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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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关照一下奥利弗,并开始叙述他的奇遇

“让狼撕裂你们的喉咙吧!”赛克斯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但愿有朝一日你们被我追赶时,让你们一个个喊得喉咙嘶哑。”

赛克斯以其无法无天的天性表露出来的最不顾一切的凶狠,咆哮着发出这一诅咒时,他将受伤的孩子的身体横着搁在自己弯曲的膝上,并回头了片刻,望了一眼追赶他们的人。

在薄雾里和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回荡在空中的人们的高喊声,以及被警铃吵醒的邻近的狗的狂吠声在四面八方回响。

“站住,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赛克斯在托比·克雷基特的后面喊道,他充分地运用自己的长腿,已经跑到了托比的前面,“站住!”

第二声“站住”使托比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是否已处于手枪的射程之外,而赛克斯是没有被耍弄的雅兴的。

“帮忙抬这个小孩,”赛克斯喊道,怒不可遏地向他的同伙示意,“回来!”

托比装出要回来的样子,可是当他慢吞吞地走过来时,却低声地、因喘不过气来而不连贯、冒昧地表示了他的不情愿。

“快点!”赛克斯喊道,将小孩放在他脚下的一条干水沟里,从他的口袋里拔出了一支手枪,“别跟我耍花招!”

这时,后面的追赶声更近了,赛克斯再次环顾四周,现在可以看到追捕他们的人已经在爬他们站着的那块地的篱笆门了,有几条狗已经蹿到了他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彻底完蛋了,比尔!”托比叫道,“丢下孩子,赶快逃跑。”说完了这句离别的忠告之后,克雷基特先生宁愿可能挨他的朋友的子弹,也不愿确定无疑地被他的敌人逮住,竟然掉头逃跑,并以最快的速度猛冲。赛克斯咬紧牙关,往四下里看了看,将匆匆忙忙裹住自己头部的披肩盖在躺倒在地的奥利弗身上,沿着树篱的正面逃跑,仿佛想把后面那些追赶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以免他们发现孩子躺在那条沟里;他在与那条沟直角交会的另一道树篱前停了片刻,高举着手枪在空中打转,然后一跃跳过树篱,逃之夭夭。

“嗬,嗬,你看!”后面的一个颤抖的声音喊道,“手切尔!内普丘恩!过来,过来!”

这两条狗和它们的主人一样,似乎对它们参加的这种追捕游戏不怎么特别感兴趣,欣然听从召唤它们回去的命令。这时,已经往地里跑得相当远的三个男人停了下来,一块儿商量对策。

“我的忠告,或者,至少,我不妨说,我的命令是,”这群追捕者中最胖的那个男人说道,“我们马上回家去。”

“凡是贾尔斯先生赞同的东西,我都同意。”一个较矮的男人说道。他不算瘦,脸色异常苍白,而且彬彬有礼,受惊的人们常常如此。

“我不愿意显得举止粗暴,先生们,”第三个男人说道。他就是把狗叫回来的那个人,“贾尔斯先生应该懂得怎么办。”

“当然,”个子较矮的男人回答道,“不论贾尔斯先生说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反对。不,不,我知道自己的处境!谢天谢地,我晓得自己的处境。”说实在的,这个小个子男人似乎确实知道自己的处境,而且完全知道这种处境一点也不利,因为他说话时牙齿不断地打战。

“你害怕了,布里特尔斯先生。”贾尔斯先生说道。

“我不怕。”布里特尔斯说道。

“你怕了。”贾尔斯说道。

“你胡说,贾尔斯先生。”布里特尔斯说道。

“你扯谎,布里特尔斯。”贾尔斯先生说道。

这四句反唇相讥的话是由于贾尔斯先生的冷嘲热讽引起的,而贾尔斯先生的冷嘲热讽是由于他对以恭维为幌子,把返回的责任强加于他头上感到愤怒。第三个男人非常达观地结束了这场争执。

“你们听我说,先生们,”他说道,“我们大家都害怕。”

“你在替自己辩护,先生。”贾尔斯先生说道。他是这些人当中脸色最苍白的。“没错。”那个男人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害怕是自然的、正常的。我是害怕。”“我也是。”布里特尔斯承认道,“只是没有必要这么狂妄地指责别人害怕。”

他们的坦率缓解了贾尔斯先生的对立情绪。他马上承认自己也害怕。这时,他们三人转过身来,意见完全一致地往回跑,直到贾尔斯先生(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他最喘不过气来,且为一把干草叉所累)极为慷慨地坚持要停下来,为自己在盛怒之下所说的气话表示歉意。

