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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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汤芗铭湖南作恶 众学子板仓求师(2)

袁世凯做了民国大总统以后,孙中山曾发起“二次革命”,却终于失败。袁世凯信心十足,认为称帝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在北京成立了一个所谓的“筹安会”,汤芗铭闻讯,亦于湖南成立了全国的第一个省级“筹安会”,让叶德辉做了会长。

这叶德辉乃湖南第一劣绅,早些年反对康、梁变法,他最活跃,赵尔巽废书院又是他赴京请命,几乎湖南的坏事没有他叶德辉的参与就不能做成一样。在汤芗铭、叶德辉的把持下,搞起了所谓的“国民代表投票选举”。采取记名投票的方式,表决是否赞成“君主立宪”,其实就是拥护袁世凯做皇帝。因为是记名投票,没人敢不赞成“君主立宪”。难道这个华世义被“军法论处”还不能让这些“代表”心寒?当然,这些“代表”也根本不会去写“不赞成”的,他们是经过汤芗铭、叶德辉仔细地挑选过的。投票的结:果,当然是代表“一致赞成”了,汤芗铭当即宣布了投票结果:“今湖南一致签字:共同拥戴今中华民国大总统袁公为中华帝国大皇帝。”

进了“劝进表”,汤芗铭更是私电袁世凯,颂扬袁世凯:“天威神弄,挽华厦于陆沉;创制显庸,报功文于巍焕。”

叶德辉亦伙同了符定一、袁家元联名向袁世凯上表称臣劝进:“弥切捧日戴天之愿,瞻依黼座,信万倾忱。”请求袁世凯“俯顺舆情,早登大位,一尊既是,万世永宁”。

是时,叶德辉为湘省教育会会长,符定一为高师校长,袁家元为模范劝工场场长,时人耻笑这“三长”为“三长臣”。

袁家元更是滑稽,取自己的家谱邮寄北京,向袁世凯请求联宗,自称“族侄”。

袁世凯接到汤芗铭的“劝进表”以及“三长臣”的“劝进表”后竟是大喜,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洪宪”皇帝的宝座,随即大封功臣,汤芗铭因为拥戴有功,册封为“一等侯”、“靖武将军”,这位小丑居然实现了做曾文正的愿望。

就在汤芗铭沸沸扬扬地大演进表丑剧、纷纷扰扰地争媚献宠之时,有一个青年,在省城的一师范学堂,敏锐地看到了民族的悲哀,他感到恶心,感到耻辱。“这就是中国?难道中国就是如此群魔乱舞了。”他不敢相信,但4tg不得不信啊!

此刻他正寓居岳麓书院的半学斋,岳麓书院虽然已是一个历史的名词了,现在的岳麓书院已经改成省立的高等师范学堂了,符定一在此做校长。但这里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站在赫曦台,眺望湘江,江山依旧美好,于是他口占一阕:“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吟毕,慢慢地反剪双手回到半学斋,他却思绪翻滚,今天上午,杨昌济先生对他所说的一切,让他激动不已:“是啊,妖魔鬼怪舞蹁跹,何日才是个尽头!”

他郁悒,好像有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肩上,压在他的胸口,使他有些窒息,有些不安,却又有一些亢奋。这个年轻人就是毛泽东,他刚刚走出韶山不久。

再说韶山,委实在是一块风水宝地。传说当年舜帝南巡至此,带了满朝的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登上这里的一个山峰,极目远眺,眼界大开而心旷神怡。舜帝登了此峰,即时便有百鸟齐飞而至,盘旋于头顶久久不肯散去。舜帝见状大喜,以为极好之征兆也,即命乐官演奏宫廷之乐——韶乐,旋律缠绵,徘徊于天地之间经久不绝。于是舜帝就把所登之山唤做韶山,所立之峰唤做韶峰。舜帝南巡以后,终于再没有回到京城了,却在一个唤做苍梧的地方驾崩。舜帝的妻子,一个叫娥皇,一个叫女英的,见舜帝南巡久不归京,甚是担心,于是结伴一路寻来,一路寻找,一路哭泣,那酸楚、悲哀的泪水,溅飞到洞庭湖畔的竹子上,就形成世间罕见的泪竹——湘妃竹了。娥皇、女英是终于没有找到自己的夫丈,于是郁悒地投到了洞庭湖……“斑竹一枝千滴泪”,几多的凄凉,几多的辛酸,又是几多的痴情,几多的洒脱呀!舜帝南巡,便让千古深居的闺秀一一韶山,有了几分的神秘。舜帝南巡以后,数千年以后大清的乾隆,亦南巡到此,见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不禁喟然长叹:“妙哉!五百年后,此地必有王者兴矣。”这位大清英明的天子,真是说中了,没有五百年,从这山冲走出的毛泽东,却将朗朗神州,搅了个天翻地覆,此乃后话,暂按下不表。

却说杨昌济,自戊戌变法失败以后,被迫离开了岳麓书院,终于没有成为第二个曾文正。离开岳麓山同到故里,他感到有些悲哀,有些无奈,他对腐败无能的大清完全失去了信心,他已是绝意仕途,于是回到家里,翻箱倒柜,将自己为应付科举而作的那百十篇八股文一炉火烧了。于家乡开了蒙馆,以传道授业为生。八国联军一把大火烧了圆明园,终于将慈禧烧了醒来,西安归来后,开始让光绪有了一定的实权。

