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山妮与丁大雷的誓约,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是要出人命的。公公刘寿山当然不放心,他担心儿媳妇被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给耍了。
郎山妮对自己的话到底有多少把握,刘寿山并不清楚,但他却明了誓言的难度。想搞到日本人的武器弹药,在目前的情况下,几乎和做梦差不多。日本鬼子的凶顽他见识过,尤其是武器,日本人怎能轻易让你夺走?他怕郎山妮把话说得太过,而没有能力去圆,这样不仅丢了郎山妮的脸,也丢了“小狼队”的脸面。经过一个晚上的思索后,刘寿山找到了郎山妮。
“孩子,你对丁大雷说的话,有几成把握?这个事情不是拍脑瓜子的事儿,还要从长计议为好。”刘寿山端坐在郎山妮房里的板凳上,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爹,您放心。我能白白听您给我讲的三十六计吗?我已经有想法了。”郎山妮笑吟吟地看着公公刘寿山。
“你有什么好主意?给爹念叨念叨?”
“爹!”郎山妮拖长了声音,“我又不是真抢日本人的枪,不还有皇协军嘛!”
“嗯,那帮龟儿子还算好对付。”
“爹,现在不方便透露哦,这属于秘密。我想爹也会支持我的。”郎山妮调皮地笑了,重重地说。
刘寿山嘴上虽说不担心,可临出房门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不懂什么兵法,可皇协军欺压老百姓靠什么?陶志飞那小子手里的家伙可不是烧火棍。“小狼队”怎么说也不是正规军,真要硬抗硬,不好说啊。老汉轻轻摇头,也为这件事捏把汗。
油灯照在春芽灵巧的手指上,她的手指在油灯的暗晕下,更显得修长。她接受了郎山妮的任务,正在专心致志地缝补几套日本军服。她很小心地把一条军裤裂开的部分用针线一点点地缝补好。油灯的光亮有些弱了,她拿着针挑了一下油花。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跃入她的脑海,那是丁大雷窘迫的面孔。
春芽笑了,她的微笑给这间小屋平增了一分亮色。“这家伙真有意思!”她自语着,继续手中的活。郎山妮走过来,瞧瞧春芽缝补好的日军军服,拿起一条裤子,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黄腾达从门外走了进来,“我来了。我猜你今天晚上就会找我。”他径直走进屋子,坐在了春芽的旁边,专注地看着春芽缝补衣服的样子。
“你来了,小黄。快帮我看看,我像不像一个日本人的‘鬼子官’?”
“这事儿啊,你找我就对了,我比较擅长。”黄腾达笑了。
春芽从衣堆里挑出一套军服,帮郎山妮换上。郎山妮把身子挺直,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指着春芽二人说:“你们,看我地,像不像日本人地?”
如果说刚才郎山妮的举止,还让春芽和黄腾达发笑,后面她的话则让两人忍俊不禁了。春芽笑得捂住了肚子,黄腾达站了起来,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去。
“如果大当家的真的能懂些日语,再会说上几句,就更加锦上添花了。”良久,黄腾达作弊似的和春芽对了一下眼神,对郎山妮说。
郎山妮告诉黄腾达:“小黄啊,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找你来,就是要你教我一些简单的日语,这对我们下一步计划很有好处。”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看不到一点光亮。此时,郎山妮的小屋里是一片温暖的暗黄色,这点暖色,让她的小屋充满了生气。油灯下,她正在认真地盯着黄腾达的嘴巴,仔细看他的口型。她认真的样子让人无比敬佩。郎山妮初学日语,舌头根子比较硬,听起来不那么熟练,但经过一个晚上的练习,加上黄腾达的指导,乍听起来也足可以假乱真。
“看着我,张开嘴巴,就这样。”黄腾达继续给郎山妮作着示范。
夜愈来愈深了,只有一点灯光从窗子里投射到外面的地上,把几个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人影映射得越发清晰——丁大雷、徐十法与张九胜几人摸到了郎山妮的门外。
