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太妃那张保养得体的脸有些扭曲了起来,她的左手使劲地抓住了身旁的太监,指甲刺入了他的手臂,那太监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哆嗦了两下。
“慕梓悦,你都成了阶下囚了,居然还这么嚣张!”丽太妃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哀家拿你这个谋逆之臣没有法子不成!”
“太妃娘娘,你若是有法子,何必到我这里走一趟?”慕梓悦轻蔑地笑了笑。
“你——”丽太妃喘息了两声,勉强平静了下来,“哀家知道,你自始自终都看不起哀家,是不是?”
慕梓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是个男子,更是个有本事的男子,怎么能体会我们这种女子的悲哀?”丽太妃的语声凄然,“后宫之中的女子,如果没有今上的恩宠,原本就象浮萍一样,哪一天消失都无人过问,哀家只是本能地抓住可以倚靠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吗?陛下现在是哀家唯一的依靠,哀家万万不能看他为了一个谋逆之臣有任何闪失!”
“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妃娘娘这壶敬酒,还是请带回去吧,”慕梓悦淡淡地道,“若是陛下亲手将此酒送入臣的手中,臣愿一醉以谢皇恩,甘心情愿。”
丽太妃紧紧地盯着她,那双风韵犹存的凤眸中精光一现:“慕梓悦,你是不是还心存侥幸?实话告诉你,现在摆在陛下脑中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顺应群臣之意杀了你,另一条你知道是什么吗?”
慕梓悦漠然摇了摇头:“太妃何必妄自猜测圣意?”
丽太妃示意那太监后退,旋即又上前一步,几乎和慕梓悦面贴面:“陛下对你抱了什么心思,哀家冷眼旁观,一清二楚,如果你愿意一辈子被囚在此处,做陛下的男宠禁脔,哀家也无话可说。”
慕梓悦低垂的双眸骤然看向丽太妃,又惊又怒。
丽太妃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慕梓悦,你好好想想,是要畏罪服毒,还是要苟且偷生?慕家的后人,当朝的广安王爷,征西定北的将军,不用哀家教,你也该知道怎样选择吧?”
慕梓悦拿着盘子的手有些发颤。
“你何必将自己弄到最后狼狈不堪的地步呢?又何必让陛下蒙上昏君的恶名呢?只要你喝下这杯酒,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你烟消云散,哀家向你保证,你的广安王府还是你的亲信,所有的人都不会受到牵连,”丽太妃的语声诱惑,“那些大臣们的悠悠之口,哀家会用法子堵住,你只不过象老广安王一样暴毙而亡,大家都体体面面不好吗?”
慕梓悦的脸色渐渐发白,垂首看着那壶酒,呆呆地发怔。
忽然,走廊的牢门上传来一声轻叩,那个侍卫头儿有些急促地道:“公公,你们在说些什么?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那太监轻咳了一声,不安地看了丽太妃一眼,见她纹丝不动,只好回道:“再过片刻,片刻就好。”
“你发誓能做到刚才说的吗?所有的人都不会受到牵连,包括广安王府的名声?”慕梓悦低声问道。
丽太妃怔了一下,顿时欣喜若狂:“你放心,如果哀家做不到,便让哀家生不能享荣华富贵,死下拔舌地狱受苦受难!”
慕梓悦缓缓地将盘子放在了茶几上,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默默地凝视着酒杯,眼神复杂。“这是什么酒?”
“含笑散,顾名思义,饮下之后,半个时辰之内便能含笑安然离去,放心,没有半丝痛苦。”丽太妃的语声低柔,只是那双紧紧抓着栅栏的手泄露了她的秘密,要不是那栅栏挡着,她恨不得冲上去将那酒灌入慕梓悦的口中。
“很厉害吗?不会喝了以后半死不活吧?”慕梓悦轻笑着问。
丽太妃迫切地摇了摇头,又猛然醒悟自己太过急切,只好掩饰地笑了笑:“宫中秘药,你尽管放心。”
慕梓悦抬起手来,苦笑了一声,忽然便一仰脖,将酒灌入了自己的口中,旋即将酒盅一扔,哐啷一声,那酒盅在地上滚了几圈,砸在了墙角。她朗声大笑了起来:“陛下!陛下的话言犹在耳,臣却要离你远去!世事难料啊!”
门外的侍卫大惊失色,飞快地冲了进来,厉声喝道:“什么事!公公,请你速速离去,不然,卑职就要马上去禀告陛下!”
丽太妃恍若未闻,她生怕自己功亏一篑,急切地叫道:“慕梓悦,你且应我一声!”
慕梓悦低喘了两声,踉跄着走了几步,半讥半讽地道:“放心,只要你不要忘记你今日的誓言就好!”
丽太妃终于放下心来,重新将轻纱覆面,低声道:“你一路走好,莫要怪我狠心,要怪只怪你太贪心!”
说着,她走到那太监身旁,扶着他的手臂,瞥了那几个侍卫一眼,疾步往外走去。
那领头侍卫也没功夫瞧她,急冲冲地打开了牢门,抢进门去,一叠声地喊道:“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慕梓悦摇了摇头:“没事,我好得很,只是心里感慨罢了。”
不一会儿,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走廊上又进来一个人,那侍卫长怒道:“谁?又是谁?这都快三更了,人犯也要睡了,明日赶早来吧!”
进来的那人愣住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慕梓悦抬头一看,身形晃了晃,笑嘻嘻地道:“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是来帮本王送终的吗?”
沈若晨的神情惨然:“梓悦,你就不要气我了,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甘愿受你处置,这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何必和我赌气?于正都快疯了,今日在养心殿前跪了半天,以人头担保你不会谋逆,让陛下打了廷杖却还不肯走,你到底有何秘密,快告诉我!”
慕梓悦怔了一下,旋即却又笑了起来,神情有些疯癫:“陛下在哪里?陛下,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