出南京前地下抵抗组织提供给他们的路费。唐龙凯说:“乡亲们,对不住,我们没别的意思,真的是去打鬼子。你们想报仇,可你们咋报仇?给你们钱,回家盖房种地好好过日子吧,打鬼子的事交给我们这些丘八,有朝一日国土光复,只要我六斤半还在,会去找你们赔罪,为没能保护好你们赔罪,真心对不住,刚才更不该那样对你们。走吧,回家吧。”

后生站起来背对着两兄弟,说:“没家啦,没亲人啦,要钱干啥?”

说完,后生带着似民又似匪的同伴朝南走了。关山豹说:“钱你们带上啊!”

后生只发出惨笑,那样悲壮。唐龙凯面色大变,道:“别去……”

这些似民又似匪的家伙没要钱,也没再看唐龙凯和关山豹。他们拿着原始的武器朝南去了。唐龙凯和关山豹都看出不对劲,这帮人是要找鬼子拼命去!他们的步伐,他们的背影,他们那无形的悲壮惨烈的杀气,跟当年即将与鬼子拼命的蓝旗屯青壮猎户们一样!

后生开始低声唱起河北民歌《小白菜》,渐渐的这歌声越来越响亮,所有似民又似匪的家伙都开唱了。

许久,似民又似匪的人们走远了,唐龙凯长叹一声,说:“走吧,二哥。”

兄弟俩转身去追队伍,他们的情绪很差,他们觉得他们做错事了。追上洪江河他们后,洪江河狠拍了几下他俩的肩膀,夸道:“了不起!了不起!终于让他们不继续跟着咱们了!不束缚手脚打仗才痛快!”

唐龙凯和关山豹面有愧色,不知说什么好。洪江河带队伍继续出发,刚走出二百来米,他们的后面响起爆豆一样的枪声。唐龙凯和关山豹猛然刹住脚步,走在后头的拴柱子差点儿撞上他们。兄弟俩凶相毕露,渐渐浑身杀气。他俩又交换一下眼神,不约而同走向传出枪声的地方。老钮问:“干啥去呀?”

关山豹回答:“找死去!”

老钮一把拉住关山豹,喝问:“你又耍啥毛驴子脾气?龙凯!咋的你也活驴啦?”

关山豹挣脱开老钮,说:“俺俩要是不死,一辈子不得安生,俺俩陪他们去死!”

不明所以的罗真金问:“咋的了这是?跟一帮草寇说完几句话咋就这样了?”

唐龙凯横了罗真金一眼,说:“他们不是草寇!他们像以前的我们。蓝旗屯,太像了。”

这一说老钮也跟着一起往陷入激战的南方看去。关山豹说:“三弟,走吧,陪他们一起去死,咱俩造的孽,咱俩去还债啦。”

兄弟俩步伐坚定的向南进发。老钮持枪跟上唐龙凯和关山豹,说:“那俺跟你俩去!不管咋说,活着就一起活,你俩活腻歪了要寻死,俺也跟着!谁让俺是当叔的!”

罗真金骂道:“操!你就惯孩子毛病吧!”骂归骂,他跟上了他的老乡们。刘皮实扛着两杆备用步枪追上大人们的脚步。

已形成某种奇怪习惯的拴柱子刚想迈步子,又怯生生的看了眼没咋反应过来的洪江河。六斤半,是他爹妈给他的,是他自己的,也是他老洪大哥的,他舍不得献出去。但他的老乡要去拼命,已有太多同乡死在他身边,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几个……

拴柱子没再看他的老洪大哥,紧跑几步追上唐龙凯一行人。洪江河摇摇头,说:“上辈子欠他们的!操!”洪江河加快脚步赶上拴柱子,拴柱子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复杂,有畏惧,有愧疚,有坚定。洪江河说:“老子不拦你!可你小子若是不能跟我打回东北的话,别怪我!”

拴柱子感激的笑笑,情不自禁的攥紧了他的三八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