“然而,这是令人惊奇的,”贾尔斯先生解释说,“当一个人发怒的时候,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呀!如果我逮住他们其中的一个恶棍的话,我可能会杀人——我知道我可能会这么干。”

类似的预感给另外两个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也像他一样,怒气已经全消了。因此,他们对自己性情突然变化的原因产生了某种推测。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贾尔斯先生说道,“是那一道篱笆门。”

“如果真是那道篱笆门,我也不会感到惊奇。”布里特尔斯接受了这个想法,惊叫道。“请你们相信,”贾尔斯先生说道,“那道篱笆门阻止了我们激动情绪的高涨。当我在爬那道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一肚子气全消了。”

也许是惊人的巧合,另外两个人就在这时候也有了这一相同的、令人不快的感觉,正是那道篱笆门的缘故,这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关于这种变化发生的时间毫无疑义,因为三个人都记得,变化正好发生在他们进入盗贼视线的一瞬间。

这场对话是在撞见了窃贼的那两个男人和一个流动补锅匠之间进行的。补锅匠一直睡在外屋,他和他的两条杂种狗都被吵醒,加入了追捕的行列。贾尔斯先生担任这座宅邸的男管家和管理员的双重角色。布里特尔斯是个多面手,他从小就给老太太当仆人,尽管他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仍然被看作一个有前途的男仆。

他们三人以这样的谈话彼此互相鼓气,但他们却始终紧挨在一起,一有风吹草动、枝叶摇曳,就胆战心惊地四下张望。他们匆匆忙忙地回到了一棵树跟前。刚才他们将灯笼放在这棵树后面,生怕灯光暴露目标,使窃贼朝这个方向开枪。这时,他们迅速地拾起这盏灯笼,以轻快、矫捷的步伐尽快地往回赶。在他们的黑黝黝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之后,仍然可以看见那盏灯在远处闪烁、摇曳,被提着迅速地穿过潮湿、阴郁的雾气。

天渐渐地亮起来,气温也越来越低了。雾气犹如一团浓烟沿着地面翻滚着。草地上湿漉漉的;小径和低洼地变成一片泥沼,一阵潮湿的、不利于健康的邪风带着沉重的凄切声有气无力地刮过去。奥利弗依然一动不动、不省人事地躺在赛克斯把他摆下的那个地方。

已是清晨了。当晦暗的曙色——与其说是白天的诞生,不如说是黑夜的死亡——在天空发出闪烁的微光时,寒风变得愈加凛冽和刺骨了。黑暗中看上去模糊、可怕的物体变得越来越清晰,逐渐地变成了它们熟悉的轮廓。下雨了,密集的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光秃秃的灌木丛上。可是,当雨点落到奥利弗身上时,他却毫无知觉,因为他依然伸展着四肢、不省人事、孤立无援地躺在泥床上。

终于,一声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声打破了四周的静寂。这孩子发出了这一叫声之后就苏醒过来了。用披巾草草包扎的左臂沉重、徒然地垂在他的侧边,绷带被鲜血浸透了。他太虚弱了,几乎无法坐起来;当他终于坐起来时,他无力地环顾四周,寻求救援。伤口疼得他直呻吟。刺骨的严寒和筋疲力尽使他每个关节都发抖。他试图站立起来,却从头到脚浑身直哆嗦,终于又跌倒在地。

奥利弗又短暂地陷入昏迷状态之后不久,受内心某种蠕动的恶心感觉的驱使(这种恶心的感觉似乎在警告他,如果他继续躺在那儿,他就必死无疑),他终于站了起来,竭力想走路。他头晕目眩,像个醉汉那样来回摇晃。然而,他坚持不倒下去。他的脑袋无精打采地低垂在胸前,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却不知往何处去。

现在,许多令人困惑不解和混乱不堪的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似乎还被夹在赛克斯和克雷基特中间行走,他们正在愤怒地争吵不休——因为他们说的话甚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实际上,当他竭力使自己免于跌倒而让注意力高度集中时,他发现自己正在与他们谈话。然后,他单独与赛克斯在一起,如前天一样沉重、缓慢地朝前走;当影子般的人们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他觉得那抢劫犯抓紧了他的手腕。忽然,他听到了枪声,惊得直往后退缩;空中顿时喊声四起;灯光在他的眼前闪烁。当一只看不见的手带着他匆匆逃跑时,周围一片喧哗和骚动。因这一稍纵即逝的幻觉,一阵模糊的、不安的疼痛感掠过全身。这种感觉不停地折磨着他,使他疲惫不堪。

于是,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几乎机械地在门栅之间爬行,或者穿过路上遇到的一个个树篱的缺口,直到抵达大路。这里,雨开始哗啦啦地下起来,他也彻底地清醒了。

他往四下里看了看,看见不远处有一栋房子,也许他能够走到那里。他们可怜他的处境,可能对他生出怜悯之心;倘若他们没有怜悯之心,他想,死在靠近人群的地方总比死在孤零零的旷野上强。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做最后的努力,踏着踉跄的步伐朝着那栋房子走去。

临近房子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以前见过这房子,细节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可是建筑物的形状和外表却似乎是他所熟悉的。

那堵花园墙!他昨晚曾经跪在墙内的草地上,恳求那两个强盗发发慈悲。这正是他们企图抢劫的那幢房子!

