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南有人去看岩州“小.蛮.腰”,周边其他地方也有。至诚官方微博已经发了公告,这段时间,小.蛮.腰每晚七点到十点亮灯。
有人联系至诚,说想在塔下求婚。衬着塔上的文字,深情款款在塔下跪地表白,怕是没几个女孩子挡得了。
工作人员一级一级问上来,报到许庭生这里。许庭生没半点犹豫就答应了。成人之美的同时还找到了一条新的盈利渠道,谁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很快,至诚工作人员反馈,一个多小时时间,那边已经报名十几位。看来要成爱情圣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当地媒体还想完全保持沉默已经说不过去了。而这种报道与先前爆出来的至诚的问题之间造成的反差,就跟小朋友拿尿和泥糊人一脸差不多,只不过这回糊的是岩州市政府的脸。
原先堵在至诚地产售楼处门口的人也换了阵地,改在市政府门口一排排坐着。有人还打了横幅:“原来是你们想坑我的房子!”
“你们”是谁?不清楚,但至少肯定在面前这座市政府大楼里。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至诚已经证明自己完全可以按时交房,那是谁堵着不让,他们自然就找谁麻烦。
政府办公室的电话打到至诚。
叶青说:“请问至诚做什么了?至诚没煽动,没教唆,没参与……亮个灯而已。维护社会治安和稳定不是我们小开发商的责任吧?”
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许庭生在车站,看了看手上渐南到丽北的车票,还有半个多小时。他穿T恤、牛仔裤、帆布鞋,背着双肩包,和所有年轻人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检票。
身边的几个小年轻在看候车厅里的美女,彼此议论,互相怂恿。
“你们看,那个怎么样?”
“不错,要不你去要个电话?”
“你怎么不去?”
“我是好心把机会留给你。无胆匪类。”
“呵呵。”
“呵屁啊!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的不是这类型。喏,是那个阿姨那种,又大又圆,黑.丝.高.跟,哪哪都跟快崩开似的。就这种看一眼就让人血冲大脑的,才叫女人。”
“说得这么带劲,那你倒是上啊!”
“上个屁,没看她老公在呐?!”
“……”
一群人说了一个又一个,却没一个真敢上去搭讪要电话的。许庭生听着,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黄亚明,也是一样的有贼心没贼胆。
黄亚明刚上大学那会儿,在嘉南,有一回两个人坐公交,用方言对前座的女孩品头论足了半天,各种幻想拿下。结果女孩回头,一样用丽北方言说:“你们俩到底谁想泡我?另外,你们估计错了,我是C。”
就是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居然还是落荒而逃了。
其实差不多百分之九十的男人曾经都是无胆匪类。而这个世界男人女人那点事,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许庭生在一边一直笑。身边那群人中的一个说:“哥们你别笑啊,有胆你去?”
许庭生笑着说:“遇到真的够漂亮的我就去。”
女孩肩上背着单肩包,从门口进来,麻质原色衬衣,紧身的牛仔裤挽起裤脚露出脚踝,白鞋子。目光盯着检票口,女孩从一群人面前经过。
一群人保持无声直到她坐下来。许庭生也一样。
“这个,漂亮啊……”刚刚说是喜欢阿姨款的那个目光收不回来,缓缓说。
“她也不爆炸啊?!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旁边的人堵了他一句。
“到这个级别,就不考虑那些了。”那人直愣愣说。
道理是对的,一群人也跟那热情的议论了半天,但结果似乎还是一样,从头到尾没人真的起身迈步过去。终于,许庭生身边那位想起他了。
“哥们,你说要够漂亮的,这个够了吧?”他说。
“够了。”许庭生说。
“那怎么样?敢不敢上?你别光笑啊,给哥们演示一下。”
“我是怕我去了,你们就都没戏了。”
这句话把旁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这牛逼吹的,让人不舒服啊。一群人开始拱许庭生,你倒是去啊,别替我们担心,不用跟我们客气……
许庭生苦笑一下,“那我就真过去了?”
