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短途
20095200000032

第32章 越失落,越寂寞(3)

但我的兢兢业业换来的是又一次的调动,从电梯口调到大门口,再从大门口调到小门口,小门真的是一扇小门,只能容两个人进出,在超市左侧,小门出去是一条小巷子,从这条小巷子进去可以到员工通道,平时上下班的必经之地。

小门虽小,可进出的人并不少,小巷子里不仅有车棚,前往地下车库也是需要从这巷子里进的,很多人买了许多东西的,推着手推车从这小门出去,我的工作量要比以前还大得多,最要命的是这个口就只有一个人执勤,一旦遇到比较棘手的问题,没有人能及时赶过来帮忙分忧。

自我调到小门口执勤后,便很低落了,这工作又累又枯燥,之前倒还能找个说话的伴,虽说上班是不能闲聊的,可在没人注意你的时候说上几句也没什么关系,现在倒好,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偏远的地方,跟流放犯人也差不多了。

我不能对副课长的安排说个“不”字。虽然各课最大的应该是课长,但老员工们都知道我们课新来的副课长说话的分量要比课长还足,原因嘛,后面我才知道。

副课长很有杀气,这一点和课长是完全不同的,课长是个很温和亲民的人,听说他在这个超市干了好多年了,从开业到现在,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做到现在的位置,在超市内部很有口碑,可以说是元老级的人物。

副课长嘛,如果不是在小门口做大头贴生意的老乡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内幕。

在这个城市找一个老乡并不容易,若非在他们那拍过一次证件照,在那里给姆妈打过一次电话,恐怕都不会知道这里还有自己的老乡,说是老乡,他们并非是****人,而是通州的,可出了南通,这都算是自己老乡了,而且他们会说启海话,原本我以为只有****、海门、崇明的方言是一样的,没想到通州也有一个镇是说启海话的。

老乡见老乡,并不一定是两眼泪汪汪的,但激动之情一定是有的。

“老乡”,老乡见老乡,称呼一定是“老乡”,我没有问对方的名字,一句“老乡”足矣。空闲的时候就和老乡聊聊天,虽然头顶上有监控探头,可拍大头贴的机器左边,是一排寄存柜,我得像之前在电梯口执勤时那样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趁着帮顾客寄存包裹的时候,就聊上几句,用以解闷。

通常来说,周一到周五时候上午是不大忙的,过了午饭时间就开始忙,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半,甚至到十点的时候不得不清场,周末则会忙上一天,我会选择周一至周五空闲的时间段使自己放松一下,所谓放松的方式,一是找老乡聊天,二是短信聊天,头顶上的监控探头正对着我,按常理说我是做不到拿手机发短信的,可我当时练就了一身盲打的功夫,不用看键盘和屏幕就能将短信写好,写好后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错字,高中三年的阅读生涯让我练成了一目十行的技能,只需要一秒,就把短信读完,然后迅速发送。这招百试百灵,从未被抓现行。

其实我是用不着那么小心的,我的那些同事,都有上班拿手机发短信的习惯,像另一个新人,甚至是拿手机出来打游戏,结果也是好好的。

但不管有没有人因为这种行为受到领导的批评,这种行为本身是违反了员工守则的。我承认这是我调到小门执勤后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而且,我在错误的道路下并未就此停下来。

撇开这一点,在工作中我还是很敬业,对于自己的工作要求,两句话,在我管辖的区域,不丢失一辆手推车;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到每一位需要帮助的人。

对于这两点,我做得很积极,一些人试图推着推车出门的,我会很友好的拦下,给对方解释,实在是不方便的,会让他们把推车推到门口,看着他们将推车里的商品卸下来只好,我再将推车推进去。

作为超市的财产,我有责任保护它,听说之前丢失过好几辆手推车,所以超市在安管课的投入比较大,招人比较多,责任也很重大,在哪个区域丢的车,得由那个区域的安管人员负责罚款赔偿,金额还不少,得上千。在罚款方面,超市从不手软的。

如果不是有时间就跟老乡闲聊,也不知道超市里的很多事情。

第一桩让我吃惊的事情是超市内部人员自窃被抓,食品部负责做包子的员工利用工作之便将包子带回家,超市的管理很严格,一天做多少个包子,卖出去多少包子都会有记录,不久便被发现了,几个包子,不值什么钱,却罚了好几百,再加开除。这叫得不偿失。

第二桩事情则让我下巴也差点掉了下来。一个年近退休的老伯,穿着很体面,气质也很好,文质彬彬的,很和气,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超市偷了几双袜子,藏在腰间,那时正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他将袜子别在腰带上,打算蒙混过关的,可是二楼出口探测器能测到条形码,于是被抓,别在腰带上的袜子被安管查到,将人带进“审讯室”后,老伯很淡定,对“审讯”他的安管头子说,你们也别问我的姓名、住址和工作单位了,自己开个价吧。负责审讯的通常都是副课长,安管头子一听老伯这么爽气,心想必须狠狠宰他一刀,让他长长记性!“两千,看你年纪这么大,就不跟你乱开价了。”安管头子一副很可怜人的样子,他原想,这老头出门不可能带这么多零钱的,没钱交罚款,肯定得打电话给家里人,到时候再羞辱他们家人一下。结果这老伯掏出皮夹子,拿出一沓人民币来,数了二十张交罚款,安管头子屁话没说就放人了,至今都没人知道这老伯是什么来路。

