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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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本章包括对现在登场的一位年轻先生的初步介绍,以及奥利弗的一次新的奇遇

这太令人高兴了,简直令人难以消受。奥利弗被这一意料不到的消息弄得目瞪口呆、不胜惊愕。他既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更无法安下心来。他简直无法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在静谧的夜风中漫步了很久之后,才突然宽慰地放声大哭。他似乎一下子认识到已经发生的这一令人高兴的变化,以及从心中卸下的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重负的全部含义。

当他往回走的时候,夜幕正很快地降临。他捧着许多为装饰病室而精心挑选的鲜花。他沿着那条路轻快地行走,突然听到身后响起马车疾驰的声音。他掉头一看,发现一辆驿站马车,正飞快地向他疾驶过来。马在飞奔,路又窄,奥利弗就倚靠在一道门上站着,等待马车过去。

马车朝前猛冲过去的时候,他瞥见一个头戴白睡帽的人。他似乎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尽管这一瞥太短暂了,他认不出来。一两秒钟之后,戴睡帽的脑袋突然伸出车窗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吼叫马车夫停下来。马车夫让马车停下了。接着,睡帽再度出现,同一个声音直呼奥利弗的名字。

“喂!”那个声音喊道,“奥利弗,有什么消息吗?关于罗斯小姐的消息!奥利弗少爷!”

“你是贾尔斯吗?”奥利弗跑到马车门前,大声说道。

贾尔斯突然又把戴睡帽的脑袋探出来,预备回答的样子。这时,坐在马车另一个角落里的一位年轻先生突然把贾尔斯往后拉,心急火燎地问有什么消息。

“一句话!”这位先生大声说道,“病情好转还是恶化?”

“好转——好多啦!”奥利弗急忙回答道。

“谢天谢地!”这位先生惊叫道,“你敢肯定吗?”

“十分肯定,先生。”奥利弗回答道,“这种变化仅仅数小时前才发生。洛斯伯恩医生说这一切危险都过去了。”

这位年轻先生不再吭声,却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慌忙抓住奥利弗的手臂,把他带到一边。

“你完全肯定吗?你不会弄错,是吧,老兄?”这位先生以颤抖的声音问道,“别唤起无法实现的希望来欺骗我。”

“我决不会这样,先生。”奥利弗回答道,“其实,你可以相信我。洛斯伯恩医生的原话是‘她今后还会活好多好多年,来为我们大家祝福’。我听见他这么说的。”

当奥利弗回想起这番欢乐开端的那一场面时,他的双眼噙着泪水;那位年轻先生把脸掉过去,有几分钟一言不发。奥利弗认为自己不止一次听到他的啜泣声,但奥利弗不敢重新开口来打扰他——因为他完全可以猜出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他站到一边,假装忙着整理手中的花束。

在这段时间里,贾尔斯先生戴着白睡帽,一直坐在马车的踏板上,双肘分别支撑在双膝上,用一条缀满白点的蓝色棉手帕擦眼泪。这位年轻先生侧过身来跟他说话时,贾尔斯用一双通红的眼睛凝视着他,这充分地表明这位老实人一直在掩饰着自己的情感。

“我想,你最好坐马车继续前往我母亲那儿,贾尔斯,”他说道,“我倒想慢慢地往前走,以便在见到她之前赢得一点时间。你可以告诉我母亲,我马上就到。”

“请原谅,哈里先生,”贾尔斯说道,用手帕最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可是如果你能让邮差去转达这句话,我将会非常感激。让女仆们看到我这副样子不妥,先生;要是让她们看到了,我在她们中间就再没有威信了。”

“好吧,”哈里·梅利笑着回答道,“随你便,让邮差带着行李先走,诚如你所愿,然后你跟我们走。只是先把睡帽脱掉换上更得体的帽子,否则,人家会以为我们是疯子。”

贾尔斯被提醒服饰有失体统之后,把睡帽脱下来一把塞进口袋里,然后,换上一顶从马车上取出的式样庄重、朴素的帽子。之后,邮差驱车离去,贾尔斯、梅利先生和奥利弗在后面悠闲地跟着。

就在他们朝前走的时候,奥利弗以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心不时地瞅上这位新来者一眼。他的年纪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相貌坦诚、英俊,举止随和、大方。尽管他同老太太之间年龄差距很大,但他长得太像老太太了,如果他未提及她是他母亲,奥利弗也不难猜出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

哈里抵达别墅时,梅利太太正心急火燎地等着接她儿子。这次见面双方都非常激动。

“妈妈!”年轻人低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写信?”

