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光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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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战浴血(6)

牛老三和女儿撑船到江心后,让小船自动顺流而下一段距离,这才继续摇桨撑船。技术娴熟的父女二人让小船驶得飞快,船上的斥候不多时便看到江南岸的湿地。靠岸了,排长待士兵们下船分散隐蔽后,对牛家父女说:“在这嘎达等俺们回来,别露头,藏好咯。俺们回来先给你们发暗号,暗号是三声蛤蟆叫。”

排长太紧张了,已经忘记最起码的常识,这大冷的天哪还有蛤蟆?牛兰花忍俊不禁捂嘴轻笑,排长大概还没明白咋回事呢,见一朵花似的牛兰花如是笑,他竟有了片刻失神。牛兰花的笑和排长的失神让牛老三不经意间想起早逝的爱妻,当年那惨痛的一幕重又出现在记忆中。牛老三的眉毛锁在一起,看排长的眼神中也掺杂了凶狠和厌恶。排长回过神来,发现牛老三面色有变,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赶紧说:“暗号是……三声家雀的叫声!记住啊!”

排长说完,飞身上岸与士兵会合,一干斥候轻手轻脚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话说当时已是后半夜,但江南岸的嘈杂却不减一分。气温骤降,逃难的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被大江挡住去路,白白在空地上挨冰雹砸,又累又饿又冷,念及刚刚痛失家园,一些亲人在炮火中殒命,如何不会发出绝望凄惨的哭声?这样看,料也不是真鬼子,若真是鬼子,那这帮鬼子的演技也太了得了!

隐在暗处的狗子低声跟排长说:“排长,这真不是鬼子吧?唉,这帮老百姓也是真可怜见,雹子一下,又没有窝棚遮挡,唉……”

当下的斥候里属这排长官儿最大,拿主意的理应是他。排长道:“别他娘碎嘴子!瞅瞅有没有当兵的。”

另一个士兵比较眼尖,他低声说:“好像有,没枪的占一大半,瞅他们那德行,之前怕是还不如咱城防团吧?”

排长仔细看了看,还真有当兵的,跟老百姓混在一起。这里头当官的还好些,好歹有个破帐篷来遮风挡雨,当兵的跟老百姓一样惨,蹲在外头冻得直哆嗦,还要挨雹子砸。这帮人的惨样,让排长自然而然想起宋学武之前交代给他的话:看来这帮兵即使没被鬼子吓破胆,料想跟鬼子对垒时也被打得够呛,若是真让他们跟城防团的兵混成一伙子,就算没事闲的聚一起吹牛侃大山,他们跟城防团弟兄添油加醋的白话鬼子如何如何厉害,备不住连城防团的斗志也跟着消磨,那可咋整!当下排长决定先观望观望,别急着出去表明来意。

排长有了自己的主意时,一阵奔跑声由远而近。排长和斥候兵们看到几个还没丢了枪的破衣烂衫的兵回来了,强横地推开挡道的军民,直到破帐篷边上。为首一个兵头道:“报告!”

帐篷里有人问:“有了?”

兵头不敢进帐篷,在外头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回到:“回营座的话,没有!桥、渡口、船,统统没有!”

帐篷里传出一声咒骂:“娘了个逑的!援兵没半个,又没法过江!逼着老子们撅起来让鬼子爆腚眼子?”

几个兵不言语,帐篷帘子掀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来,冷雨和冰雹砸在破烂不堪的棉布军帽上汉子只当没感觉。他推开兵头和士兵,往江边走了几步停下,又道:“少帅跑了,锦州也没保住,剩下咱这一伙子当兵的没人管。”他看了看附近凄凄惨惨的老百姓,长叹一口气:“唉!妈了个巴子,再就是这帮老百姓,还真以为咱这帮当兵的能保他们!鬼子的炮弹轰过来就只知道哭天抢地的跟着丘八大爷跑!轰都轰不走!老子带兵打仗,又不是月嫂奶妈,有这帮老百姓跟着,难怪仗打不好路也跑不顺!”

汉子的嗓门颇大,这几句话一出口像是喊出来的,这一顿喊居然生生将老百姓的哭声叹声给噎回了肚子里。

帐篷里又走出一个人,长相不似汉子那般粗鲁莽撞,倒像个学堂里跑出来的文化人。他走到汉子旁边,同样遥望松花江北岸,说:“魏营长,几年前咱们团奉调往北剿匪途经此地,我与北岸凤县的城防团长有过一面之交。那货纯是个不咋受上峰待见的老二杆子,当过土匪,跟大帅的把兄弟汤二虎有过梁子,听说就因为这,他才被大帅放逐到凤县。资格老,脾气臭,我估计老宋也是让日本人给闹的,这才让咱们这些人没法过江。一路退下来,鬼子就在后头,要我说,咱莫不如……”

魏营长横了书生一眼,老实不客气的问:“参座,莫不如个啥?”

部队溃散后流落进团下属一营败兵之中的团参谋长杨斌笑了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黄埔系的蒋校长和咱们的张少帅都不要咱了,魏营长抚顺老家又有老娘,不能不考虑后路呀。”

魏营长先没说话,手按住腰间的快慢机,杨斌没瞧见魏营长这个动作,继续说:“咱们和普通老百姓终究不一样,当此乱世老百姓就是天生贱命,咱们可还要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这个主子不能给的,另个主子能给,咱得自有主张,否则吃亏。”

魏营长忽然大喝一声,快慢机的枪口一下子杵在杨斌的太阳穴上,魏营长的话语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参座,我再叫你一声参座!参座!你想当汉奸?跟那帮没种的忘了八辈祖宗的人学吗?亏你还念过几年圣贤书,难不成那几年圣贤书你念到狗肚子里啦?孔老夫子教育你去当的汉奸还是你师父没给你讲过岳飞、文天祥的故事?不管怎样不能卖国求荣,老魏一个从炮筒子里爬出来的粗人都懂的道理,你个读书人居然不懂?”

