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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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张敬尧害民无状 毛泽东驱恶有方(2)

“绿杨枝上……绿对红,杨对柳,枝上对干下,对红柳干下……”何叔衡轻轻地念了,却又觉得十分的做作,终于摇了摇头,众人仔细地想了一回,亦有对“白雪”、对“紫竹”、对“翠松”的,真是无奇不有。萧子升见状,觉得火候已到,乃摇头晃脑,学了古圣贤唱读的模样,高声而吟:“青草池中蛙句旬——”萧子升吟了半截,突然打住,众人听了却又哄堂大笑起来:“小器,小器也,青草池蛙,何来大器?”听萧子升所吟,何叔衡就第一个站了出来:“咳,不对呀!这岂是润之的语气?”何叔衡说了,却把目光投向毛泽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润之,几时变得如此小家子气啦?”那目光充满迷茫,充满疑惑。

萧子升见众人终究无法想出下联,于是接着又吟:“为公乎?为私乎?”众人听毕,先是一惊,继而鼓起掌来,大呼:“妙,妙口阿!”

“谦而不卑,真是妙不可言哩,这夏先生何等之才,却是半天惊讶不已呢!”萧子升得意地笑了起来。

“自从拜晤过夏先生以后,从夏先生处,我们了解到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实,说实在话,从安化回来,闭门静思,我真觉得有些脸红,莫怪人家瞧不起我们,作为中国人,对自己的历史尚且一知半解,却大言不惭要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岂不是荒唐?”毛泽东接着萧子升的话茬,静静地说,他没有笑,一脸的严肃,一脸的无奈。见毛泽东如此,整个会场顿时变得肃静起来。除了毛泽东独自演说之外,四周更是静寂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到响声的。蔡和森的母亲葛健豪老太太,泡了茶,用茶盘端了出来,见此情景,倒是吸了一口冷气。

“天啦,这是怎么啦,根本就不是平时开会的气氛了。”

她端了茶,静静地来到会堂,竟被这严肃的气氛感染了,她把茶置在一张很大的八仙桌上,平时她会一一地端着送到与会者手上的,这回她竟是有些懵了。搁了茶盘,依了八仙桌,静静地呆立,她也听得出神。

“我们已经被奴役了几千年啦,在我们这个民族的骨子里,已经没有了民主,没有了民权,我们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不是人呢?皇权的奴役,官僚的奴役,夫权的奴役,已经全部剥夺了做人的资格了。”毛泽东讲毕,这静寂的农家院子,却突然山洪暴发一阵,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呷茶,来,呷茶。”葛健豪噙着泪,端着茶一一递送过去。

“我们要拯救人类,解放自己,就要打倒军阀,打倒强权,打倒这个奴役的社会制度啊,杨先生说得好,法兰西乃民主浓酽之国度也,我们应该仿效北京学子,趋而追寻之。”

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过后,蔡和森接过毛泽东的话茬说道。

会开了很久,终于达成了一个意见,决定接受杨先生的意见,《新民学会》将组织部分成员赴法国留学,委派蔡和森先行赴京,联系赴法的有关事宜。

再说葛健豪,名兰英,双峰人氏。葛氏当家之时,蔡蓉峰已是破产,家境由富裕而坠入了贫穷。蔡和森在双峰高等小学毕业,考入省立一师,为使儿子成材,她毅然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首饰,携儿子蔡和森、女儿蔡畅来到省城,自己照顾儿女的起居生活。蔡和森进了一师,蔡畅进了女校,她自己却去报考了湖南女子教员成养所,其时她已年近半百,学校觉得她年龄太大,拒绝她报名,这一下可把她气昏了,难道求学,还会受到年龄限制吗?她找到了校长,很是据理力争了一番:“孔夫子都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的。”她说完却把校长听得无话可辩。校长笑了笑,就是不表态。这下可好,她怒气冲冲地离开学校,回到家里,蔡和森、蔡畅捉笔,代书了状纸“古有皮秀英告状,而今我就来个葛兰英告状如何?”她想了想,揽了状纸,一口气跑到长沙县,取了鼓槌,大击起堂鼓来,惊得县太爷慌忙整冠升堂。

