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做这份工作的时候还意识不到“圆滑”的重要性,只觉得是对的就要去执行。难免会“得罪”到一些顾客,不是说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做事不够圆滑,比如某些人跟超市的经理是相识的,知道这一点的员工会给他特权,别说带一个包进去,就是两个包三个包进去也放行,可到了我这里,我是怎么都不会放行了,我的态度坚决,很容易将人惹火了,火一旦起来,什么粗话脏话都爆出来了,让人听着难受,我平时是个很温和的人,不和人吵架,受了委屈吃了亏由自己默默承受,可不代表我什么都能忍,我有我的底线,那就是国骂,我不能忍受国骂,人都有母亲,为什么爆粗口的时候非要带上母亲?
通常情况下,面对他人对我的中伤,我选择不去理会,对这种人没必要理会,你理会他,就等于鱼儿上了钩,想挣脱就难了。现在更不能去理会了,即便是再不能忍受国骂,我都不可以理会,但我得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我坚持我的原则,老鸟则会阻止我,“放行吧,不放行吃亏的是自己,这种人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这种人偏偏是最惹不起的,如果你好想保住自己的饭碗,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但不得不承认老鸟的话是对的。可是,我不想这样,那不是我自己。
我仍在坚持做我自己。
一天后,我被调到正门口,和那个老鸟一起,负责顾客的停车(脚踏车、电瓶车、摩托车)问题,但凡有乱停乱放的,得上去跟顾客好好沟通让他们将车停好,还有一项工作是防止顾客将手推车推出超市管辖的范围。这两项工作可一点都不轻松,且更容易得罪人,一度让人很失望。
我本无错,但错的偏偏是我。
还是那些自认跟总经理熟识的家伙,他们本该将摩托车停在停车处的,但偏偏乱停车,停得走道里都不能正常行走,看到这种情形,我不可能不管的,“先生,麻烦请将您的车停好。”我说话依旧是“请”字开头,试图用我的礼貌换来对方的尊重。“我一直是这么停的,关你鸟事,给我让开,你知道你们经理跟我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您和我们经理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您这么停车走道都不通了,别人还怎么走路?麻烦将车停好。”对方嘴巴里开始不干净了,虽然听不懂泰兴话,可脏话粗话还是能听懂一些,心里很不舒服,但不能回骂过去,这不是我该干的事。
我还是坚持那句话,“麻烦将车停好。”对方完全不理睬,甩手就要离开。老鸟出现了,“算了算了,他跟经理是老朋友,这么为难他你是真不想干了?”我暗想,这样的人居然跟经理是老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我们的经理也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头上直冒冷汗,老天可不能这么待我,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希望能有出头之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工作,只要能升职就有发展的空间,我的要求并不高,能升到课长就行。
我本以为我可以做到的,我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
每天的工作枯燥而乏味,但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不能要求每天都过得很精彩,只要将工作做好,就对得住自己,对得住家人,对得住领导。我是个极其单纯的人,认为只要尽职尽责,一定能受到重用和赏识。
也许世界本该如此单纯,本该如此简单,但回到现实中,总有那么多跟理想出入的地方,否则人生就是固定公式了。
我并不喜欢天天站在正门口,我并不喜欢跟不讲理的人打交道,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倔强,想说服那些不讲理的人,让他们学会讲理,但做不到,一点都做不到,我这么做在那些人看来就是有病,脑子有病。
我不能逃避,不能退缩,才上战场就当一名逃兵,太说不过去了。我去适应社会,还是我去改变社会,让社会来适应我,这是一个伪命题,从内心来讲,我希望社会应该是什么样的,互助互爱,没有勾心斗角,全民的素质很高,街道上很干净,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没有口角,更没有暴力相向,人人都遵守规则办事,没有特权,只有无条件遵守规则……这种向往当然很美好,可现实太残酷,你不能让这个社会适应你,但有一点起码是可以做到的,那就是不同流合污。
很可悲的一点,这份工作是他人介绍的,我已经是低人一等,如果不做出点成绩,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其实这类工作,是个正常人都能做,我根本没必要请人帮忙介绍,可这是这异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你没做出名堂的时候,你便什么都不是。
常人眼里,还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只有成为常人眼里的“英雄”,你说的话做的事才有分量。
我会成为常人眼里的“英雄”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只能说我努力和坚持过,但结果,现在还不得而知。
每天穿着背心顶着着烈日站在门口执勤,汗水不请自来,经过发酵,又酸又臭,还黏糊糊的,半天下来,白衬衫的领子就已经是黑色的,怎么洗也难洗干净了。体内大量水分的流失,并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上班时是不能喝水的,我连杯子都没带,再干再渴也只能熬到下班,下了班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狂饮水,喝到肚子鼓起来才满足。