“我早就写了,”梅利太太回答道,“可是经考虑之后,我决定把信扣下来,待我听了洛斯伯恩医生的意见再发出去。”

“可为什么呢?”年轻人说道,“为什么冒这种风险呢,这样的事差点儿发生呀!倘若罗斯已——我现在说不出这个词儿——如果这场病的结果不是这样,你怎能原谅自己!我怎能再尝到幸福的滋味!”

“如果情况是那样的话,哈里,”梅利太太说道,“我怕你的幸福就全毁了,你早一天或晚一天抵达这儿已经无关紧要了。”

“如果果真如此,谁会感到奇怪呢,妈妈?”年轻人回答道,“再说,我为什么要说‘如果’呢——这是——这是肯定的——你知道,妈妈——你想必知道!”

“我知道,她应该得到男人可以奉献出的最好、最纯洁的爱情,”梅利太太说道,“我知道,她天性的忠诚和感情所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回报,而应该是深厚的、持久的回报。如果我没有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也不知道她所爱的人的行为的变化会使她心碎,那么,当我履行在我看来是严格的职责的时候,我就不会觉得我的任务如此难以完成,或者在我心里不得不产生这样激烈的思想斗争了。”

“这是冷酷的,妈妈,”哈里说道。“你还以为我是一个不了解自己的想法、误解自己灵魂的冲动的毛孩子吗?”

“我以为,亲爱的孩子,”梅利太太将一只手搁在他肩上,回答道,“青春具有许多慷慨的、无法持久的冲动;在这些冲动中,有些因为得到满足而稍纵即逝。我想,尤其是,”老太太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儿子的脸,说道,“一个热情的、忠实的和雄心勃勃的男人同一个名誉受玷污的女人结婚——尽管这污点不是因为她的过错引起的——但是,冷酷的和卑鄙的人可能会将这污点强加于她,甚至强加于他们的孩子,而且,这个男人在事业上越成功,他就越可能受到奚落和成为嘲笑的对象。无论他的天性多么慷慨和善良,有朝一日,他可能会后悔年轻时建立起来的婚姻关系,而她可能会痛苦地知道他在后悔。”

“妈妈,”年轻人急躁地说道,“那个有此种行为的人将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畜生,既辜负了一个人的名声,也配不上你所描述的那个姑娘。”

“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哈里?”他母亲说道。

“永远是这么想的!”年轻人说道,“最近两天里我遭受的精神上的痛苦,迫使我坦率地向你承认自己的恋情。这,正如你清楚地知道的,既不是昨天才有的,也不是草率建立起来的。我的心已经倾注在亲切、温柔的姑娘罗斯身上;我的坚定程度比得上任何男人对女人的倾心!我的全部思想、观点、希望和她分不开。如果你在这个有着重大利害关系的问题上反对我,那你就将我的安宁和幸福牢牢地抓在你的手中,将它们抛到九霄云外。妈妈,改变这个想法,也改变对我的看法吧,别漠视你似乎考虑得很少的别人的幸福。”

“哈里,”梅利太太说道,“正因为我对热情、敏感的情感考虑得太多了,我才不愿意让这种情感受到伤害。不过,我们现在对这个问题谈得够多了,简直太多了。”

“那就由罗斯来决定吧。”哈里插话道,“到目前为止,你不会坚持你的这些过分牵强附会的观点,以致阻碍我吧?”

“我不会,”梅利太太回答道,“可是我要你考虑——”

“我已经考虑过了!”哈里不耐烦地回答道,“妈妈,我已经考虑了好多年啦。自从我有了严肃的思考能力之后,我就已经考虑过了。我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今后也不会改变;为什么我该遭受延迟吐露这些感情的痛苦呢?这没有任何好处。不!在我离开这里之前,罗斯必须听我表白。”

“她必须听。”梅利太太说道。

“从你的态度似乎可以悟出点什么,这几乎意味着罗斯将会冷淡地听我的表白,妈妈。”年轻人说道。

“不是冷淡地,”老太太回答道,“远非如此。”

“那将会是怎样的呢?”年轻人催促道,“她没有爱上别人吧?”

“这倒没有,”他母亲回答道,“你对她的感情已经具有很强的控制力,要不然就是我看错了。我想说的是,”老太太在儿子正要开口的时候阻止了他,继续说道,“在你将全部赌注押在她身上之前,在你被带向希望的顶点之前,亲爱的孩子,请想一想罗斯的身世吧;想想她知道了自己可疑的身世之后对她的决定可能会产生什么影响吧;尽管她以她那颗高尚的心和彻底的自我牺牲忠于我们。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这种自我牺牲一直是她的性格特征。”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留待你去发现吧,”梅利太太回答道,“我必须回到她那儿去。上帝保佑你!”