杨斌是文化人,却又不惧死,杀人不眨眼的粗野丘八的枪管子杵在他太阳穴上他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但见他的手慢慢抬起握住魏营长的枪管,沉声道:“魏营长,你不卖国求荣,可你的国,已经把你卖了!你还不明白吗?上头不要你和你这群兵了!也不要我了!你不知道吗?少帅一直就在北平城里花天酒地,啥都有,啥都不缺!没准儿现在还吸着他的大烟,玩儿着他的女人!你呢?我呢?你我只能在这鬼地方受冻!后头就有日本人的刺刀!你爱国,国爱你吗?”

附近的士兵和老百姓全部安静下来,绝望茫然的看着两个军官。魏营长缓缓放低快慢机的枪口,杨斌赶紧又说:“你与鬼子拼过了,你拼不过他们!你瞅瞅你的兵!多一半没了武器,成什么样子?你就算真能过江,你就能拼得过鬼子啦?拼不过,只要你没死你不还得逃吗?那你又能逃到哪里去?驻辽南的东北军还有机会往关里跑,咱们往哪里跑?一直跑到老毛子那头去?还是干脆一头扎进黑龙江喂王八?”

魏营长猛地又将快慢机顶住杨斌的脑壳,吼道:“妖言惑众!老子法办了你!”

局面发展到这一步,排长和斥候兵心里都佩服姓魏的营长,若是真能让这营长带他的兵过江,凤县的江防上就又多了一些敢拼命的爷们儿,鬼子就能多死一些了。当下排长就想出去跟魏营长打招呼、表明来意,顺带着欣赏一番魏营长手刃汉奸二狗子的好戏。

谁承想,就这个当口,魏营长那头忽然有人飞扑过来,一枪托狠狠砸在魏营长后腰上,魏营长痛呼一声,不及扣扳机,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几个士兵紧接着死死按住魏营长,砸倒魏营长的少尉对杨斌说:“参座,该干的俺干了。”

几乎同时,营地里一阵骚动,但见一群东北军溃兵已扭打成一团。不多时,几个军官和士官被人捆成粽子样丢在魏营长身边。魏营长挣扎几下,怎奈拿住他的是好几个人,他以一人之力实在难于挣脱。魏营长大骂道:“吃里扒外的犊子玩意!我是你们营长!”

排长和斥候兵心里一惊,变故来得太快,得亏他们自己藏得严实,没有冒进。敢情那个什么狗屁参座,怕是早就有叛国投敌的心思,一早收买了魏营长麾下的软蛋兵们,在这后有追兵前有江水的绝地发动哗变,彻底占据主动权。还好自己没露头,否则哪还有命回去拿宋团座赏给他们的现大洋?

排长和斥候兵忍住后怕,继续观察营地里的情况。只见先前砸倒魏营长的少尉面对已被拿住的魏营长时仍有些怯怯,但他还是开口说:“营座,对不住,俺不想当炮灰,俺不想死。”

魏营长大骂:“狗娘养的成铁柱!你****的!你个没骨头的怂蛋!你想当汉奸?你想学秦桧和吴三桂?怪老子看错了你!你******……”

成铁柱用快慢机枪把狠砸一下魏营长的脑袋让他暂时闭嘴,整个人抖若糠筛的同时大喊:“俺不想死!不想死得连渣都不剩又没人记得!俺不是孬种!俺只想活下来!营座!咱没有活路啦!少帅早跑啦!早把咱扔下啦!咱再去拼命,值吗?何况……何况你也没拼命呀!你带着俺们从长春跑到黑龙江啊!一路都被鬼子追着打!这仗没法打!你……你咋给指挥的?到现在死了一大票兄弟啦!你还嫌咱兄弟死的不够多?”

魏营长的额头被砸出好大一个口子,登时殷红的血染遍半张脸。被叛兵们拿住的军官和士官发出一阵怒骂,他们都是魏营长的亲随,眼见老大挨整,士兵反叛要去投敌当汉奸,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行动,也只有张口怒骂了。

成铁柱向后退了退,杨斌往前一步挡住成铁柱,对粽子样的官兵说:“铁柱没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认不清形势。”

“呸!姓杨的!你****的自己骨头软还嫌不够,还想带着一帮兄弟当汉奸!汉奸二狗子从来就不得好死!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铁柱!你要还认俺们这帮兄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姓杨的!老子早瞧你不是个好鸟!你******!有本事放开老子!咱俩放对!老子双手绑起来让你三招!整不死你个瘪犊子玩意!操!”

“成铁柱!****的杨斌给了你多少钱你他妈就把自己卖了?姓杨的!你这只狗!”

杨斌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待粽子样的猎物们统统被士兵死死堵住嘴,他才一一回答:“郭排长,‘汉奸二狗子’这五个字多难听呀,我不是要带弟兄们当汉奸,只不过走个曲线而已,不是真的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不会帮鬼子欺负中国人,这是杨某人的底线;再有啊,眼下这境况你若再不觉景,不得好死的不是我,是你!肖班长,你跟铁柱说再多也没用,啥是兄弟?铁柱是他家嫂子含辛茹苦带大的,他嫂子病了,你们这帮所谓的兄弟谁管过?我管了!我给他家嫂子掏的住院钱啊,我才是他兄弟,你不是!许连长,你不用骂我,也不用叫嚣着跟我放对,我自然打你不过,也没你那么好逞英雄,我不是英雄,可我敢说,我一定比你命长,因为我有脑子,你没有。邱督导,我没给铁柱钱,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讲道理,铁柱明理,你呢?你督导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