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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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兴理学朱熹平反 庆大功理宗赐书(3)

宋理宗在拜祭了曲阜孔庙之后,又带了文武大臣、王妃贵人攀登了五岳独尊之泰山,沿了当年秦始皇泰山封禅的路线,对泰山进行封赐予褒扬。登临极顶,尽管自己乃一代人君,却仍然感到了天地自然的伟大、造物主的神奇,以及自己的渺小,他才真止体味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真正含义。登临了泰山,游览了泰山诸景,极目旭日东升,又观晚霞夕照,见过黄河金带、云海玉盘。在群臣簇拥之下,依依离开泰山后,他一路南下,遇名山而登,见胜迹则游,一路迢迢“黄云”蔽日,来到了潭州。在听了潭州知州简单的工作汇报之后,理宗又在群臣簇拥之下,沿湘江南下到了南岳衡山。他游览了方广寺,参观了麻姑仙境,到磨镜台参了禅,登祝融峰,看了衡山日出,细数南岳七十二峰,有如游龙,于是叹为观止。登泰山之时,他感到了泰山的挺拔、雄浑与伟岸,登上泰山绝顶,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然而登了衡山,他感到了衡山的幽静、峻秀与浓厚的文化氛围,感悟到江山的秀美,从而满足了他作为一个帝王所具的虚荣之心。理宗登临南岳之时,止是春夏之际,万物复苏,到处是水流潺潺,温馨扑鼻,绿的海洋,花的世界。当年朱文公任职湖南广泛植树造林,见南岳由于当时官吏失于守护,以致妄行砍伐,林小摧残,土行碎破,也就发布《约束榜》,禁止妄砍滥伐,并且规定寺观各处经界分管,种植树木,由于各处寺观的拥护,数载之后,也就树木参天。理宗在听了寺僧的介绍之后,又亲自查看了当年所造的林木,不禁为朱文公的治绩而感到骄傲。只是斯人已去,白云悠悠;睹物思情,也就有些伤感。

理宗登了南岳回到潭州,潭州知州又汇报了岳麓书院的一些情况。对于岳麓山及岳麓书院,理宗帝是早就有所闻的。当年他的祖宗真宗皇帝就曾为之题过额,赐过儒家典籍,以后朱文公与张栻会讲论道于斯,更是誉满神州,而成为天下士子学人朝圣之所,因此这次理宗也就有心登临。又传当年秦始皇泗水捞鼎失败后,登临此山,看了此风景,气就消了,可见此风景之妙了。

听说理宗皇帝要登临书院,山长欧阳守道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当然,他不是因为理宗的登临会给他个人的名誉和地位带来一些什么好处,他不是贪图功名利禄之辈;他是想通过理宗的亲临而扩大书院的影响,或乞求一些皇家的藏书,以充实御书楼。

欧阳守道乃江西吉州人氏,书香门第。白幼聪慧好学,亦是家学渊源,对程、朱理学尤有研究。他没参加朝廷科考,只是潜心苦读,尽得儒学之奥。理宗继了大统,恢复了程、朱理学的正统地位,他在理宗即位的那一年科考中,一举中进士及第。他早年执教于白鹭洲书院,培养了以后在南宋王朝驰骋数载的一代名相文天祥。因他渊博的理学知识,及行义著于天下的品德,而为当时士子学人所景仰。中了进士,朝廷授他做了地方官吏。但做官并非他志。囚得罪了权贵,权贵上朝参了一本,他被罢官归里,从此绝意仕途,转而潜心研究程、朱理学。