县太爷坐了堂,葛健豪被“请”到堂下,她不跪不拜,投递了状纸。县太爷听到堂鼓击得山响,以为出了杀人大案呢。升堂一看,见是一半老妇人,紧张兮兮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一半。他读了葛健豪的状纸,抬头看了看葛健豪,觉得葛健豪的所为有些滑稽。乃开口问日:“汝已年届天命,不在家相夫课子,是何道理?本县念你乃村妪老妇,孤陋无知,不想加罪于汝,汝可撤诉速作离去。”县太爷惊堂木一拍,意欲起身离去。见县太爷如此草草结案,葛健豪犟了,她并不惊慌,却是静立堂中,毫无退离之意,继而娓娓而言自己的理由,言毕竟是大声地呐喊起来:“女人也是人,老妇虽是年已五十,总想堂堂正正做一回人,做一回真正的人……”她歇斯底里的呐喊,终于让县太爷震惊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村妇竟有如此大志,有如此强硬,他站了起来,又复坐了下来,提笔在诉状上作了“奇志可嘉!”的批示,亦手谕“女子教员成养所”,令其破格录取,葛健豪终于胜利了,只是她比以前更忙碌了。学成归来,以后又同儿子蔡和森、女儿蔡畅一起,漂洋过海远涉重洋,赴法勤工俭学。这本是后话。

再说蔡和森受新民学会委派,离开长沙,离开岳麓来到了北京,他拜晤了陈独秀、李大钊等著名的教授。其时陈独秀、李大钊等正在研究和介绍马克思的哲学,他们在见了蔡和森后,竟为蔡和森这个年轻人激进的思想所感动。蔡和森向陈独秀、李大钊介绍了新民学会的一些情况,得到陈独秀、李大钊的器重。通过杨昌济先生的介绍,蔡和森多方联系,赴法勤工俭学之事很快就筹备妥当了。不久,蔡和森回到湖南,却领着老母亲葛健豪、妹妹蔡畅、女友向警予以及新民学会的部分成员,在上海登船,离开了中国,驶向了他心中的乐土——法兰西。

毛泽东没有同蔡和森一起离国赴法,他到上海送走了蔡和森以后,却回到了湖南。

毛泽东返回湖南时,张敬尧的“双喜大庆”活动,正在湖南闹得沸沸扬扬,张敬汤拿着老兄张敬尧的“大帅手谕”,到处耀武扬威,他下令湘省各大饭店旅馆,务必派遣本店最佳厨师,限时到“大庆筹备处”报到,报上各自的拿手绝艺,以便统一安排遣用,否则,将以军法论处。这些饭店、旅馆的老板、厨师,曾经是见识过军法论处的,汤芗铭主政湖南之时,华世义的军法还不残酷?张敬汤通令下发以后,双喜“大庆筹备处”门庭若市,湘省名厨比肩接踵,愁眉苦脸地签了自己的姓名,却又十分沉重地离去,他们不清楚这场鸿门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张敬汤敲定了厨师以后,接着把宴席数量定为四百席,其规格按福、禄、寿、喜分成四个等级,即每席一千元、五百元、三百元、二百元,并将厨师按席配备,指名无偿地分派给各大饭店和旅馆办理。长沙有一个唤做怡春园的旅馆,老板姓张,店小,因为张老板为人十分随和,生意倒还做得好,因此名声却大,就这名声坏了大事,张敬汤在听了这怡春园的大名后,竟是把十席福宴,分派了怡春园。

且说这张老板,一日接到张敬汤的分派手谕后,睁着眼睛看了一会,竟是吓得昏蹶了,半天后苏醒过来,细细地想了一想:“十席啦,一万元呀!”他这一辈子何曾有过一万元?

这张老板,本来就是个急躁的性子,越想越觉得无趣,越想就越觉得万念俱灰,深更半夜的,一丈白绫,竟是自个儿吊死了。张老板上吊死了,消息传到张敬汤的耳里,倒激得张敬汤大发起雷霆之怒:“老东西,竟敢抗命不从!”他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随即派了一个连的兵力,开赴怡春园。这些士兵见怡春园披麻戴孝,正举行殡葬,却慌了手脚,而不知何处动手,于是急报张敬汤。张敬汤听了报告,先是一惊,继而却冷笑起来:“老东西,敢坏我大事,就叫他死也不得安宁。”于是传令:“将恰春园那个姓张的死鬼,冲棺暴尸七日,砸碎店子。”士兵奉命,不敢有违,当众宣读了张敬汤的指令,随即朝天鸣枪冲入店内,遇人便打,逢物便砸,他们砸碎了桌椅,砸碎了棺材,抢了张老板尸首,先是鞭尸,继而以绳缚了,吊悬在长沙城门。张敬汤大砸了怡春园,杀鸡把猴子看,各饭店、旅馆的老板,竟是吓得战战兢兢,宁愿破财消灾,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