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万叶丛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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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江春的话让江夏思考了十秒钟,然后就自动忽略后一句,记住了前一句。晚上和程风行一起外出的时候,江夏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气,让人想忽视都难。电影院人很多,售票点前面居然排了长长的队伍,让程风行这个从来不进电影院的人措手不及。排在他们俩前面的是几个高中生,三男二女,一直嘻嘻哈哈地打闹,其中一对看起来是情侣,互相亲昵地靠在一起。

程风行不觉有点恍惚,若干年前的青葱时光不经意间就闪入脑中,令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轻轻地捏住了江夏的手。江夏则等得有点烦躁了起来,这长长的队伍让她觉得电影票会被一抢而空的感觉,不由得抱怨地问:“什么电影啊,这么多人。”

前面的男孩子看了她一眼,热情地说:“阿凡达啊,所有的影评都是满分的,被评为完美的划时代的电影作品,这辈子不看都会后悔啊。”

程风行和江夏对视一眼,心里颇有点不以为然:十有八九是影院和发行方的造势,难道会有这样完美的电影吗?

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之后那一刻的收获。漫长的等待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浓墨重彩、充满灵性、激动人心、扣人心弦。那天空中漂浮的巨大山脉,虚空中飞泻而下的瀑流,神秘而灵气非凡的灵魂之树……让人目不暇接;冷漠无情的外来侵略、种族归属的左右两难、绝地逢生的爱欲纠葛……让所有观影人的心随着起伏跌宕。当影片上的男女主人公大劫之后在潘多拉星上自由地享受自己美好的爱情时,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二个多小时的影片已经结束,潘多拉星的旅行拉上了帷幕。

重新回到地球,江夏有点恍然,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点虚浮,仿佛还是和男主人公一起在潘多拉星飞舞。程风行拉着她,漫步在马路上。时值深夜了,马路上稀稀落落的几个夜归的行人,隆冬的深夜,意外地没有刮寒冷的北风,空气冰凉且干燥,让被热血沸腾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远处是N市有名的三江汇流的地方,三条哺育了N市人的母亲河在这里静静地交融在一起,然后流向广袤无边的大海。俩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紧紧地靠在一起,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江水,享受着这静谧的一刻。

良久,江夏不舍地从程风行的怀里探了出来,看看了黑丝绒一般的夜空,夜空中一弯新月,一旁散落着无数颗闪烁的星星。“你说,在天空的尽头,真的会有潘多拉星球吗?”

程风行认真地进行科普:“银河系里没有检测到有生命迹象的星球。”

“木头。”江夏噗嗤一乐,想了想,又问:“要是我是那个内蒂瑞,你会不会为了我从人类变成潘多拉星的土著人?”

程风行吻了吻她的发丝,认真地说:“你不是内蒂瑞,你就是江夏,永远都是我的江夏。”

“木头。”江夏白了他一样,忽然声音低了下来,柔柔的,甜甜的,“可我就是喜欢木头。”

程风行满心的喜悦,闻着她发丝的香气,说:“那我就是木头。”

江夏盯着他,忽然故作忧郁地说:“可是,哥哥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打断我的腿。”

程风行顿时仿佛被一头凉水浇下,浑身冰冷,半晌他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夏看着他骤然变色的脸,咯咯地笑了:“木头木头,我骗你的,哥哥说了,等他出院以后就和我谈这个事情,我看他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八成教训你一顿就好了,别担心啦。”

程风行并没有笑,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江春生硬地反对他们两个,他并不担心,江夏就像个皮球,你拍她一下,她反弹得越高,可是江春这样模棱两可,江夏就没有反弹的可能,他心里也就越发惶恐。“小夏,如果,你要在江大哥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怎么办?”