却说时任湖南转运副使的吴子良,乃欧阳守道好友,又是同科进士。他对欧阳守道的学问极为叹服,对其为人亦是景仰,常以兄礼事之。吴子良见欧阳守道无意仕途,且乐于教育,而适时原岳麓书院山长凌登龙去世,山长空位,于是就想到了欧阳守道,即作书致聘。欧阳守道接了吴子良聘书,亦感吴子良言辞恳切,便欣然前往。欧阳守道到任不久,南宋鸿儒欧阳新迂道往访,来到潭州。欧阳守道听了这个信息,竟是率了书院学子不远数里相迎,及至会晤,交谈甚契。欧阳守道即报呈吴子良,推介欧阳新,并同欧阳新一起拜晤了吴子良。三儒通宵长谈,议论时弊,都为时局而痛心疾首,或探道究微,因为三儒同是程、朱之徒,因此交谈甚是投机。对欧阳新的学问与为人,吴子良是极为叹服,于是恳请欧阳新作了岳麓书院讲学。

理宗皇帝自南岳归来,见南岳风景如画,又游了朱、张同游之遗迹,龙颜大悦,在潭州知州及群臣陪同之下,沿了当年秦始皇帝登岳麓山的路线拾级而上。一路上细听流水,侧闻鸟音,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气派。当今天子驾到,早就惊动书院的学子儒生。于是,在山长欧阳守道及讲学欧阳新的带领下,跪拜道傍,以示恭迎。理宗皇帝登了岳麓山,漫步书院,命礼部侍郎作了祭文,祭拜了孔子,参观了新修的崇道祠,参观了岳麓诸景。此前,南宋大儒尚书钟仙巢,曾应湖南转运副使吴子良之约,登临了岳麓山,应欧阳守道之约于此设坛讲学。讲学之余,在吴子良及欧阳山长、欧阳讲学的陪同之下,钟仙巢游览更建后的书院,对岳麓诸景极力赞誉。来至黉门,钟仙巢见有新建黉门池,池水清澈见底,细数游鱼过百,绿波粼粼,有所心动,心想:“要是于此新建一亭,岂不更妙?”钟仙巢随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吴子良和欧阳守道,吴子良和欧阳守道极力赞扬:“钟大人所言极妙。”

于是不久巍峨一亭挺拔于池上,“层楹矗碧波上,檐宇轩竦欲翔,涵山黛,吞涧流,云影天光,缭白萦青”。登斯亭也,则有涤尘埃、心旷神怡之感。钟尚书建亭以后,很想找一个像朱熹、张拭一样的大儒来题写亭额,可是却很难找到,于是虚了亭额,仅留了亭子而去。这次理宗驾幸光临,钟尚书作为陪同随从同登此山,同游此境,也就斗胆力邀理宗同游黉门池。理宗皇帝见池水清澈,游鱼嬉戏,四周绿树成阴,很是兴奋,视钟仙巢而言日:“妙哉,此乃岳麓诸景之胜也!”

于是同登斯亭。是时正是春夏之际,百花盛开,到处桃红柳绿,蔚为壮观。钟尚书见理宗游兴正浓,兴致甚高,于是斗胆拜跪,乞求理宗赐字题额。理宗皇帝本系儒生出身,作太子之时,常究理于孔孟之间,留意于程、朱之学,对诗词曲赋亦是有所研究。如今见钟尚书跪求,也就没有多加思考,一口答应下来,即传太监笔墨伺候,然而题何名字,理宗却百思不得其解。他清楚:“在此题书可一点也不能马虎,这可是百代文明的发祥之地,亦是文人学士的集聚之所啊!”他一手握毫,一手却不断地捋理并不浓密的胡须,眉头紧锁。理宗的如此之态,却把钟尚书急得不知所云。他没想到他的这一乞求,倒让理宗帝十分为难了。文武大臣,紧盯着理宗手中的管毫。这时一阵轻风徐徐而来,滤过岳麓山阵阵松涛,挟着沁人的清香,直扑众人。理宗终于笑逐颜开,微笑看了钟仙巢一眼,于是以玩笑的笔法大书了“仙巢吹香亭”五字。

