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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傍晚,环境优美的省委机关宿舍区,路旁的大树枝繁叶茂,棵棵相接。空坪隙地中的各种鲜花,竞相开放,艳丽夺目。

司马民望和黎健沿着林荫路并排散步,边走边谈。

黎健说道:“你们省纪委这次组织的党风廉政文艺小品汇报演出,节目非常精彩。”

“你也看了?”司马民望欣喜地望着黎健。

“我不仅自己来看了,还组织反贪局科以上干部都来了,大家看了深受教育。思想教育抓得好,查案的工作量就会少多了。”

“教育在先,查案殿后,二者缺一不可啊。呃,你谈谈徐艳芳的案子吧。”

“这次从徐艳芳家搜出现金三十四万五千余元,美元五千元,港元两万元,银行存款共计一百九十八万余元。金首饰三百六十五克。除红木家具外,烟酒和高档衣服不算,其他贵重物品价值五万多元。”

“已查证落实多少?”

“有充分证据可以认定的,受贿人民币八十万元;红木家具一套二十五万三千元;钻戒一枚一万五千四百元;劳力士手表一块一万三千三百元。除掉她夫妇合法收入外,尚有一百二十多万钱物来源不明。”

“徐艳芳认罪态度怎么样?”

“她是铁板做门,把口封得死死的。审问时,要么说不知道,要么是拒绝回答。”

“动用锦江市一亿元修路资金的问题有新的进展吗?”司马民望换了另一个话题。

“魏尚飞的批条还没有查到,只有戚新国和胡国民的口供。”黎健答道。

“找不到批条,魏尚飞死也不会认账的。他完全清楚,承认这一条,一切都完了。”

“从平时的情况看,魏尚飞还是比较谨慎的。这一次他怎么昏了头,对挪借一亿元资金的问题都敢写批条?”

“这恐怕与徐艳芳母子有关。我认为,堕落的丈夫身后,可能有一个贪婪的妻子。徐艳芳知道,丈夫的权力尽管不属于她,但她可以对丈夫的权力施加影响,从而使丈夫的权力为自己所用。她既葬送了自己,也可能葬送丈夫。呃,向旺晖的问题怎么样了?”

“他态度很老实,彻底交代了自己的问题。他个人没有什么严重的经济问题,主要是经不住美色的诱惑,上了别人的圈套。”

“一个金钱,一个美色,害了不少人啊。”司马民望感叹说。

“我觉得,宋朝佛印和尚有四句诗,把这个问题描画得很深刻。”

“哪四句诗?”司马民望问道。

黎健念道:“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往里面藏,谁能跳出墙垛外,不活百岁寿也长。”

“你是说佛印和尚与苏轼论酒色财气的诗吧。我认为佛印和尚的诗说得太绝对,苏轼回答的四句诗比较客观些。他的诗说:‘饮酒不醉最为高,见色不迷是英豪,世财不义切莫取,和气忍让气自消。”

“对,对。作为社会的人,不可能不沾酒色财气的边。尤其是商品经济活动中的交换与竞争,必然激起人们的各种欲望。关键是如何把握好自己。”

“欲望本身是一种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一个人没有欲望,就不会有活力,一个民族没有欲望,就不会有希望。如果欲望没有理想之光的照耀。没有纪律和法律的监护,就会使一个人或一个民族走向病态和疯狂。”司马民望说着,停步观赏一丛丛盛开的玫瑰月季。接着,又若有感触地说:“做为共产党人,决不能被个人主义的欲望所驱使,而要为国家民族的欲望去燃烧。有些人因为思想根基不稳,被个人的贪欲迷了心窍,栽了跟斗啊。”

黎健听了司马民望的一番话,兴奋而激动地说:“共产党的干部,只能吃苦在前,享受在后,难耐清贫莫为官。”

中央纪委调查组住地,调查组负责人老徐和两名工作人员正在找魏尚飞谈话。魏尚飞两手扶着膝。身子微向前倾,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

老徐说道:“尚飞同志,我们这次来省里,听了有关案件的情况汇报,有的问题涉及到你,你要如实向组织讲清楚,争取主动。”

“是,是。”魏尚飞连连点着头,“我一定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讲清楚。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一是害怕老婆,二是管不住孩子。”

调查人员听到这里,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他。

魏尚飞紧跟着解释:“说来也叫人笑话。我老婆生性刁蛮,动不动就跟我吵嘴。我怕影响不好,凡事都让着她。她当了厅级干部,在家里还是这样。她的事我从不敢多问。她往家里搬红木家具,给我劳力士手表,我问过她,她说是买的。我说,哪来那么多钱?她说银行效益好,奖金多。真是夫妻同床,心隔千里啊。在老婆的问题上,我是严重失察。”

一名调查组人员露出惊疑的目光问道:“仅仅是失察?”

