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光复之日
20195100000155

第155章 鏖战三湘(33)

木下大队来了,看着这支行军中毫无军容的部队,渡部纯直感觉这些人于帝国来说简直是多余的存在。与渡部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冢真一。当然,所谓鲜明对比,并不是说大冢真一有多热情,而是指渡部纯的不屑写在脸上,而大冢真一是一如既往的一脸严肃。

木下大队指挥官木下国二郎,年近四十,五短身材,稍胖。他本是大阪地区一个卖紫菜饭团的小贩,早年有从军经历,只是他身为大阪兵,深受家乡军民反战厌战传统的影响,军中表现记录很是平平。他如期入伍,如期复员。复员后按当时的程序规定,他转入预备役。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他即刻被编入主要由预备役人员编成的新师团,赴中国参战。因为他早年的经历,使他自有一套精明的处事原则,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他所在的师团损失惨重,与他一同服役的好多懵懵懂懂的孩子,不明不白地战死在中国,也有些负伤了,终生残疾。而他,始终能够在最惨烈的战斗中活下来,这与他总是尽可能待在最安全的位置、尽可能不去执行危险任务、又能与上司处好关系、无论怎样投机取巧都不会被人抓住把柄有很大关系。好多补充兵成了他的战友,好多补充兵的名字还未被战友们记住就或伤或死永远离去。木下国二郎,在残酷的战争中保全性命,并一路高升。最终,他脱离了必须与中国最精锐部队鏖战的前线部队,成为后方三流治安部队的军官。他知道一定有同僚以他的行为为耻。那又怎样?能在战争中活下来才是王道!那些因战争或死或残的人,他们得到了什么呢?说是为天皇尽忠,可我又不认识他,他显然不是我大舅更不是我干爸,我凭什么为他尽忠呢?能好好活着,干嘛找死?

大阪兵木下国二郎,当这个长相可称猥琐的陆军少佐站在两名海军大尉面前时,他明白,他的陆军少佐军衔并不能引起这两位傲气冲天的海军大尉的重视。那又怎样?你们不过又是两个因支那事变或死或残的倒霉家伙!

木下国二郎这样想着,竟率先向两名海军大尉敬礼,两名海军大尉还礼后,他才放下敬礼的右手。这在等级森严的日本军队中,简直不可想象!那又怎样?木下国二郎才不在乎,他能继续活着就好。

渡部纯对大冢真一耳语:“这位少佐看起来,还真像大阪地区一个卖紫菜饭团的小贩呢!”

大冢真一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严肃,道:“感谢帝国陆军的同仁赶来助战,希望我们海陆两军合作愉快!”

木下国二郎露出招牌式的假笑,说:“能和帝国军精锐配合作战,是我们的荣幸,二位就不要客气啦。”

必要的寒暄过后,大冢真一铺开地图,介绍说:“这片山区,支那人称之为‘盘龙岭’,面积大,地势险要。盘龙岭通往西南方向重庆军战线的山路总共有三条,我部共计二百三十二人,已分出部分兵力对这三条线执行重点巡逻监控。我将这三条山路进行编号区分,三条线的情况是这样的,一号线相对好走,在盘龙岭延伸的距离相对较短,是美国间谍理想的逃跑路线,缺点是太显眼,我个人认为美国间谍不会走一号线;二号线九曲十八弯又弥漫瘴气雾气,森林茂密终年不见阳光,且凶兽横行,据本地支那人说,就算常年在此狩猎为生的苗人猎户,也不敢轻易涉足那片区域,我断定美国间谍同样不会走二号线,他走了二号线,即便没有我们,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三号线,比一号线难走,比二号线好走,只是有一段大大的迂回距离,期间甚至要与帝国军占领区擦身而过,在那里我们布置了警戒分队,他一旦走了那条线,与自杀没有区别。”

木下国二郎说:“听大冢君的意思,美国间谍是被你们困在这里了!”