奥利弗认出这个地方时,忽然感到一阵恐惧,以致他一时忘了自己的伤疼,只想到逃跑。逃跑!他站都站不稳,况且,即便他完全拥有了他脆弱、幼小身躯的全部力气,他又能逃往何处呢?他使劲地推着花园门。门没有上锁,靠铰链的转动,门被打开了。他蹒跚着穿过草坪,爬上台阶,有气无力地敲了敲门。他已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身子靠在小门廊的一根圆柱上,随即便昏倒在地。

碰巧,就在这个时候,贾尔斯先生、布里特尔斯和补锅匠经过一夜的劳累和惊骇之后,正在厨房里用茶点和零食,以恢复体力。和地位较低下的仆人亲近,这并不是贾尔斯先生的习惯;他倒是习惯以一种高傲的友善来对待他们,以使自己的举止得体。这种友善尽管令人满意,却仍能让他们想起他优越的社会地位。然而,死亡、火灾和夜盗使所有的人都处于平等的地位;因此,贾尔斯先生伸开双腿,坐在厨房的火炉围栏前,左臂靠在桌上,以右臂作手势,详细地描述了这起抢劫案的始末。他的听众(尤其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厨子和一个女仆)屏息着,听得津津有味。

“大约早晨两点半,”贾尔斯先生说道,“或者已经接近三点了,我不能肯定,我醒过来,并在床上翻了个身,可能是这样的(说到这儿,贾尔斯先生在椅子里转过身来,拉起桌布的一角模仿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我想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讲到这儿的时候厨子脸色苍白,叫女仆把门关上;女仆叫布里特尔斯去关,布里特尔斯叫补锅匠去关,补锅匠假装没听见。

“——听到一个声音,”贾尔斯先生继续说道,“起初,我想,这是幻觉,于是我静下心来睡觉。这时,我又一次清楚地听到这种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厨子问道。

“一种爆裂的声音。”贾尔斯先生往四下里看了看,回答道。

“更像是铁棒在豆蔻磨碎机上摩擦的声音。”布里特尔斯暗示道。

“你听到时它像那种声音,老兄,”贾尔斯先生说道,“可是,我听见时它像一种爆裂的声音。我掀开被子,”贾尔斯把桌布卷起,继续说道,“在床上坐起来侧耳倾听。”

厨子和女仆不约而同地突然发出“上帝!”的叫声,然后将她们的椅子拉得更靠近些。

“这时,我听到了,清楚得很,”贾尔斯先生继续说道,“‘有人,’我想,‘正在撬门窗,该怎么办呢?我得把那个可怜的小男仆布里特尔斯喊醒,免得他在床上被人杀死,或者他的喉咙被人从左耳割到右耳而他自己还不知道。’”

此刻,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布里特尔斯,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说话人,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

“我甩开了被子,”贾尔斯说着,扔掉桌布,眼睛盯着厨子和女仆,“悄悄地溜下床,穿上一条——”

“有女士在座,贾尔斯先生。”补锅匠低声说道。

“——一双鞋,老兄,”贾尔斯生气地对他说道,强调了一个“鞋”字,“抓起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每晚我把它连同餐具篮一起带上楼,然后,踮着脚走到布里特尔斯的房间。‘布里特尔斯,’我把他喊醒时,说道,‘别害怕。’”

“你确实是这么说的。”布里特尔斯低声地说道。

“‘我想我们是死定了,布里特尔斯,’我说,”贾尔斯继续说道,“‘可是别害怕!’”

“他害怕吗?”厨子问道。“一点也不怕,”贾尔斯先生回答道,“他跟我——啊!几乎跟我一样沉着。”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马上给吓死,真的。”女仆说道。

“你是女人嘛。”布里特尔斯鼓起了一点勇气,反驳道。

“布里特尔斯说得对,”贾尔斯先生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别的没有什么可指望的。因为我们是男人,就从布里特尔斯的炉边的铁架上拿起一盏遮光提灯,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下楼——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贾尔斯先生已从座位上站起来,闭着眼睛走了两步,以恰如其分的动作来补充他的描述。就在这时候,他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猛然惊跳起来,赶紧坐回他的椅子里。厨子和女仆尖叫了起来。

“敲门声。”贾尔斯先生装出一副完全沉着的样子,说道,“哪一位去把门打开?”