上班时只有一种情况下是可以暂时离岗的,上厕所,但所在岗位上不能缺人,要上厕所的,得通过对讲机呼叫同事,一些老鸟没有固定岗位的,一来负责巡游,二来负责给上厕所的同事站岗。我很羡慕那些老鸟,和我们菜鸟比,老鸟要自由和轻松得多,对于自由惯了的我来说,这点尤为重要。
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只要能熬下去,总有那么一天的。
弹指一挥间,来超市工作已经半个月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累,明明看着是很轻松的活,却是说不出来的累,一根神经紧绷着,就怕出错,可就靠着我一双手一双眼,总有出错的时候。
就像前面提到的,有时候错不一定是我的错,但一定是要记在我头上的。顾客是上帝,记住这一点,如何在规则和顾客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处理方式,是决定自己出错的关键。我的情商太低,以至于自己像个愣头青一样处理我的工作,而且我的书生气太浓,穿上这身衣服也不像个安管,加之个头又矮,怎么看也找不出一丝的霸气。
人没了霸气,怎么看都没底气,所以一些人不愿配合我的工作也就太容易解释了。
我还要一丝杀气,来杀杀那些人的锐气,想过我这关,请遵守好规则,否则,此路难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刹那间,我可以将自己想象成我小说里的叶飘零,剑神和剑圣的嫡传弟子在此,岂容你们这等无知小辈在此撒野,莫逼得我拔剑,相思剑出手,绝无活口。
相思的剑,相思的人,此刻,我找不到一丝的杀气,只有一丝的相思。
还有一丝的寂寞。
烈日或者是暴雨赶不走这丝寂寞,只因寂寞已经烙在心灵的深处。越是失落,越是寂寞。
寂寞本该在天上,寂寞却又在人间。
我想要问问伊好不好,但问不出口,不上班的时候在博客上写一些对伊的问候。
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跟伊联系过了,每每想伊的时候,总想拿出手机给伊发条短信,但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又缩了回去,还是算了伐,时间会证明我会忘掉伊的。
我的心里一直是有这样一种声音,忘掉伊,不要再想伊,伊有伊的家庭,伊有伊的生活,伊有伊的世界,我不该进入到伊的生活圈。
我还能理性下去,只是有些痛苦罢了,这痛苦伴着我好些年了,像牛皮糖,扯不掉,也拉不下来。
将那些问候写下来发到博客,便轻松了许多,这一份又一份问候,伊是不会看到的,美丽、善良、温柔、热情、大度,这些能赞美一个女子的词语是不够来赞美伊的,很多女子都能做到这些,伊与其他女子不同的地方在于伊是一个下了课就专注相夫教子的女子,“上得了课堂,下得了厨房”才更能形容伊吧。伊是脱尘出俗的,很多年轻人爱玩的东西伊几乎都不触碰,伊只会读书育人、相夫教子,简单至极。
所以这些问候更多的只是我内心的一种宣泄,很平缓的宣泄。
等我平静下来,那些寂寞,那些失落统统消失殆尽,有的,只是淡然。我想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价值,我想在这里成功,我想用我的努力让人看到我并非一无是处。
我唯一的瑕疵在于这份工作是依靠关系进来的。
这确实是很可笑且可悲的,试想一下如果不是有人照顾,我去投简历,对方会不会拒绝我,我觉得我不会,正如之前说过的,这是一份是人都能做的工作,没有理由拒绝我的。所谓的依靠关系,也许只是因缘际会。
无论如何,有些东西已经是既成事实,我能做的只能是做好自己,至于别人怎么看我,那根本就是别人的事情。
我兢兢业业站着岗,还是那么的不懂人情世故,让我学会圆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受父母的教育和熏陶,我根本做不到圆滑,也根本做不到看人脸色行事,所以我只能被安排在最累且最有可能发生冲突的地方。
这大门外,到处都有可能爆发冲突,那些自以为应该有特权的人根本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我算个什么东西,保安不是保安,看车不是看车的,什么都得做,什么都得管,又什么都不敢管。
的确,维持秩序和安全有保安,他们穿着制服,腰间别着橡胶警棍,比我们威武得多,看车有专门看车的人,我呢?只是一个什么都要负责的,可什么权力都没有,一开口可能就得罪到人,一开口可能就把饭碗给丢了。
我承认我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缺点,胆小怕事,同时又见不惯不按规矩做事的人,我觉得我该管的事,一定会管,但我怕发生肢体冲突,打架我不是能手,骂人我也不会,我只会讲道理,可讲道理的就怕那些不讲道理的,他们认同的是拳头,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处理这种事件,不可能每次都有老鸟出面摆平,所谓摆平也就是低头认错,再大不了让你打两拳出出气,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我不服,凭什么?难道仅仅因为顾客是上帝,而上帝就不会犯错?上帝确实不会犯错,可上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有哪一点像上帝了?根本就是土皇帝!
谁敢这么跟课长抱怨?谁敢在土皇帝面前指责他们的不是?我不敢,我从小就胆小,也许是因为这份胆小,我才把小说里的叶飘零想象得这么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闲事都爱管,哪怕是明知不敌,也要管到底。
遇上不讲道理的顾客时,我的拳头总是攥紧,一来是给自己鼓劲,二来是一旦真的发生冲突被打了,我就逃,逃不掉我就会挥出拳头自保。工作丢了不可怕,命丢了就什么都没了。
用不怎么体面却很实在的话说就是一份试用期工资只有五百块的工作,没必要把什么都搭上。
我努力,我认真,仅仅是想能有升迁的机会,我的价值不该只用在做一个小安管上的。
我要升职,这是唯一一点能支撑我坚持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