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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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李知府草菅人命 陶子霖微服问情(2)

然而烤制时,却确有香喷的野菜清香,乡民将这种烤饼唤做“仙土粑粑”。却说这仙土实是一种乳白色的劣质黏土,种植蔬菜,因为土质贫瘠,而无法生长,乡民认为这种土是上天恩赐以救饥荒的“神仙土”,于是取来食用。因为食了这种“仙土粑粑”,大多的灾民面若土色,而无半点血色,上起厕所来,所解大便硬若石子,竟是击得粪罐子山响。久而久之,饥饿似乎解决,仙土将近食完,人也日渐饥瘦,四肢无力,最后无疾而终。其时,王维任沅陵知县,这王维呢,虽是进士出身,却实在是一个昏庸之辈,县内出现如此大灾,他仅仅只是报告了巡抚,却无抚恤赈灾要求。甚至在知府大人面前吹嘘,说他们找到了赈灾的极好法子——仙土粑粑。这知府姓李,亦是王维之流,昏庸已极,听了王维的禀报,也不去开动脑筋想想,照样画葫芦,竞将王维的发明一一仙土粑粑,作了折子而上奏朝廷。这嘉庆皇帝一日坐在龙案之前见了辰州李知府的折子,先是一惊,继而大喜。这嘉庆出生在深宫之内,长住在深宫之中,整日所食乃山珍海味,人间极品,又几曾见过仙土,又怎么清楚仙土终为何物。见李知府的折子吹得天花乱坠,也就认定皇天相助,自己很是开心,居然下旨,对王维大加表彰,给以加官晋爵,做候补知府暂署沅陵知县,又令李知府奉旨谢天。接到嘉庆的圣旨,王维自然高兴得几乎疯狂了。睡到床上,居然不能成寐,似梦非梦,想到紫蟒加身的美事,整日里飘飘然的。李知府见王维因祸得福,却因仙土粑粑得以迁升,很是有心想敲他的竹杠。于是以奉旨谢天为名,要求王维出具白银一千两。王维当然清楚既是奉旨谢天,就依例可动库银,说不定皇上还有封赐。知府的如此要求,岂不是索要好处?但他想得通,自己因祸得福,知府当然功不可没,很是乐意,上缴了白银,将这些上缴的银子作为赋税加到了乡民的头上。李知府得了王维上缴的一千两银子以后,于次日在知府衙门前的草坪内摆了个香案,用黄纸书了“玉皇大帝神位”作了神主,备了猪头、牛头、羊头三牲及时蔬果品,作了祭文,拜祭了一回了事。于是作了折子,禀报朝廷,折子却将谢天之事写得清清楚楚,“于本府风水宝地之所,筑坛一个,高七丈,围径四十九丈,请道士七人,打醮七七四十九天,儒生作文祭祀七天,动用库银一千贰佰三十五两,恭请圣裁。”嘉庆帝见了李知府的折子,十分高兴,认为李知府办事果断干练,于是御笔一挥,在李知府的折子上批道“好,钦此!”王维因为旱灾,虽然破费了些银子,却得到了升迁,知府虽然没有升迁,却得了两仟多两银子,岂不皆大欢喜。只是苦了这些灾民,他们的作物颗粒无收,以食仙土、树皮、野菜充饥,县太爷还在加重赋税,这岂不是要夺人命了。其时有唤做禹铁牛的乡民,其父禹子和乃一迂腐秀才,参加了八届乡试以后,终于什么也没有捞到,人称他为“猪八戒”。他参加了最后一届科举后,在七十一岁那年谢世作古,禹子和的谢世作古,保长却没有注销户口。这次王维的加税却是按人头摊派的,居然死去多年的家父也要摊派,这下可把禹铁牛激怒了,就找了保长要个说法。

却说这位保长大人,实乃地头之蛇,见禹铁牛如此,就发了保丁,将禹铁牛抓了,一顿毒打以后,硬是让他赔了不是才罢。这口恶气,禹铁牛又岂能相容。这铁牛二本是其父在生了他之后,请八字先生算命以后而取的。八字先生说,这小铁牛命硬八字苦,根脚不稳,所以取名要硬,要贱,于是取了个铁字,铁该算硬了吧,所以取了个牛字,这牛还不算贱?取了这个名,说来也怪,这小铁牛竟是一生无病,而是一帆风顺,只是其性也像牛一样犟了。禹铁牛挨了保长的毒打,这口恶气终不能容,因他曾跟家父读书识过字,也略通一点文墨,于是作了状纸,保长告上了县衙门。再说王维虽然加官晋爵,却只是提高了级别,并没有授其他的实职,由品升为六品,做候补知府,实职还是县令。禹铁牛击了大鼓,递了状纸,见是状告保长,说保长伤害无辜之民,强行摊派,并且把父亲禹子和的一切都写得详详细细。王维即时大怒,“这还了得!”即命兵勇立即将保长抓来应诉。兵勇去了,不久将保长抓进了县衙,跪于大堂。保长居然一口否认有过伤害禹铁牛的行为,反诉禹铁牛妨碍公务,阻碍征税。这加征的赋税,王维十分的清楚,见保长所说的征税竟是指这千两银子,示意保长不再说下去。当日并没有结案,只是将铁牛收监,待后再审,却把保长放了回来。