徐十法捅开窗户纸,屋子里油灯闪亮,丁大雷像个壁虎,悄悄地听着屋子里的谈话。刚才郎山妮和黄腾达的对话,他都听清楚了,自己也在外面张着嘴,有板有眼地跟着学。郎山妮和黄腾达学习日语,丁大雷起初还有点兴趣跟着模仿,可后来心里竟矛盾起来。他既希望郎山妮的计划能够实现,又不希望她成功,从而丢了自己颜面。这不太爷们儿,他警告自己。不过除了那点儿心思,丁大雷发现自己还有种复杂的心情,是嫉妒黄腾达和郎山妮在一起吗?他向来对女人不亲,可这次大不相同,感觉像失去了什么似的,心底有股奇怪的感觉慢慢升腾了起来。是什么,恐怕丁大雷自己也无法说清。
看着他发呆,徐十法捅了他一下:“营长,你寻思啥呢。没事,就那几句日本话,我都学会了。”
丁大雷悄悄地站起来,从窗子的缝隙向里看去。郎山妮的房间有几分女人味,昏暗的暖黄色,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就在他还想仔细看的时候,郎山妮走近窗子。其实,从这几只“壁虎”意外来临之初,就被从小就学会追踪猎物的郎山妮发觉了,她一直隐忍没发作,郎山妮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向春芽和黄腾达眨眨眼睛,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然后打开窗子,端起一盆洗脸水哗地倒了出去。
窗外的丁大雷还张嘴望呢,这盆水来得突然,他哪躲得及。徐十法和张九胜也连带着被水淋了,哑巴吃黄连,谁都没敢出声。待到郎山妮关上窗户,他们才敢偷偷地站起来,悄悄溜走。
“小姐,你耳朵真灵。”春芽抿嘴忍俊不禁,黄腾达摇摇头,觉得丁大雷这几个人真有趣。郎山妮却没笑,她心底嘀咕,丁大雷这小子不是省油灯,就怕他关键时刻坏事。
第二天清早,郎山妮带了一些“小狼队”的精干成员,以及丁大雷手下一起下山。丁大雷看郎山妮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不禁涌起一阵猜想:郎山妮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不费一枪一弹取得皇协军的武器呢?他让张九胜向郎山妮探探口风,可郎山妮只是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说。
丁大雷半望虚空,似要向自己聪明的大脑索取零星的智囊。可怎么琢磨,郎山妮的把戏都高深莫测,谁让他跟人家针尖对麦芒了呢?丁大雷勉强一笑,其实心里打鼓。
“营长,我看这狼大仙附体的女人不好把握,咱们得提防啊!”张九胜悄悄地拽了一下丁大雷的衣服,两人咬着耳朵。
“我知道,你雷爷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咱能吃这亏吗?”
“还是小心点为妙,我看这女人可不简单。”徐十法也这样劝丁大雷。
“行了,行了,知道了。”
一行人等到了蒙城城外的时候,郎山妮命令黄腾达去取出上一次作战中缴获的日军移动通讯电话,给皇协军首领高疤子打电话。黄腾达拨通了高疤子的电话,丁大雷等人在一边有些纳闷地看着黄腾达,又瞧着郎山妮等人。
早晨,蒙城外是一片清凉的寂静。黄腾达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哦,对,我是田中守备长的通信兵,我们队长下午要去你秋田镇检阅部队。”
“哦,是田中守备长要来视察吗?”听到这个消息,高疤子连忙站直,直到放下了电话。
得知田中守备长下午要来镇里检阅部队,高疤子连忙布置手下的人进行准备,用以迎接田中守备长一行。高疤子明白,这件事情若做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格外卖力。他本想再向上原枫太君问问清乡的事,却怎么都打不通蒙城侦缉队的电话。其实,就在黄腾达打过电话以后,郎山妮就命令“小狼队”的人,把高疤子与外面联系的电话线路切断了。
春芽拿出一大包衣服,是她连夜修补好的日军军服。郎山妮命令一些“小狼队”队员换上春芽缝补好的日军军服,丁大雷等人这才完全明白郎山妮此行的全部计划。
原来,郎山妮准备让“小狼队”的队员扮作日军,她自己扮作日军的田中队长,追捕丁大雷等及其部下,抓捕到秋田镇向高疤子兴师问罪,怪他剿匪不利,趁机拿下他们皇协军的枪械。
张九胜冷笑着走向郎山妮,并质问她:“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你莫不是想把我们兄弟几个送给高疤子,去换枪械?”
“你们牛头山的招牌根本就值不了一条枪。”郎山妮淡淡地说。
丁大雷听到这样的话可是真的生气了:“好,我们不值钱,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