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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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袁世凯惊悸皇梦 蔡松坡高举义旗(3)

他慢慢地镇静下来,却在蔡夫人的耳边叽里咕噜讲了一会。第二天,蔡锷这对相敬如宾的夫妇,终于大开了一战,导火线却是蔡锷放荡不羁,移情别恋,蔡夫人哭天呼地,大吵大闹一天,蔡锷没有大吵大闹,却是大砸了家具,把一个好好的家,闹得鸡犬不宁。自从大闹了一天以后,蔡锷夫妇就“反目成仇”。蔡锷干脆不再归家,而是食宿云吉班,整天就是搂了小凤仙过日子。蔡夫人无奈,把这些家丑,搬到了大总统的公堂。蔡夫人哭哭啼啼,控诉了蔡锷的“浪荡行径”,更是添油加醋。比袁世凯从暗探那儿得到的,更是浪漫、传奇。袁世凯可是兴奋了,心想:“蔡锷啊蔡锷,这回可真的消沉了,真的垮了呀,蔡锷垮了,我袁世凯更有何惧哉!”但他表面上却是十分同情蔡夫人:“这还得了,一个封疆大吏,国之柱梁,竟是如此的放肆、浪荡,寿田,快把蔡将军找来,我要主持公道!”“是!”夏寿田领命去了,急急匆匆地赶到云吉班。此刻蔡锷正同小凤仙唱啊、跳啊,风流浪漫得要死呢!夏寿田传达了袁世凯的指示,却让蔡锷“惊”了一跳。他来到小凤仙跟前,眨了眨眼睛,很是亲热地抚摸小风仙的脸蛋,却作了无可奈何之态:“唉,也真是,正在兴头,却是……凤凤(他通常这样称呼小凤仙的),稍待一会,袁大总统有要事商量,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啊!”从衣架取了袍子,跟了夏寿田出来,小风仙送到门口,十分难舍难分。

来到总统府,夏寿田先是向袁世凯报告了一切,把袁世凯喜得眉开目笑的。蔡夫人早已在此等候了。蔡锷走了进来,同袁世凯打了招呼,却正眼也不瞧蔡夫人一下,好像是一个陌生的路人。“袁公召在下前来,不知何事?”

“无事,无事,松坡啦,尊夫人在此多时,关于你的家事呗。”

“袁公欲言公事,松坡洗耳恭听,言家事,请恕松坡之罪,恕不奉陪!”蔡锷起身将要离去,要不是夏寿田作了转弯,蔡锷真是一溜烟去了。“此等刁蛮之妇,留之何益,让她去Ⅱ巴。”见蔡锷已是铁了心,蔡夫人亦是哭哭啼啼地要寻死觅活,袁大总统慌了手脚,只是一味地做了蔡夫人的工作。“松坡既已花心,难于挽回,夫人把量放宽些吧。”夫人更是大哭,道是恩断情绝,如此折腾了数次,蔡锷总不同心。袁世凯无法,只好让蔡夫人吃亏,带了家人返回老家云南了。袁世凯是被蔡锷给蒙了,他哪里知道蔡锷夫妇所演的这出双簧,竟是设计了一个陷阱,却让他袁世凯掉了下来,他袁世凯还在沾沾自喜呢!蔡锷用计送走了一家老少,却好像揭去了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他终于取得了逃离京城的第一步胜利。

在北京,蔡锷结识了一个名叫端纳的外国朋友。这个端纳乃澳大利亚驻华的记者,却是个十分热爱民主、反对帝制之士。他曾做过孙中山先生的私人顾问,与袁世凯有深交。他听说过蔡将军的大名,对蔡锷极为崇拜,因此蔡锷入京,他很快拜晤了蔡锷,几个通宵达旦的长谈,二人成了无话不讲的朋友。蔡锷所做的一切,端纳全部清楚,他为蔡锷的毅力十分的感动,蔡锷送走了妻小,把自己准备逃离之事,全盘告诉了端纳。