大冢真一说:“完全正确,不管美国间谍走三条线的哪一条,都必死无疑!可是, 毕竟我们兵力有限,要分出兵力对三条线执行巡逻监控,盘龙岭如此之大,除了通往重庆军防区的三条线,随便找个山洞溶洞就能藏身。万一美国间谍真的藏在了盘龙岭某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那就麻烦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这是战争需要。所以,没有木下君的支援,我们以守株待兔的方式,效率未免太低下了。”

木下国二郎说:“嗯,我完全理解。以我对海军陆战队的有限了解,诸位都是帝国军的精锐,能够与你们协同作战,是我个人的荣幸,也是全大队官兵的荣幸。愿我们合作愉快,马到成功。”

话,写在纸面上看,应该是好话。只是木下国二郎的语气,怎么听都让人舒服不起来!这一席话里面蕴含着的潜台词,分明是:“你们陆战队平时牛B闪电,原来也有求助于我们陆军的时候啊!”

大冢真一和渡部纯岂能听不出木下的话外之音?老成持重的大冢真一没说什么,甚至很有涵养地微笑了一下。渡部纯这个鲁莽的武夫发作了:“美国间谍不是一个人!保护在他四周的是一群同样精悍的战士!我部进入盘龙岭后,与保护美国间谍的武装力量打了几仗,我极度怀疑与我们作战的不是重庆军而是美军的精英部队!”

“美军?美军会来到盘龙岭?怎么可能啊渡部君,大东亚地区的美军正被我势如破竹的帝国军横扫,他们自保尚且困难,哪里还有能力来管一个困在支那的美国间谍的安全?帝国与美国进入战争状态不久,我想,总不会是美国本土的精锐部队在短时间内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然后空降到了支那的盘龙岭吧?”

这该死的贩紫菜饭团的可恶家伙,想不到如此的伶牙俐齿!渡部纯憋了个大红脸,在大冢真一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扫射下,总算强制压抑住了一肚子的怒火。

大冢真一同样咽下一口恶气,才说:“那么,请木下君配合我部,进行拉网搜索吧!”

精锐的海军陆战队与陆军三流治安部队合在一起,开始运用后方对付游击队的老套战术,化为巨大的铁犁,在盘龙岭内反复扫荡。

普济寺外,蛇汤和炖兔肉的香味飘出老远,一群当兵的三五成群聚在两口大锅附近,不时有啧啧赞叹传出。所有人基本都有一个想法,有肉吃的日子就像过年那样高兴。那么多肉食的香气,同样惹得护院武僧们眼露精光,说到底护院武僧与寺中纯粹为修行的沙弥们不同,说白了他们更野性更豪爽,更接近于古代侠义小说中的大侠。凌连和新四军县大队炖肉熬汤时,总有馋肉的武僧偷偷瞄上两眼大锅。对于这种情形,贫苦农家和城市无产者出身的士兵自然再熟悉不过,想当年他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地主或工头改善伙食的时候,他们也就离着老远闻闻香味罢了。想吃肉?只能在梦里。

虽然有那么一点感同身受,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可念在出家修行之人的规矩,武僧馋了就馋了,反正不是自己眼看着肉不能吃。所以,待第一锅肉被分到众人碗里的时候,没有客气,赶紧大快朵颐祭五脏庙。

“师父,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要不咱去找施主们化缘?”

“休得胡言乱语!咱们修行的乃是大乘佛教的真义,我打你的酒肉穿肠过!话说世间万物生灵皆有六道轮回,你今生所吃的肉极可能是你前世后世自己的骨肉和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的肉,因此食肉是大罪孽,仅次于杀生。”

“可是师父,徒儿看你也馋得够呛。”

“胡言乱语!为师是在以批判的目光去看那些人食肉。你这不成器的徒弟,你可知道人生中最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师父,徒儿不才,恳请师父赐教。”

“人生中最最可怕的事情,是明明有了罪孽,却不知罪孽,在罪孽的深渊中渐行渐远,自绝于我佛,自绝于西方极乐。待阿鼻地狱的大门向罪恶的灵魂打开之时,悔之晚矣。”

“师父,听你说这些,徒儿豁然开朗的同时,也是心惊胆战呀。”