“是失察,是失察,我不推卸责任。”魏尚飞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调查组人员。

“你接着说吧。”老徐催促着。

“孩子长大了,也根本不听我的。在外面有什么事,也从来不跟我说。我成天忙于工作,对孩子没管教好,也是有责任的。”魏尚飞说到这里又望着调查组人员不作声了。

另一名调查组人员问道:“你说完了?”

魏尚飞谦恭地点着头说:“我主要就是这些问题。工作上的毛病当然还有。”

老徐那锐利逼人的目光望着魏尚飞问:“挪用锦江市修路资金的问题,你没有责任?”

魏尚飞毫不回避老徐的目光说:“真是天大的冤枉,他们市里的钱怎么用,我哪里知道?”

老徐语气柔和而语意尖锐地进一步追问:“你没写过条子?也没打过招呼?”

魏尚飞似乎满脸委屈:“绝对没有,我可以用党性保证。”

“有人揭发,”老徐漫不经心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一边点火抽烟,一边用眼角瞟视魏尚飞的面部表情,然后提高嗓音,“你不仅打了招呼,还写了条子!”

魏尚飞一听,嘴唇哆嗦,但即刻镇定了自己。他反攻为守地说:“如果我写了条子或打了招呼,你们查出来就从严处理。”

老徐声色严厉:“还查什么?问题摆在那里,就看你老实不老实。”

魏尚飞进一步反攻:“有条子你们就拿出来,我绝对认账。”

老徐不躁不愠,喷出一口烟说:“到时候你会认账的。组织上想给你一次机会,看你珍惜不珍惜!”

魏尚飞心里有点发虚说:“徐组长,你们不要听戚新国、胡国民信口雌黄。他们想推卸责任啊。”

老徐顺势敲了一下:“是他们想推卸责任,还是你想推卸责任,最后让事实来做结论。你去吧。”

魏尚飞心事重重,用试探、猜疑的目光扫视着调查人员。

调查人员的脸上好像戴了面具,他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他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我想起什么问题,再跟调查组汇报。”

调查组老徐找魏尚飞谈话以后,就在省委常委小会议室与钟国梁、曾宪和、司马民望交换意见。室内严肃静穆。

老徐谈了个人的看法:“我们找魏尚飞谈过了,他这个人城府很深,守口如瓶,什么实际性的问题也不接触。提及挪用锦江市一亿元资金的问题,讳莫如深。他还反攻为守,摸我们的底,要我们拿出条子来。”

“对他这种熟读‘三国’的人,用火力侦查是没有用的。”

司马民望插话说,“只有找出他的批条,这条老泥鳅在石板上就滑不走了。”

“从哪里去找他的批条呢?胡国民说,不知弄到哪儿去了?”钟国梁感到难办。

曾宪和提出了疑问:“魏尚飞既然城府很深,就不会写批条吧。他为什么让把柄抓在人家手里?”

“一般情况下,魏尚飞绝不会写批条的,”司马民望分析说,“但他可能在老婆的纠缠下,错误地估计了他的儿子。当时房地产生意一片看涨的势头。魏尚飞可能认为,一亿元资金一周转,肯定可以赚一大笔钱,三个月归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没想到,他儿子把他坑了。魏国将赚的钱弄到了境外,为自己出国定居作准备。同时,他又大肆炒股,把办事处的老本给赔光了。现在有的父母,就是为了子女,才走上了犯罪道路。”

曾宪和感叹说:“现在有的领导干部,考虑的是票子,追求的是位子,喜欢的是婊子,处处为着孩子。”

“还应该加上两子,盘算的是车子,琢磨的是房子。”司马民望又进行了补充。

钟国梁笑着说:“不要拼凑这类顺口溜了,还是谈正题吧。”