“我今晚还会再见到你吗?”年轻人热切地问道。

“要不了多久,”老太太回答道,“待我从罗斯那里回来。”

“你愿意告诉她我在这儿吗?”哈里问道。

“当然愿意。”梅利太太回答道。

“告诉她我一直多么焦急,我遭受多么大的痛苦,我多么渴望能见到她。这你不会拒绝吧,妈妈?”

“不会,”老太太说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她。”她深情地紧握着儿子的手,匆匆地走出房间。

这次仓促的谈话正在进行时,洛斯伯恩医生和奥利弗依然留在房间的另一端。前者如今向哈里·梅利伸出一只手,他们彼此之间互致衷心的问候。然后,医生回答了他的年轻朋友提出的五花八门的问题,详细地向他叙述了他的病人的情况。正如奥利弗的陈述燃起他希望的那样,罗斯的病情是很令人宽慰和充满希望的,而假装忙着捣鼓行李的贾尔斯先生全神贯注地把这一切都听进去了。

“你最近射中了什么特别的目标了吗,贾尔斯?”医生说完之后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先生。”贾尔斯先生回答道。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也没有抓到什么小偷,也没有人认出什么盗贼吗?”医生说道。

“什么也没有,先生。”贾尔斯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哎呀,”医生说道,“太遗憾了,因为你是干这事的行家高手。请问布里特尔斯身体好吗?”

“那孩子身体很好,先生。”贾尔斯先生说道,重又恢复通常那副恩人气派的声调,“他要我转达对你的敬意,先生。”

“很好,”医生说道,“见到你在这儿,贾尔斯先生,使我想起我被匆忙叫来前,应你们善良的女主人的要求我为你办的一件小事。请你到这个角落来一会儿,好吗?”

贾尔斯先生带着自命不凡和有点惊奇的神情走到角落里,并以能和医生进行一次简短的、交头接耳的谈话而感到荣幸。交谈结束后,他频频地鞠躬,迈着稳重、庄严的步伐退下了。这次交谈的话题没有在客厅里透露,可是有关的话题在厨房里很快就传开了。贾尔斯先生径直走到厨房,要了一杯啤酒之后,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气派——这是非常有效的——宣布:鉴于他在上次未遂的抢劫中表现出的英勇行为,女主人在地方储蓄银行专门为他存入一笔二十五英镑的款项。听了这个消息后,两个女仆随即举起双手、抬起头来,以为贾尔斯先生从现在起一定会非常高傲的。对此,贾尔斯先生拉平了自己衬衫的褶边。回答说:“不会的,不会的。”还说,如果她们发觉他对下属有什么傲慢的行为,他将感谢她们给他指出来。后来,他又发表了许多别的议论,表明了他的谦恭态度。这些议论同样受到欢迎和赞扬,而且它们像伟人的议论那样,既独到又中肯。

那天晚上余下的时间里他们在楼上主人的住处过得非常愉快,医生的兴致很高,不管起初哈里·梅利多么疲劳、心事重重,他都禁不住这位可敬先生的好心情的影响。医生谈笑风生,说了种种俏皮话,回忆了许多职业上的趣事。在奥利弗看来,这是他曾经听过的最滑稽可笑的话,他捧腹大笑,显然这令医生非常得意。医生对自己的滑稽话纵情大笑,并凭借感应力的作用,几乎让哈里笑得一样开心。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们能够举行一次愉快的聚会,效果也不过如此而已。一直到很晚他们个个才怀着轻松和感激的心情上床睡觉。在经受了不久前的疑惑和悬念之后,他们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奥利弗第二天醒来时心情好些了,怀着多日来所没有的希望和欢乐从事原先清晨的例行工作。鸟笼又挂了出来,让鸟儿在它们的老地方歌唱;他又采来了最芳香的野花。美丽的鲜花令罗斯赏心悦目。在这个忧心如焚的孩子悲伤的眼里,过去几天来一直笼罩着每一件事物——尽管它们都是美丽的——的忧郁气氛已不可思议地烟消云散了。露珠似乎在绿叶上闪烁着更加耀眼的光辉;微风似乎伴着更加悦耳的音乐在绿叶中沙沙作响;天空本身看上去显得更加湛蓝和明朗。我们的心境甚至会对外界物体产生影响。有时人们看待大自然和他们的同胞,声称一切都是黑暗和阴郁的。的确不错;然而这些阴沉的颜色,是他们自己带有偏见的目光和心情的反映。真正的色彩是柔和的,它需要一个更为敏锐的视觉。