一日夜深,蔡锷乘了马车,像往常一样从端纳的住处出来,他遇到了袁世凯派来的暗哨,不禁心头一惊。难道袁世凯识破了他们夫妇反目的计谋了。他没有理睬这些暗哨,大摇大摆驾车来到云吉班,下车就往小风仙闺房走去。自从送走了妻小,袁世凯确实有了些省悟,所以对蔡锷的监视也就更紧,就在云吉班也留下了耳目,小凤仙已经备了酒菜在此等候,蔡锷进来,脱了长袍挂了起来。将怀表摆到桌上,坐到了小凤仙的对面,尽管周围暗探如云,蔡锷却是若无其事,与小凤仙把酒说笑,酒至半酣,蔡锷装上厕所的样子,急匆匆地离身而去。把长袍、怀表全部留在小凤仙处,暗探见了,以为蔡锷真的上了厕所,其实此刻,蔡锷早已离开了云吉班,他没有去火车站,却折回了城里,来到了杨度家里。此时已是深夜,杨度正在酣睡,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朦朦胧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开门一看,竟是蔡锷,他衣着单薄,外面却寒风凛冽。守在云吉班的暗探,见蔡锷的长袍仍在,怀表仍在,肯定他没有远走,于此死死地守候,却是黄鹤一去杳无音讯了。

再说杨度,见蔡锷如此一副狼狈模样,正想细问原因,蔡锷不由分说,一把拉了杨度拖入室内,向杨度告诉了一切,却把杨度惊得目瞪口呆。“小弟想,兄长亦是铮铮的一条汉子,何故如此为袁世凯的帝制卖命呢?帝制是死路,是生存不下的,兄长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正谈着,夏寿田来了,把杨度吓了个半死,杨夫人见状急中生智,一把拖了蔡锷而入卧室,把他藏到大床的蚊帐后面。夏寿田离去,杨度派人把蔡锷送了回去。此时端纳早就派了车,将蔡锷装进一个洗衣篓里抬上车,运了出去……

蔡锷终于告别了小风仙,告别了杨度,告别了端纳,辗转到了日本。蔡锷在日本小住了几天,却是天天给袁世凯写信,写了几十封信,谎称自己得了重病,已赴日本治疗。信写好后,托付了朋友,每天寄一封信给袁世凯。

袁世凯得到蔡锷潜逃的消息,真是气急败坏,大骂了手下的暗探,派飞骑到处搜捕,哪里还有蔡锷的影子呀。就在他心惊胆战之时,他却收到了蔡锷从日本寄来的信。蔡锷告诉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未及面辞,已到了日本的某某医院,把自己的病情,细细地做了汇报。蔡锷的来信,又让袁世凯大放了心。“蔡锷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行,就是不能回云南。”

袁世凯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就收到了蔡锷从日本寄来的亲笔信,他也就坚信蔡锷真的还在日本。

因为蔡锷还在日本,不对他构成威胁,所以他就大摇大摆地称起“中华帝国”的皇帝来,改元为“洪宪”,大封功臣。袁世凯称帝的闹剧还没有结束,却传来了蔡锷在云南起事的消息。“见鬼啦,蔡锷不还在日本么?”袁世凯根本就不相信,“前两天,朕还收到过他的亲笔信呢!”“不,是真的,陛下,蔡锷根本不在日本,那些所谓的亲笔信,是他早已写好,托了朋友,隔三差五地从日本发了回来蒙骗陛下的。”夏寿田一五一十地把这些过程全讲了出来。“蒙骗朕,蔡锷他蒙了朕,他蒙了朕……”袁世凯竟是不停地叨唠,却从龙椅上滑了卜来,两眼翻白,不省人事。“陛下,陛下,怎么啦,快,传御医。”夏寿田见袁世凯听了蔡锷的故事,竟是昏厥了,顿时没了主意,只好半搀半扶地抱了袁IELk凯惊呼。御医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见状,亦大吃一惊,执手把脉,见脉相尚好,也就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要紧吧?”夏寿田很是紧张不安。“不碍事,陛下脉相尚好,只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定而已,我等开剂镇定药吃了,没事。”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袁世凯终于苏醒过来,即大叫:“快宣曹锟、张敬尧见驾!”