这铁牛无缘无故地坐到监子里,王维既不重新开庭,也不定罪,终不知道是何用意,只好耐心地等,一等再等,如此的聋子班房坐了半月,终于明白,告状又落入了县令的圈套,借了家人探监的机会,授意家人:“吾己陷入奸人圈套矣,尔等可设法营救。”

要家人倾家荡产为其伸冤。家人依了铁牛的意思,备了银子,大白天打了灯笼,背了一个冤字,踏上了上访之路。其时,陶澍作了御史,这铁牛的家人也从铁牛父子的交谈中,打听过这个陶澍的为人。到了京城千方百计地打听了陶澍的住址,这位家人见到陶澍向陶澍诉说了一切,并且递呈了状纸,见家人如此赤胆忠心,又如此大义,陶澍十分感动,很是客气地接待了,陶澍看了状纸,竟气得浑身战栗起来,他不停地敲击书案,不停地大骂:“混账!真是十足的混账!”

“你可速回,告诉你主子,待本府奏明圣上定还你一个清白!”他大骂了保长、县令以后,却很是客气地交代了一番。

陶澍接了铁牛家人的状纸,丝毫不敢怠慢,不久启程回到了湖南。陶澍回湖南之时,完全是微服私访,没有惊动任何地方官吏,只是带了两个随从,来到辰州,一路所见满目凄然,红日当空,灰尘四起,田中禾苗已经抽了稻穗,只剩干枯的一把草了,稻田已是开了白坼,他停了下来,用手捏了个拳头,在那白坼里试了试,那白坼竞有拳头一般的阔。他十分的纳闷:“湖南遭了如此大的灾害,怎么不见朝廷有赈灾的旨谕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路行来也没有见到多少逃荒的饥民,只是他所遇见的乡民,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走路有气无力的。他一路寻访,找到了禹铁牛所在的村庄,一个唤做禹家庄的地方,所见也是一样。在村口他看到了一个将近五十的汉子,这时,已日暮西山,逼人的暑气已慢慢地退去,薄薄的暮雾慢慢地升了起来。他见这个汉子蹒跚的脚步,手提了一个小小的菜篮,却把两眼四下里张望了一回,见没有旁人,做贼一般的猫着腰溶入了暮雾之中。陶澍见此汉子行踪可疑,鬼鬼祟祟的,也就肯定这汉子定是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窃盗勾当的,也猫着腰跟了过去。陶澍的行踪并不是十分的隐蔽,那汉子居然没有发现。“这贼,怎么如此麻木呀?”陶澍想:“贼是极精灵的”,见“贼”来到一个大山的脚下,蹲了下来,好像在解大便一般,陶澍亦是远远的站立,见“贼”蹲了很久,又起身钻进了一个地窖似的地方却不再出来。陶澍跟了过去,他要看清这“贼”倒底在干何种勾当呢?

他来到了“贼”蹲了许久的地方,查看了一回,这“贼”蹲在此处确实是在解了大便,但却没有成堆的粪便,更没有粪臭,陶澍亦是那“贼”一般蹲了下去,仔细地搜寻,终于找到了两粒算盘珠一般大小的东西,黄里透白,铁硬如石,要不是这两粒算盘珠一般大小的东西上面沾有一些野菜的叶子,真难让人辩出,这是从人的肠子里排出的浊物。“贼”并没有注意到陶澍的存在,他在那地窖里忙乎了一阵,用手抓扒了一回,扒出了大半篮黄中带白的仙土,扒了以后又是十分熟练地用树叶和地表土堆了起来,才慢慢地退了出来,正准备离去。一转身却发现了陶澍立在他的身后,见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贼”有些急了,继而又有些无可奈何。“这样,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就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人多了,一下子就挖尽了。”“你说什么?”见这汉子无头无尾的说了,陶澍很是不解:“真的,我还以为你是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