一边聊,一边看那些罪孽深重的士兵吃肉喝汤像过年一样不亦乐乎,顿悟或不顿悟这个不好区分,很饿很馋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吃饱喝足的士兵们,一部分剔着牙、揉着滚圆的肚皮,另一部分人仍在努力试图从两锅基本只剩汤的晚餐中再捞出些什么来。这些士兵中的好多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怎么吃饱过,二十郎当岁了才品尝到吃撑的滋味。就连书虫子这种出身书香门第的人,活这么大也没怎么像今天这样猛吃狂吃过。这工夫书虫子一个劲打着不是滋味的嗝儿,但仍有些意犹未尽,如果不是军官身份有一定约束力,他还会拿碗去锅里倒腾一番,哪怕已没有肉,舀一碗汤也不亏。

书虫子放下碗看他的兵,赵驴儿和羊蝎子不管不顾地和那些当兵的一起,继续捞食锅里剩余的物件,连大火候烹饪后变得十分酥软的蛇骨他们也不放过。老兵中只有三道疤还保持着斯文的吃相,他是大厨,所以注意力不全在吃上。他东看看凌连的兵,西看看新四军战士,他的意思明白无误,只想获得大家的几句赞美。让他失望了,饿死鬼们没时间给他任何恭维。

三道疤为了表示不满,故意放了个可谓源远流长的屁,是闷屁,不带响。但凡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明白,响屁不臭闷屁臭。三道疤这一出闹出来,刚还络绎不绝挤着两口锅的永远吃不饱的饿死鬼中,突然有人大喊:“日啊!谁他妈在饭点儿放了这么个臭屁?”

泥鳅叫人踢了一脚,泥鳅回头一看是老石头,老石头道:“泥鳅你个瘪怂!你说是不是你又放屁啦?”

泥鳅很恼:“向马列和毛主席发誓,刚才那屁不是我放的!”

也有人冤枉迷糊和嘎崽子这样的新兵,迷糊满嘴的肉和骨头,含糊不清地答:“屁要是我放的,我他妈生生噎死在这儿!”

嘎崽子更绝:“放屁那个绝对不得好死,让鬼子轮番撞屁股!”

然后,嘎崽子的肋巴扇结结实实挨了三道疤一记柴火棒子,嘎崽子捂着肋巴扇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不打自招,虽不是三道疤想要的效果,可好歹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大厨身上。三道疤说:“我说你们这帮衰仔,活脱脱一群喂不熟的狗仔呀!吃饱喝足了知道该哪样做哪样说啊?我忙前忙后搞出来的晚餐喂了你们真白瞎了!”

赵驴儿赶忙说:“哦,对啊,是这样,疤瘌是个好厨师,肉和汤都嫽!”

羊蝎子不说话是因为嘴里装了太多,只要一个劲儿点头。新四军老冯说:“虽然没啥作料,可这兔子肉炖的是真香,吃着舒心啊。”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众人纷纷开始恭维。书虫子真没看出原来三道疤是这么虚荣的一个人,也许这个混过黑社会的老兵,心理年龄还不到十岁呢。书虫子想到这儿不由得笑了。

等到大锅里真的连骨头和汤都找不到时,饿死鬼们方才罢手。大家开始一起动手收拾碗筷、刷锅、灭火。销毁了所有不想让日军侦察机发现的痕迹后,众人没急着返回寺院,而是在外面找了个相对僻静背风的所在随便坐下来。

离睡觉的时候还早,因为一起会餐而关系骤然不再那么紧张的两伙中国军人都没散,难得地在不吃饭的时候也聚在一起,并且没发生冲突。两帮人马多余的话不说,心照不宣的开始了一场联欢。

秋雨竹表示,由她来给大家唱支歌,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新四军那边有掌声,但很快,在书虫子的带领下,凌连的掌声更加热烈。

秋雨竹给大家唱了首《太行山上》,这首歌是好多国军士兵没有听过的,一开始调子低沉、歌词悲戚,但后半段又慷慨激昂、十分令人振奋。秋雨竹唱罢,书虫子再次热烈鼓掌,带得他的兵也跟着起哄,当然这些兵起哄也不全出于对长官的盲从,他们识字不多、文化不高,起码理解了歌词内容。

书虫子还没停止拍手动作,秋雨竹忽然说:“同志们,让苏排长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怎么样?”