值得一提的是奥利弗当时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每天清晨的外出不再是单独一人了。哈里·梅利就在第一天清晨遇到奥利弗抱着鲜花回家之后,突然对鲜花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插花方面表现出强烈的爱好,以至于远远地超过了他的年轻同伴。奥利弗虽然在这方面不如他,但他知道上哪儿去采集最好的野花;他们天天早晨一起走遍乡间,搜寻鲜花,把盛开着的最美丽的鲜花带回家。现在,小姐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她喜欢让馥郁的夏日空气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以清新的空气让自己恢复活力和健康。可是,就在花格窗的内侧,每天早晨总有一小束经过精心整理的鲜花插在水中。奥利弗不能不注意到,虽然那只小花瓶定期地补充鲜花,但凋谢的花从不被扔掉;他也不能不注意到,不论医生什么时候走进花园,他总要抬头往那个特别的角落看上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开始进行清晨的散步。在进行这些观察的过程中,时光飞快地流逝着,罗斯的身体也正在迅速地康复。

虽然,小姐尚未离开她的寝室,而且除了偶尔跟梅利太太作短距离的散步外,傍晚也不出去散步,但是奥利弗并不觉得时间过得缓慢无聊。他加倍勤奋地向那位白发老先生请教。他太用功了,他进步的速度连自己都感到吃惊。就在他埋头学习时,发生的一件最意料不到的事使他大为惊愕和苦恼。

他习惯坐下来埋头苦读的那个小房间位于别墅后面的底层。这是一个真正的乡村房间,装有一个花格窗。窗子的四周是一簇簇的茉莉花和忍冬,一直爬过窗扉,这个地方弥漫着扑鼻的芳香。房间面朝花园,从花园那儿有一道边门直通一个小围场;在更远处是壮丽的牧场和树林。在这个方向再没有别的住宅。从这里眺望,视野非常开阔。

一个天气宜人的傍晚,暮色开始降临大地时,奥利弗坐在窗前专心地读书。他已经用心地研读了一些时候了。由于天气异常闷热,他也够用功了,因此,说他渐渐地睡着了,这对那些书的作者来说(不管他们是谁),并不是一种贬损。

有一种睡眠有时会悄悄地向我们袭来。这种睡眠虽然使身体失去自由,但是并没有使脑子摆脱对周围事物的感觉,照样让脑子随意漫游。只要难以抑制的疲倦、力量的衰竭以及完全无能力控制自己的思想或运动能力可以称为睡眠,那么,这就是睡眠。然而,我们对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具有一种模糊的意识,而且,如果我们在这样的时候做梦,此刻说过的话,或此刻存在的声音非常容易地与我们的幻觉相适应,直到现实和想象如此奇妙地混成一体,以至于后来要将它们两者分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这还不算这种状态下最令人惊异的现象。虽然,我们的触觉和视觉会暂时失灵,然而,绝对无声地存在的某个客观物体却能对我们睡眠中的思想和梦见的景象产生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尽管当我们闭上眼睛时,客观物体可能不在我们附近,而且,我们醒着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它就在近旁。

奥利弗知道得十分清楚: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他的书本摊开在面前的桌上,新鲜的空气在外面的蔓生植物中摇动。然而,他睡着了。突然,景象变了;天气变得闷热,令人窒息;他怀着强烈的恐惧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犹太人的贼窝。这个丑陋的老头就坐在他习惯坐的角落里,正指着他,同时,与坐在他身边的、脸掉过去的另一个人窃窃私语。

“嘘,亲爱的!”他觉得自己听到犹太人说道,“是他,果真是他。走吧。”

“是他!”另一个人似乎在回答,“你以为我会看错吗?倘若有一群鬼装扮得跟他一模一样,而他站在它们中间,我总有办法把他指出来。倘若你将他埋入五十英尺深的地方,带我从他的坟墓上穿过,即使坟上没有任何标志,我想我也知道他埋在那儿!”

这个人似乎带着刻骨仇恨来说这番话,以致奥利弗惊醒过来,并一跃而起。

天啊!是什么东西使他的血流向心脏时会有刺痛之感,使他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那儿——犹太人在那儿——站在窗外——就在他面前——靠得这么近,以致在他退缩之前几乎可以触摸到他。犹太人双眼凝视着他的房间,与他的目光相遇!犹太人身边有一个面貌阴沉的人,他因盛怒或害怕,或两者兼而有之而脸色煞白。他正是奥利弗在客栈庭院里遇到的那个人。

这是一刹那、一瞥、一闪现的事,然后他们就消失了。可是他们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他们;他们的神态牢牢地留在他的记忆里,仿佛这种神态被深深地刻到石头上,自从他出生起就放在他面前似的。奥利弗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窗口向外一跃,跳进花园里,大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