光绪一面骂着康有为,一面按了康有为的新法颁布天下。其后,出国留学,学习西方的长技,成了国人的热门话题。杨昌济终于卷入了这股洪流,他告别了亲友,告别了故土,来到了日本、英国。在这异乡他邦,他研究了异国的历史、人文,研究了异国的伦理、哲学。他太爱自己的故国了,他怀念中国,于是他改了自己的名字,唤做怀中。九年后,杨怀中学成归来,故国却是换了天地,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把大清的皇帝赶出了紫禁城。其时谭延闾做湖南的督军。谭延闽听说杨昌济学成归国,十分地高兴,风尘仆仆地赶到杨宅,听了杨昌济讲述异域的风土人情,异域的伦理道德,大开了眼界。于是执意请杨昌济出山,做湖南省的教育厅长,即旧之学政也。杨昌济当然清楚,答应谭延闽等于踏上了一条金光大道,飞黄腾达亦是唾手可得,然而于时事却无大的意义,自己补天之志虽已破灭,然而补天之心却是不死,他要培养新一代的女娲,“以直接感化青年为己任,多布种子,俟其发生”。他谢绝了谭延闽的盛情,打点行装,来到了省立一师,做了一师的一名极为普通的教员。不久,从韶山冲走了出来的毛泽东和从湘乡一个叫做永丰镇走出来的蔡和森走进了他的视野,进入了他的生活。他终于激动了,在毛、蔡二生的身上,他看到了中国的希望。他成了毛、蔡的先生,更是毛、蔡的忘年之交。他“远服王夫之,近崇曾国藩”,对毛泽东、蔡和森更是以王夫之、曾国藩相教:“文正之治世,船山之治学、做人,可以为师矣。”

再说蔡和森,字润寰,号泽膺,其祖辈乃永丰有名的辣酱商行老板,当年曾国藩做侍郎之时,还从蔡氏酱坊买过辣酱进贡过皇上呢,只是这酱坊传到蔡和森的父亲蔡蓉峰经营时,已是慢慢地衰落了,待到蔡和森出世已是空有老板之名,其实已是破产。尽管蔡和森名乃公子哥儿,实则是贫困之子,家境的破落,终于让年幼的和森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虑和厌恶。

稍长入私塾读《三字经》,继而又读《四书》《五经》。蔡蓉峰真希望他将来能中举点进士什么的,以期重振家业。和森亦是十分聪颖,同馆数十人,几乎没有人能与之堪称伯仲,因此甚得先生器重,被誉为神童。

一日蔡和森到一文具铺购买笔墨,店铺老板见是神童光临,有心试他一试。于是对他说道:“要买笔墨么?可以,但本店有个规矩,凡买笔墨的都得要对一副对子!”老板说完,狡黠地对蔡和森笑了笑。

“对对子?”蔡和森听了老板之言,也笑了笑。他清楚,这个所谓的规矩,乃是老板为要考他而定的。于是瞪着大眼睛,看了老板一会,笑答道:“对出了怎样,对不出又怎样?”

“对出了么,笔墨奉送,对不出呢,笔墨不卖!”老板摇头晃脑地说。

“好哩!请老板出上联。”和森很是爽朗应诺。见蔡和森模样俏俊可爱,却又十分大方,老板沉思了一会儿,即摇头晃脑手指和森朗声而言:“小学生三元及第。”和森听了,只见他低头稍一沉思,随即向老板长揖而对:“大老板四季发财。”见蔡和森反应之快,对仗工整,而且礼貌周全,老板听了大喜,不禁惊呼,“神童!神童啊!”随即取笔墨相送。

接过笔墨,蔡和森道了谢,喜滋滋地离店而去。见蔡和森离去的背影,这老板却是惊呆了,呆呆地立着,望着……

再说这老板姓刘,字不凡,乃湘乡饱学名儒也。但命运不济,早年中了秀才,以后参加乡试,屡战屡败,他终于没有曾国藩指挥湘军“屡败屡战”的斗志,竟是绝意仕途,于家设了个蒙馆,做了十几年的先生,却终为那每年一箩米半担谷子的学费而大伤脑筋。于是蒙馆也不开了,屁股一拍来到永丰这个小小的口岸,开了个文具铺,卖些纸墨笔砚之物,虽是经商,却是风骚不减当年。他呆呆地看着和森远去的背影,想了自己十几年先生的生涯却又不禁长叹:“唉,平生能得如此一个弟子足矣……”

刘老板试过蔡和森之后,发现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志,不禁有些惊讶,于是断言:“此子实乃少见神童也,加以‘格物致知’之学,其前途不可估量,其功不在曾文正之下也。”

刘不凡的断言,如一阵风,旋即吹遍了永丰的每个角落。蔡和森的神童之名,更是家喻户晓。刘不凡的断言,是终究没有能够成为现实,只是实实在在地让蔡蓉峰激动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