新四军战士都说好,凌连这边也有老兵撺掇书虫子,那意思分明是:你对人家小秋队长有意思,现在人家让你表演个节目你赶紧把握,别关键时刻丢松了。

书虫子抹不开面子也只能硬挺,他站起来想了一会儿,说:“既然秋队长唱了一首歌,那我也唱一曲吧,秋队长唱的是军歌,我也唱一首军歌。”

他开始唱,唱的是《义勇军进行曲》,这首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抗战歌曲同样的热血激昂。书虫子的独唱很快演变为合唱。

《义勇军进行曲》唱完,秋雨竹又说:“同志们都听过七三五师三四五团的一支英雄连队,就是现在与咱们协同作战的凌连。同志们想不想听听英雄连队的弟兄给咱们讲讲抗日正面战场的故事?”

积极响应的有不少,尤其县大队里那些较为年轻的队员,尽管相当一部分人不屑于孱弱不堪、御敌无术的国军,可对于真正敢于同侵略者拼命的部队,他们也做到了真心的尊敬。

秋雨竹面向书虫子:“苏排长,还是你先来?”

书虫子谦虚道:“跟连里大部分弟兄相比,我不算老兵,还是请真正的老兵给咱讲讲吧。羊蝎子,要不你来?”

羊蝎子也不客气,点上颗烟喷云吐雾地开始忽悠:“既然排座有交代,弟兄们给面子,那兄弟俺也就不客气嘞。俺姓杨名二条,老家是哪的不知道,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干过几年粗活杂活。俺西北二十九军出身,喜峰口砍过小鬼子,在南苑也跟小鬼子拼过。”他连着吸了几口大卷烟才又开始说:“喜峰口打得惨,几百个弟兄出去砍小鬼子,活着回来的也就那么几个。比喜峰口更惨的,是南苑。那时候,小鬼子想把事情闹大。小鬼子最无耻的伎俩,是以‘自卫’的名义发动事变,远的是九一八,近的是七七、八一三。小鬼子厚颜无耻说他们在‘自卫’,可哪次不是他们先动手打咱们?有这么‘自卫’的吗?是吧,排座?”

书虫子点点头,他记得这还是他曾经跟羊蝎子说过的呢,想不到让这货用到了这种场合。挺好的,学以致用嘛,也让共产党新四军看看,咱国军有的是有文化的人。

羊蝎子吸完一颗卷烟又开始卷另一颗,一边卷一边说:“那时候二十九军穷得光屁股呀,子弹没几粒,一人一把大砍刀,俺说的还是二十九军里的主力部队。七七前后,俺被抽调到南苑组建二十九军学兵团,学兵团里,真的就只有一帮子学生娃娃,一个一个的都是娃娃脸,还莫长大。”

迷糊小声跟赵驴儿说:“班长,弟兄们都说羊蝎子最爱吹,没干死过小鬼子。”

赵驴儿低声呵斥:“你懂逑!好好听!”

羊蝎子划着火柴点上卷好的烟,停顿一会儿才继续说:“小鬼子进攻南苑的时候,学兵团相当一部分人还没咋摸过武器。几百个训练有素的老鬼子,俺能看出那就是老鬼子,那时候鬼子的战斗力比现在强太多了,那真的是甲类师团的鬼子呀!奔着俺带的那个学兵队就来了。当时俺带人守驻地北大门,工事前晚才挖好,就是那种简易工事,一颗炮弹来了就能给报销的那种。俺一看足有几百个鬼子往俺这边冲,四周没有援军,更不要说主力部队的支援了。俺就赶紧打电话给团长,到底是打呀还是撤呀?打的话,痛快,但得死;不打的话,孬种一帮,让老百姓戳脊梁骨生不如死。团长回话说,这种时候了,谁要不打谁不是人操的!这话太狠,俺就想,俺们爷们儿这把真要怂了孬了尿了,那是把爹娘老子的脸皮也一并丢粪坑里了呀!俺心一横,带着几十号学兵跟鬼子干上了!”

子弹、弹片、血肉一并横飞的阵地上,至少当年看起来并不太老的羊蝎子,大声呼喝着:“弟兄们莫要怂!当兵吃粮等的就是这一天呀!打赢了咱就是披红挂彩的英雄,打输了咱没脸去见北平父老啊!”