不时,曹锟、张敬尧,弓了背,猫着腰,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

“臣,曹锟。”“臣,张敬尧。”“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爱卿、张爱卿,今日接报,蔡松坡已从日本潜回云南,在滇举旗造反,自立为一军总司令,出兵四JIl,以扼长江上游,令李烈均为二军总司令出兵两广,进取湘赣。唐继尧为三军总司令,留守云南,其情可恶,其实凶猛。朕命汝曹锟为总司令、张敬尧为副总司令,即日督师入川,进攻云南。”

曹锟、张敬尧领了君命,丝毫不敢怠慢,即日祭旗起兵,一路滔滔地督师入川。这曹锟、张敬尧又岂是蔡锷的对手?两军一开战,曹锟即胆怯几分,自然就一败涂地而溃不成军了。

张敬尧呢,更是望见蔡锷的大旗,就老鼠梦见了猫儿一般,浑身就酥软了,不战心寒。尽管袁世凯一天一个电文,一天一个上谕督师,终究没有捷报传京,袁世凯望穿秋水,盼望佳音,却终是惨败的消息。

“启禀陛下,曹总司令传报。”一日袁世凯关门坐朝,夏寿田出班跪奏。

听夏寿田奏禀,又闻曹总司令传报,几乎把袁世凯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铁紧。他紧张兮兮地盯着夏寿田,因为他太听多了惨报,他真的希望这回夏寿田所传的是捷报,哪怕这只是一点点小小的胜利,都会让他有些安慰呢!

“说,说啊,曹爱卿传报何事?是捷报吧?”袁世凯急切地问。

“非也,非也,非吃败仗也!”夏寿田连忙否认。

“非败即胜,非败即胜啊,哈哈……哈哈,蔡松坡啊蔡松坡,真乃自不量力,乃螳臂挡车,以卵击石呀!”袁世凯听夏寿田所说“非败”竟不听下文,即以为取胜,于是大笑起来,心情十分的激动。

“陛下,曹总司令所报,非胜也。”见袁世凯十分得意的样子,夏寿田真是觉得有些心酸。自从听了蔡锷离京回滇举兵讨袁的消息后,他袁世凯哪一天哪一时有过如此的开心呢?

他真不忍心搅碎袁世凯这短暂的欢快,但他清楚,曹锟所奏,实乃军国大事,他不可能不报!

“陛下,曹总司令所报,说张敬尧副总司令,望见蔡锷大旗临阵逃亡,已不知去向……”

“什么?张敬尧怎么啦?”

“曹总司令说,张敬尧副总司令,望见蔡锷大旗,临阵逃亡了。”夏寿田又重复了一次。

袁世凯正高兴着,他清楚只要曹锟、张敬尧打了胜仗,就会军威大振,他这个闭门天子,就可以打开殿门称孤道寡了。

他正想入非非,做梦一般。然而,夏寿田再一次重复着曹锟的报告,就好像是在一堆旺火上,铺天盖地地倒了大盆的雪水,袁世凯蔫巴了。

“张敬尧?张敬尧这小子也讹朕?张敬尧……也……讹……

讹朕……”竟是两眼翻白,又从龙椅上滑了下来……蔡锷节节取胜所向披靡,其他各省纷纷响应,先是贵州宣布独立,广西宣布独立……几乎全国都在宣布独立。袁世凯慌了手脚,不得不宣布撤销帝制。派四川将军陈宦向蔡锷请求停战、议和,以求保住“大总统”的位子。但国人已经看透了袁世凯这个朝三暮四的野心家,纷纷要求“扑杀此獠,以绝乱种”。国人的呼声,全国各省的相继独立使袁世凯终于无法招架,气恨交加,口呼蔡锷而含恨死去,做了整整八十三天的皇帝。

袁世凯死了,黎元洪做了大总统,任蔡锷做四川督军兼署民政长,蔡锷本来长期患有喉疾,半年多来艰苦转战,健康情况急剧恶化,声带已哑,抱病进入成都,却是难于视事,对四川的军政事务做了个交代,来到了上海医治,继而转入日本福冈大学医院,却终因病入晚期而无法治愈,英年早逝……

正是:

狼子野心终毕现,辛亥成果化灰烟。

济世自甘沉沦苦,风流浪子立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