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把这情况告诉了那日达。不是说梦,是说大白天他在青芝坞的大场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这阵子,大场养的猪跟人有了超乎寻常的亲近,特别是小母猪,个个粉红、水灵,模样可爱。
“你等着瞧,”那日达说,“等到哪一天人肉断了供,它们就不那么可爱了。不是舔你的手,是啊呜一口咬掉你的手,嚼巴嚼巴就咽下去了!你信不信吧。”
来福每隔两三天去一趟青芝坞,看看旺财怎样了,问问储什长还有多久能放他走,再顺便替那日达打探一些营中的消息。
这天傍晚他从青芝坞回来,不光带回来可以让他和那日达对付三天的米粮和蔬菜,还带回来一脸的喜色。
“怎么了?”那日达问,“莫非你也让小母猪舔了几下?”
“哪里呀!是储什长说,再过两天他就放旺财跟我回家。”
这对那日达可不是好消息,来福走了他会很孤单。他闷闷不乐地听着来福讲母猪队这阵子出现的变化。首先是母猪都变得很不安分,吵闹得厉害。它们还是吃以前那种饲料,却成天闻着从大场飘来的那股荤腥气味,实在挡不住那个诱惑,馋得跟什么似的。吊起了胃口,可又吃不着,只闻着那味儿,真够受的,一个个就变得很焦躁。有的还乱发情,要旺财跟它做,要了还想要。
“更糟糕的是,这阵子母猪队的弟兄们没得猪卵子吃了。你晓得为啥?”来福自问自答,“就因为大场那边的小母猪模样长得好,又很亲近人,那边的弟兄们憋不住的时候,就挑自己相好的小母猪做了,再也不用拿猪卵子来买通母猪队的人。猪卵子现在都归他们自己吃,听说一个个都补卵补得气血很旺,劲道十足。”
那日达板着脸说:“小心让小母猪咬去了鸡巴!那可是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的。”
就快回家了,喜滋滋的来福话很多,就像平常的那日达:“还真让你说着了,真有猪咬人的事呢!母猪队里那几头脾气大的,馋急了,就咬喂猪人的手。好几个弟兄被咬着了,幸好抽手快……”
来福还在说,那日达突然警觉起来,叫来福别出声。他趴到地上听了一会儿,起来后,问来福听到什么没有。
来福也屏息凝神地听了会儿,然后回答说:“我好像闻到一股马骚味。”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他俩站在林间小屋的门外,静听着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从留下那边渐渐地朝他们迫近。马蹄声中还裹挟着刀剑的碰撞、零星的枪声和人的呐喊、尖叫,不过听上去不算太激烈,抵抗的一方在溃逃中。
“长毛打来了?”
“长毛打来了。”
沉默片刻,来福又问:“你得赶紧回去报信吧?”
“恐怕来不及了。”
“那,我俩怎么办?”
“逃吧。还能怎样?”
“那不行,我得去青芝坞找回旺财。”
他俩就此分手。那日达逃向了林子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