几十个学兵同样呼号着,抄起简陋的武器朝杀奔而来的日军开火。日军的机枪弹、手炮弹、重炮弹,跟不要钱似的泼洒到这座简易阵地上。好多学兵甚至来不及冲日军开上一枪。

羊蝎子身边倒着好多学生娃娃血肉模糊的身体,羊蝎子摆弄着好几杆失去主人的步枪,用几杆枪点射杀奔而来的日军。日军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可他的简易阵地也没几个能动弹的人了。羊蝎子嘶哑着嗓子吼:“没被弄死的都聚过来!”

几个样子狼狈不堪但眼放精光的学兵跌跌撞撞地聚拢过来。羊蝎子说:“莫要指望援兵嘞,最后一锤子买卖,死也要死的硬气!咱爷们儿不能尿了让小鬼子看笑话!你们的枪里都莫有子弹了,可你们有大刀!咱不能撤,咱得顶啊,团座说了,这种时候了,谁要不打谁不是人操的。”

学兵们嘶吼:“打!打死丫的小鬼子!”

日军再次冲过来,羊蝎子和所剩无多的学兵跳出工事扑向日军。一场可称有去无回的反冲锋,惨烈悲壮。尸山血海之中,羊蝎子在鬼子群中挥刀猛砍。不知不觉中,他身边再度出现了灰衣军人的身影。只保持砍杀本能的他猛醒,援兵到了!

遍地是援兵,灰色的人群和黄色的人群凶猛地彼此撞击。大刀片和刺刀刃疯狂地撕裂着人体。精疲力竭的羊蝎子被救回了后方。他是在南撤途中得知的消息,赵登禹、佟麟阁两位将军相继殉国,南苑最终失守了。不光南苑,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直到半个中国,都失守了。

而他永远忘不掉的,是跟随他一起死守阵地的几十号学兵。他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他只是他们的教官和临时长官。好多学兵,连枪都不怎么会打,日军攻来时,好多人是刚刚领到的枪。就是这样,在援兵没到来之前,他们死守着他们的阵地,即便死,也没后退半步。

羊蝎子在事后得了五等宝鼎勋章、云麾勋章各一枚。但他把这两枚勋章全部扔进了黄河。他不要勋章,也拒绝再升官。因为他忘不了那些奉他的军令去赴汤蹈火直至惨烈战死的学兵们。他曾经希望荣立军功、当军官、吃香喝辣、光宗耀祖,让他饿死在逃荒路上的爹娘含笑九泉;那么多学兵战死后,他只想做一个可以杀敌的士兵,他不想更多的年轻人因他的军令去死,他就成了一个老兵油子。他跟过好多部队,组建了、打散了、再重组、再被打散。直到武汉会战前期,他被当时还是团的凌连收编,一直到现在的盘龙岭。

普济寺里,羊蝎子又点上一颗烟,转向书虫子说:“排座,你前阵子还问俺关于俺到底打没打死过鬼子。被俺用枪打死的鬼子确实不多,可被俺砍死的实在挺多嘞。”

赵驴儿接茬:“少林俗家弟子名不虚传啊。我才算知道,为啥蝎子一直不升官。”

书虫子说:“老土鳖,你现在就算想不升官都不行了!以你的经验和战功,你现在当个连长都不为过了!你得积极主动,在队伍里起到你应有的作用啊!”他环顾一番他的弟兄们,又说:“你以为只有你有害死人的感觉吗?转进盘龙岭以来,因为我的军令,死了多少兄弟了?这就是打仗,职责所在,内疚也是要执行的。只要自己不做蠢蛋,不让弟兄死的毫无意义,就行啊。”

羊蝎子想了想,说:“排座,还是再等等吧。俺现在不兼着排长的职嘛。凌连现在只是个连,要以后还能是个团,官长看俺能干啥,俺再干啥。”

这话让书虫子惆怅更深:“凌连再想是个团,除非转进出去。可是看看现在,那么多伤员,咋转进啊?俺真着急。”

秋雨竹安慰说:“苏排长不要急,急也没有用。再等等吧,我估计再有一个星期,大部分轻伤员就恢复差不多了,一星期很快的。”

虽说时间不等人,但事实如此,现下也只有“等”这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