我对罚款的数额蛮吃惊的,几双袜子,不用罚那么多吧,不是说偷一罚十吗?当然,老伯偷东西是不对,又不是没钱,干嘛抱侥幸心理去做这种勾当,现在科技先进了,想在超市里偷东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又何必呢?这不,两千块钱就送人了,太不应该了。

我痛恨偷盗的行为,但也痛恨类似乱罚款的行为。罚款作为惩戒的手段应该是有度的,再者,我们有执法权吗?我印象里,只有公安机关才有执法权吧,对于偷盗者,我们可以将其扭送至派出所,而不是罚款了事。很多被抓的偷盗者会选择乖乖交出罚金,估计是不想闹到派出所留下案底。不管怎么说,法律不能被践踏和绑架 。但在现实中,又有多少人干了践踏和绑架法律的事?

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

本以为我在超市工作期间不会遇到偷盗者的,但还是遇到了,一个披金戴银的中年妇女,拎着名牌包包,气质雍容华贵,挽着丈夫的臂弯闲逛,可雍容华贵的背后,是那双快如风的手,出手的一刹那,连身边的丈夫都没有觉察和意识到,她的指如闪电,无论是探头还是超市的工作人员都没看到她出手的瞬间。

她以为躲过了探头和工作人员一切就风平浪静了,还是栽倒在探测仪前,面对自己的偷盗事实,最后还是罚款了事,偷盗的东西只值几十块钱,最后罚金却是上千。

面对妻子的偷盗,那个做丈夫的没说几句话,也不去责备妻子,只是请求能早点罚了钱走人,看来这个做丈夫的平时在家没什么地位,就是个负责挣钱的,蛮可悲的。

更可悲的是妻子只负责花钱也就罢了,还败家,和这种败家娘们儿还是早点说拜拜的好。

我知道这个丈夫回到家一定要被妻子骂了,太怂了,人家让你交钱你就交钱啊,你是猪脑子啊,我跟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就摆平了,只有猪脑子才这么容易就把钱给人家。

的确只有猪脑子才轻易把罚款交上,可也只有猪脑子才会把这种女人赶紧救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倒是去哭去闹去上吊啊,遇上我们的副课长,再泼的女人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副课长是部队退伍回来的,手段比较狠,而且一脸的痞相,别说你没理,就是有理,你也横不过他,他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凭着关系上来的,进来就是副课长,而且很快就要升到课长的职位了,在这种人面前,泼妇也是泼不起来的。若真要泼,没关系,派出所有副课长的熟人,一个偷盗者,进了派出所,可就泼不起来也横不起来了。

关于副课长的一些传说,大多都是来自于老乡,也是因为听了这些传说,对是否坚持留下产生了动摇,从我内心来讲,这是第一份工作,我想坚持下去看看能做到什么位置,可从这副课长的用人风格来看,我明显是很不受重视的,想升职,比登天还难。

我把想法说给老乡听,老乡劝我早点离开这里吧,这里派系林立,你一个外地人想在这里闯出点名堂来,太难了,要说以的文凭和做事态度,不该留在这个小门口做这种事的,看看那些老油条们,再看看你,在这没有一点前途。

老乡的话倒是提点了我,我在这里确实是很不受重用,按理说执勤的位置是每周都要做变动的,可我调到这边后就一直在这执勤,每次下班的时候,都有同事开玩笑问我在小门口执勤怎么样,我还只能说好,既然好,那就继续吧。

随着同事对我越来越疏远,更加快了我要逃离这里的想法,可是怎么跟姐姐交代,她请人帮我找工作原是好意,我呆没多久就离开,她心里会怎么想?

我不能将这里的不快说出来,可是我能以什么正当理由辞职呢?

此时接到学校的补考通知,我的高数要补考了,就在十月初,离补考的时间已经很近,我有理由提出辞职,用来复习。

说是复习,那当然是鬼话,高数课本我是一看都没看过,就是看了也看不懂,可这个时候就是很正当的理由了。

辞职需要提前一个星期提起,这一点在入职前就声明过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辞职了。

九月十五日才领了工资,人生第一份工资,160块,当我看到ATM机上显示银行卡余额的时候,泪已经止不住了。第一个星期的努力,每天十三个小时的工作,最后换来的是160块钱,别说存下来了,连吃饭都不够,可我还得感谢超市方面给了我这份工作,就差没有感谢党和国家对我的栽培了。

我将整数取了出来,银行卡里便只剩下六十块了,收好银行卡,骑着脚踏车回姐姐家,一路上纠结要不要将领了工资的事告诉他们,这么点钱我是真不好意思开口,可上班总有工资吧,不告诉他们似乎又说不过去。

姐姐告诉我要坚持,谁都是从底层开始做的,只要坚持,就有升职的机会。从理论上来说,我一百个赞同,可放到现实中,不得不加一个问号。

我不能这么说,因为我无法反驳,但我可以说因为要补考的事情,而暂时放弃这份工作。

姐姐能理解我,现阶段拿到毕业证书才是最重要的,作为人生的一大污点,高数挂科是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泪,哪怕是接下来的补考我能通过,因为我知道那是因为这三年来我在学校的表现尚可,班主任对我的印象也尚可,卷子上的分数完全是同情分,而非真实能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