“魏尚飞的批条,究竟在哪里,可以继续调查,当务之急是他不宜担任省委副书记了。”曾宪和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他老婆严重犯罪,他儿子出逃在外,影响太坏,严重损害省委的形象,损害党的形象。他自己也无法再开展工作。我建议,由省委向中央正式写出报告,免去他的副书记职务。”

钟国梁当机立断:“我赞成宪和同志的意见,免去魏尚飞副书记职务,这有利于进一步查清问题。请中纪委调查组把我们的口头意见先带回北京,正式报告随后上报。”

“还有一件事,给中纪委调查组和书记、省长通通气。”司马民望深情地望着钟国梁说,“向旺晖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清,不很严重。检察院的意见,对他可以取保候审,等徐艳芳的案子判决后,再作党纪政纪处理。”

“我个人认为,检察院的意见是可以的。这些事由司法机关按程序办吧。”调查组老徐表态说。

钟国梁目光深沉地望着司马民望说:“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有教训的,我跟司马再个别交换意见,今天在这里就不谈了。”

司马民望那理解和同情的柔和脸色,与钟国梁在感情上有了更一层的沟通。

钟国梁又问老徐:“调查组的同志对我们的工作还有什么意见?”

老徐表态说:“我们调查组来省里已经二十来天了,该调查的情况我们已作了调查。省委、省政府、省纪委对反腐败工作抓得是很得力的。你们对于领导干部的重大案件,由省委直接领导,省纪委牵头,纪检监察机关和司法机关实行联合办案,这条经验很好。反腐败是全党的事,单靠哪一家,力量都是不够的。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如实向中央纪委领导和有关部门汇报。”

司马民望问道:“明天法院开庭,公开审判戚新国、胡国民、郑彪和徐艳芳,调查组的同志听不听一下?”

老徐回答说:“不听了,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们通气就行了。”

锦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内。旁听席上人头攒动,翘首以望。灿烂的阳光从大扇的玻璃窗户斜射进来,将法庭内映照得通明透亮。庄严肃穆的审判台上,国徽高悬,熠熠生辉。审判人员、公诉人员和辩护人都已就位端坐。

着装整齐的法官威严宣布:“把被告人戚新国、胡国民、郑彪、徐艳芳带上法庭!”

早已等候在入口处的电视台摄像记者、报刊摄影记者,见案犯一露面就忙着拍照、摄像。旁听的人都站起来了,踮着脚,伸长脖子。目光随着记者打开的碘钨灯,一齐投向了带着手铐进来的昔日显赫的人物。

被告人被一一押进法庭,去掉手铐。

被告席上,戚新国嘘着长气,神色灰暗;胡国民那瘦削的脸略显苍白,眼里露出无限的悔恨;郑彪低头垂眼,斜肩弯腰。他们昔日的神采已荡然无存。只有徐艳芳,昂首挺胸,满不在乎的样子。

公诉人宣读了对戚新国等四人的起诉书。以后,法警按照审判官的指令将胡国民、郑彪、徐艳芳等三人带出了法庭。

审判长宣布:“现在对被告戚新国涉嫌犯罪的事实进行法庭调查。”

接着,公诉人举证、被告辩证、律师询问。然后法庭开始辩论。

辩护人振振有词:“朱崇给戚新国的三十万元,借贷关系的手续清楚,不能以受贿定罪。对方借出的钱是非法的还是合法的,这与借钱的人并无关系。”

公诉人有根有据:“朱崇拆借资金是戚新国和胡国民找朱崇办的,戚新国知道朱崇得了返回费,他以装修房屋、送儿子出国留学的名义找朱崇借钱,其索要贿赂的主观故意是非常明显的。”

辩护人又巧妙辩解:“被告戚新国向朱崇借钱,写了正式借条,朱崇也承认了这一点。我国法律并没有明确规定,什么情况下的借款是正常借贷,什么情况下的借款是受贿。公诉人把被告向人借款说成是索贿,这是没有法律根据的。”

审判长指出:“这个问题本庭已调查清楚,没有新的意见,可以不再辩论。请公诉人就新的问题发言。”

公诉人发言:“挪用一亿元资金给海北办事处,造成巨额损失,其主要责任是戚新国。一亿元资金之所以能被挪用,戚新国的批示起了决定性作用。胡国民的批示,只是他作为海北办事处上级机关的负责人提出意见,他的批示没有决定性作用,主要应追究戚新国的渎职责任。同时,戚新国在魏国手头还有一百万元存款,这是受贿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