“去啊……”
“去吧……”
“好。”
许庭生起身到车站小卖铺买了两瓶水,回来经过那群男孩面前,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女孩身边。他给正低头看书的女孩递过去一瓶水。女孩抬头看他。
“学长。”
“怎么有空回来?”许庭生在吴月薇身边坐下。
“期末,老师给了几天时间备考。所以正好有空。”吴月薇说。
期末,有空……怎么都不该联系在一起的两个词,也就吴月薇这种学霸说来不觉得不合理。许庭生趁她仰头喝水的时候,回身偷偷跟那群目光发直的男孩们招手打了个招呼。
一群人面露悲愤之色,无言以对。
“就买个水就行了?”
“关键人脸皮厚啊,你没看就坐下了嘛。”
“你干嘛?”
“我去买两瓶水,那边之前看到那个也不错啊,我上了。”
“……”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她说她不渴。”
“……”
吴月薇把喝过一口的水放进包里,她应该也不渴。
“怎么学长这回没开车?”吴月薇说。
许庭生指了指自己的头说:“早上起来觉得头昏,没敢开。”
“嗯”,吴月薇说,“你太辛苦了,以后自己要注意休息。”
许庭生点头,隔了一会才说:“有心了,还辛苦你跑一趟。”
吴月薇偏过头不看他,有点儿小小的赌气说:“又不是因为你。我自己和秋奕是好朋友,她几次模拟的成绩渐海大学应该没问题,我还想着回来陪陪她,没准她能发挥好点,去清北跟我作伴呢。反正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
吴月薇的手机在包里响,但她不接。前奏过后,歌声出来。她的手机铃声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许庭生听了一下,杂音不少,音效也不好,应该是当初他和付诚在新岩中学校庆上的那个版本。
铃声就这么一直持续着。吴月薇不去接,也不吭声。
“怎么不接电话?”许庭生假装没注意到铃声,开口说。
吴月薇看看他,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还是他当初送她的那个。
电话是许秋奕打来的,两个人聊了几句,吴月薇没提遇见许庭生,告诉她自己已经到渐南车站了,然后很快挂了电话。
“我……”吴月薇握着手机说,“只是还没坏。”
“我知道。”许庭生说。
吴月薇突然眼眶有些泛红,“那学长知不知道,那次我和apple带项凝去燕京,她看到我的手机,开心的说你曾经拿了一个跟这个一样的送她,她当时没要……”
许庭生低头,“对不起,当时……”
“所以,就是这个对吗?”
“对不起。”
“没事,我就是想你知道。学长,就算别人都不要,我还是要。可是,我不会去抢。”
检票口开始检票,两个人前后上车。座位不在一起,吴月薇坐在许庭生侧后方,可以互相看见,但互相都不看。
渐南到丽北的路多盘山,路况不好,身体本就有些不适的许庭生坐着很不舒服,他把头抵在抢座的靠背上,两手交替,用力的按压自己的前额和太阳穴。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没发烧。可能中暑了。”吴月薇说。
许庭生转头看她。
“我找人换了座位。”
“我替你按吧。我家里妈妈就会头疼,我会的。”她说。
吴月薇侧过身,两手捧着许庭生的脸颊两侧,拇指按在额前,由眉心位置缓慢而有力的向两边打开……跟着轻柔的按压太阳穴……重复。
指尖轻柔的钻进他的发丝。
许庭生也许睡着了一会,醒来时靠在吴月薇肩上。她正看着他。
“学长有白发了。”她说。
“啊?”许庭生紧张起来。
“没事”,吴月薇笑着说,“就一根。我想等你醒了再问你,要不要拔掉?”
“当然要啊。”许庭生说。
“嗯。”吴月薇拨开他右侧头发,找到一根银丝,拔下来,说:“学长你看?”
许庭生接过来一看,自己竟然真的有白发了。
“平常别太操心了。”吴月薇说。
许庭生说“嗯”,跟着有些郁闷的想把手里的那根白发扔到车窗外。
“哎,别!”吴月薇拉住他的手臂说,“不能就这样扔掉的,你给我。”
从许庭生摊开的掌心拿走那根白发,吴月薇搁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手指捻着发丝,细细缠绕,打上一个结,嘴唇轻轻动着,念念有词。
“好了”,吴月薇给许庭生看白发上的结,说,“拔了白头发,要这样先打上一个结才能丢,要不然会长更多的。”
但是许庭生分明看见,她把那根打了结的白发握在手心里,一直没有丢。
她心里或许也有一个结,也一样,不舍得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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