接着理宗站立亭中,放眼四顾,只见白云悠悠,花团拥簇,也就联想到杜荀鹤《题衡山隐士山居》诗中:“放鹤去寻三岛客,任人来看四时花”之句,很是符合此亭此景。理宗即书写了作为楹联。得了理宗书赐亭额和楹联,钟仙巢激动得不得了,匍匐于地,竟是鸡公啄米一般地叩头不停。群臣亦伏地三叩九拜地山呼了万岁,尔后又是盛赞了理宗的墨宝,把一个理宗帝吹捧得天花乱坠。见理宗帝龙颜甚悦,兴致极高,吴子良偕了山长欧阳守道跪拜乞请理宗给岳麓书院题字,并乞赐书。给书院题字,更不比给亭子题额了。历代历朝大儒宗师会集之所,这事理宗可真的没辙了。题额亭子,尚有天公作美,送了清香给以提示;然而题字书院,老天是无论如何送不来提示的了。理宗也清楚,前人己给岳麓书院题过匾额,凭自己的学问,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过朱、张及其前人的。理宗无法,朝众人笑了笑,很勉强地题了“岳麓书院”四字。

他还清楚,他所写的岳麓书院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讲,都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因为名额,已经有了老祖宗真宗帝的御笔亲书,谁也没有办法去卸掉老祖宗的御笔亲书匾,而安上自己的亲笔。但是对于吴子良与欧阳守道求赐皇家藏书一事,倒是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理宗皇帝登临岳麓书院,参拜文庙的孔子至圣,题赐岳簏书院,将南宋的理学推向了一个高峰,天下书院纷纷设坛,相继争聘理坛宿儒讲学。由于岳麓书院乃天下四大书院之一,且有真宗题额赐书的光荣历史,又是南宋理坛巨子张杖、朱熹主讲经营之地,特别是理宗再度光临,更是把岳麓书院抹涂了一层神圣的光环,成了天下书院不可企及的榜样。因此,天下名儒大师,理坛宿将,不远千里迂道来访或设坛讲座于斯,或辩道会讲于此,先后也就有张唏颜、张忠恕、吴汉英、刘强学等朱、张学派巨子讲学于此,宣扬朱、张之学。张唏颜乃张栻再从子。张忠恕乃张栻之弟张杓的儿子,南宋名相张浚之孙,初随伯父张栻学,而成湖湘学嫡传巨子。张栻去世后又从朱熹游,因此真正把湖湘学与朱熹学问有机结合起来的是张忠恕。张忠恕的大部分时间是从政,他的从政同其祖父张浚、伯父张栻一般,亦是湖湘派学子一贯的主张:“不满南宋偏安的现实,力求改革弊政,以图中华之振兴。”他对朝廷贤愚不分、赏罚不明多有奏说。理宗帝登基,下诏征求谏言,群臣基于宁宗、韩侂胄的教训,或是噤若寒蝉,或是进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言,惟他上万言书,以击朝弊,指山:“近世士习日异,民生益艰。第宅之列,声使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来宗戚阉宦所间见者,今荐士夫殆过之。公家之财,视同己物,而犹未厌也。则荐举狱讼,军投吏役,僧寺道观,高民巨贾,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至其避讥媒进,往往分献厥余,欲基本之不卷,殆却行而求前也。”张忠恕一针见血,不求粉饰,而且句句是实,朝野也就为之震动。

理宗当朝之初,对于张忠恕的直言进谏尚能容许,但后来慢慢地不能相容了。南宋王朝,自光宗开始,就对“靖康之耻”有所遗忘,所以无论是以前的宁宗还是当朝的理宗,大都是抱了得过且过之心在做皇帝。群臣见皇上如此,倒落得个不提反倒干净而省事。只是张忠恕不忘旧情,理宗当朝久了也就对张忠恕有了些厌恶,终于找了个岔子罢了他的官,将他远远地打发走了。

自从理宗幸临岳麓书院,理学也就得到了极大的解放。张忠恕被罢了官,就继承了伯父张栻的遗志,多次应欧阳山长之邀设坛讲学于此,主讲张栻之学,宣扬湖湘学统,从而使得岳簏书院再度中兴。止是:云破天开惠风起,扫却阴霾见光辉。

且得霞光千万丈,百世犹在颂朱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