“我两个都要。”江夏说,在她心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选择题。

程风行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低声说:“好,小夏,别忘记你今天说的话。”

江夏认真地点点头:“嗯。如果哥哥不同意,我就一直缠着他,缠到他同意为止。”

程风行长舒了一口气,说:“我过两天就要出国一趟,为上能那场反侵销案做前期的准备工作,我不在这里,真不放心你。”

“那你把我打包带走吧。是不是去比利时?我那里有个朋友,可以招待我。”

“真的?”程风行惊喜地说,一想到江夏要独自一个人跟在江春身边一个多星期,他就觉得惴惴不安。

“骗你的,傻瓜。”江夏喜滋滋地说,“等你回来,我哥也出院啦,你放心,这一个星期里,说不定就有好消息啦。”

程风行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两个人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遥望着天边的星星,江夏忽然灵光一现,捉住程风行的手心,在上面画了一颗星星,然后把他的手握住:“送给你,我的潘多拉星球。”然后又伸出自己的手掌,捉着他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也画了个星星,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的潘多拉星球也送我了,可不许再送给别人了。”

程风行握住手掌,郑重的点点头。

“我以后要盖所房子,在庭院里种上一棵灵魂之树;然后要做个假山,放个哈利路亚山;最后要买辆mini cooper,把车顶画上我们这两颗潘多拉星……”江夏唧唧呱呱地说着,忽然就变成了阿凡达迷。

程风行静静地听着,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地落回了远处。或者,在这么多年的躇躇独行之后,幸运之神终于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程风行走的第一天,一切风平浪静,江夏上午处理丰松的事务,下午在医院陪江春,晚上在家逗江小帅。

程风行走的第二天,清早起来,江夏有些微微的思念,给正在熟睡中的他发了一条短信:喂,你在做梦?梦里有没有我?

程风行走的第三天,江爸爸和江妈妈回来了,外出了十多天的老两口真的带了一大袋的巧克力,把江小帅激动坏了,用他短短的胳膊抱着那堆巧克力,江夏试图从他手里分享一块,而他警惕地看着包括江夏在内的所有人,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大声地说:“我不分享,不分享巧克力,都是我的,都是宝宝吃的!”

程风行走的第四天,江爸爸终于知道了江春使的调虎离山之计,暴怒地冲到医院把江春臭骂了一顿,江家顿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程风行走的第五天,江夏思念如潮,偷偷躲在卧室里接程风行每天的例行电话,撒娇让他早点回家。

第六天,江春最后的身体检查报告马上要出来,如果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江夏愉快地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拿了一个苹果边啃边问:“哥,那天爸爸骂你的时候你怕不怕?”

江春耸耸肩,说:“怕。不过有八字真言: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江夏嘿嘿地笑了,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奇怪,爸爸怎么从来都不会骂我?会不会你是爸爸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那是爸爸疼你,难道你还想被他骂?没看见那天他像个喷火龙一样的,要是你,八成就哭了。”

江夏不屑地切了一声,说:“我才不会呢,我只会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亲他几下,他这个喷火龙一下子就喷不出火来了。”

“是,你最厉害,你是江家的小公主,谁都没有你厉害。”江春含笑看着她。

门大敞着,江夏眼尖,忽然看到那个小眯眼的一声从远处走过,她闲极无聊,边说边站了起来:“哥,我去看看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没有。”

医生办公室在病房走廊的尽头,江夏闪身走了进去,小眯眼医生正在电脑上写着病理分析,一看见她进来,不由得有点局促,问:“江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江夏阴森森地问:“小汪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怎么一看到我就紧张?”

汪医生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没有啊,我,我有什么事情好瞒你的。”

“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江夏呵呵一笑,“费医生呢,我哥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没有?”费医生是江春的主治医生,也是江家多年的家庭医生。

汪医生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堆着的一叠文件,说:“出来了,我看看应该都没什么大问题,等费医生签完字就可以给你们了。”

江夏顺手拿起了那一大叠的资料,随手翻了翻,心、肝、脾、肾……都显示指标良好,江夏特意在肾脏这一栏多瞄了几眼:这可关系到以后哥哥和小钰姐的性福生活啊。翻着翻着,一页报告吸引了她的注意:血型——O型……

一刹那间,各种纷杂的念头闪入她的脑海,让她的头忽然变得晕乎乎的,她定了定神,问:“小汪医生,我上次住院的时候,你帮我验血了吗?”

汪医生点点头,随口答道:“我记得你应该是B型血,和你这个人完全不像。”

江夏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伸手扶住了桌子,勉强笑了笑,说:“是啊,我一直以为我也是O型血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大门的,放眼望去,满街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路的尽头可能是他们的家在呼唤着他们;而江夏却忽然茫然了:那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究竟是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