谁也不动一动。

“这么早就有人敲门,这事看来有点怪,”贾尔斯先生说着,打量了围绕着他的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他自己的脸看上去也毫无表情,“可是,门是必须打开的。你们听见没有,哪一位去开门?”

贾尔斯先生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布里特尔斯。可是这位年轻人天性谦虚,也许认为自己是小人物,管家不是对着他发问,反正他没有搭腔。贾尔斯先生把恳求的目光投向了补锅匠,可是他突然睡着了。那两个女仆更不在考虑之列了。

“如果布里特尔斯宁可在证人面前开门,”贾尔斯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乐意当个证人。”

“我也乐意。”补锅匠说道,他入睡得突然,醒得也突然。

布里特尔斯在这些条件下妥协了。他们这些人由于发现(打开窗板发现的)现在已是大白天了,多少有点消除了疑虑,便朝楼上走去,狗走在前面,那两个女仆因害怕留在楼下,现在也殿后跟上来了。根据贾尔斯先生的忠告,他们都要高声说话,以便警告外头心怀恶意的人:他们人多势众;同时,按照同一位别出心裁先生想出的绝招,在大厅里故意将狗尾巴紧紧夹住,让它们疼得狂吠不已。

采取了这一系列预防措施之后,贾尔斯先生紧紧地抓住补锅匠的胳膊(正如他开玩笑说的,防止他逃跑),然后发出了开门的命令。布里特尔斯服从命令开了门。这群人怯生生地透过彼此的肩膀窥视,只看见可怜的奥利弗这么一个说不出话、筋疲力尽的可怕的小东西。奥利弗扬起了疲惫的眼睛,无声地请求他们的怜悯。

“一个男孩!”贾尔斯先生惊叫道,猛然将补锅匠推到后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噢——布里特尔斯——喂——你也不知道吗?”

开门时躲到门后去的布里特尔斯一见到奥利弗就大叫起来。贾尔斯先生抓住了这个男孩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幸亏不是受伤的那只),硬是将他径直往大厅里拉,然后把他全身平放在大厅的地板上。

“我们抓到他啦!”贾尔斯激动万分地向着楼上高声喊叫,“太太,这是其中的一个窃贼!小姐,这是一个窃贼!小姐,他受伤啦!是我开枪击中的,小姐,当时布里特尔斯替我掌灯。”

“——使用一盏遮光提灯,小姐。”布里特尔斯喊道,他以一只手作杯状置于嘴边,以便让声音传得更远些。

两个女仆飞奔上楼去传递贾尔斯先生逮到一个抢劫犯的消息;补锅匠想方设法让奥利弗恢复知觉,以免他被绞死之前就死去。在一片喧哗和骚动中,传来了一个女人悦耳的声音,其他声音马上静了下来。

“贾尔斯!”从楼梯顶上传来了这悄声呼喊。

“在这儿,小姐。”贾尔斯先生应道,“别害怕,小姐,我没有受什么伤,他没有做出任何拼死的反抗,小姐!我很快就制服他了。”

“嘘!”小姐回答道,“你使我伯母受了惊吓,程度不亚于那些窃贼对她的惊吓。那个可怜虫伤得厉害吗?”

“伤得非常厉害,小姐。”贾尔斯回答道。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简直难以形容。“他看上去快不行啦,小姐?”布里特尔斯依然像先前那样大声嚷嚷,“你不下来看一看他吗,小姐,万一他真的不行的话!”“请安静,这才是有教养的人!”小姐回答道,“安静地稍等片刻,我去禀告伯母。”

说话人轻快地走了,她的脚步声如同她的说话声一样的轻柔。她很快又回来了,还带来了老太太的吩咐:必须小心地将受伤的人抬到楼上贾尔斯先生的房间;布里特尔斯必须为那匹矮种马装鞍,马上骑马到彻特西去让警察和医生立刻赶来。

“可是,你要不要先看一看他,小姐?”贾尔斯先生问道,样子显得很自豪,仿佛奥利弗是他巧妙打伤的一只羽毛罕见的飞鸟似的,“不稍微看上一眼吗,小姐?”

“无论如何不是现在,”小姐回答道,“可怜的人儿!噢,看在我的分上,好好待他,贾尔斯!”

当她转身离开时,老仆人抬起头来望着她,目光里充满着自豪的赞美,仿佛她是他自己的孩子一般。然后,他把身子贴近奥利弗,像一个女人那样关怀备至地帮着把他抬到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