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易经的智慧与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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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易经》概述(21)

殷高宗的曾孙武乙就是一个例证。他不修祖德,暴虐黎民,草菅人命,甚至连天神他也要与之搏斗。天神是无形的,没法去搏,他就找来个人代替,谓之人偶。他将人偶打败,就更加猖狂不已,随意侮辱偶像。他又将人偶杀死,取其血装在皮口袋里悬至高处,然后用箭去射,以至于血流满地,自称此为“射天”。由于忤天逆道,荒淫绝伦,有一天终于被雷给击死。所以《诗经·文王》告示国人的子孙们:“殷鉴不远,宜鉴于殷,骏命不易。”应当以殷人的荒谬为借鉴,知道保持天命是不容易的事。

“既济”卦的上爻爻辞是:“濡其首,厉。”这里,又拿小狐狸来说事。意思是,小狐狸过河,已被河水打湿了头,一定是凶多吉少。有人会说,前面已讲小狐狸曳住车轮子渡过了河,怎么又被河水打湿了头呢?原来,对立的两卦(像泰否、损益、革鼎等)都是由上爻开始向对立面转化的,像“损卦”的上爻爻辞是:“弗损益之,无咎,贞吉”;“否卦”的上爻爻辞是:“倾否,先否后喜”等等。因为,每一卦的五爻已登到最高峰,上爻则是从高峰峰巅上走下来,开始走下坡路,“既济”卦的对立面是“未济”卦,就是又重新渡河,又在涉渡之中。这时的小狐狸是已经渡过了河,又重新涉渡。这次,它可能是因前次的成功而骄傲自满,得意忘形,没有做好准备就涉渡,被河水打湿了头,祸事自然也就难免的了。

小狐狸过河的教训是很明显的,它告诉人们,一得之功,一计之成,决不可因之就居功自傲,洋洋自得,老子《道德经》中反反复复地告诫人们:“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得之若警,失之若警,是谓宠辱若警。”一个人成功后能够保持警惕,失败后也能够保持警惕,这样的人才称得上宠辱若警,得失皆常的人。

等转到《易经》最后的一卦“未济”卦时,一开头就又提到了小狐狸,还在卦辞中就说:“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意思是说,小狐狸快要渡过河去的时候,把尾巴打湿了,不能说是有利的。因为一般来说,狐狸渡河都要将硕大肥厚的尾巴高高跷起,小狐狸一时大意,眼看就要过到河对岸时,忽然把尾巴给打湿了,这是功败垂成的一个教训。陕甘宁边区秘书长谢觉哉老人经常提醒干部,办事情在快要成功之际,尤其要当心,切切不可疏忽大意。有许多事情都是在这时一疏忽,而将快要办成的事给办砸了。他说,有些人开始爬树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爬到顶端时尚能保持警惕,但从树上爬下来到了中间时却大意失荆州,一不小心就从树上跌下来。

“未济”卦的初爻爻辞是:“濡其尾,吝。”这里,与“既济”

的初爻爻辞是相同的,都是“濡其尾”,而判断词却全不相同,一个是无咎,一个是吝(即境界不隹,需要谨慎)。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前者讲的是“既济”,就是说小狐狸已经完成涉渡,虽然中间被河水打湿了尾巴,还没有大的危险,故而说“无咎”;这里是说正在涉渡过程之中,一开始就被河水打湿了尾巴,境况当然不佳。为什么一开始就打湿了尾巴呢?孔子在《卦象》中诠释说:“濡其尾,亦不知极。”小狐狸是初生牛犊子,不知道自己力量的极限,不知深浅地就跳下河去,难免不被河水呛了几口。像小狐狸这样冒冒失失办事的人,从这一卦里自会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和感悟,其道理浅显,也不需要我们再举什么例子了。

“未济”卦的二爻爻辞是:“曳其轮,贞吉”。小狐狸能够及时地曳住车轮子,自然就会大吉。三爻爻辞是:“未济,征凶,利涉大川。”这里虽然没有明讲,但还是以小狐狸说事的。爻辞说,河还没有渡过,中途还要多事,还要去捕捉什么,必然会有危险。如果能够小心翼翼地及时曳住了轮子,多大的河川也能渡过。

“未济”卦的四爻爻辞是:“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这里又讲到伐鬼方,但与“既济”卦里所讲的已不是同一件事。原来,殷高宗征伐鬼方之后,到了他的曾孙武乙时,由于残暴不仁,荒废政事,北方夷狄各族复又叛乱,不断向内地侵犯。西周的古公宣父就受到鬼方威逼,不得不从豳邑一带撤出,退居到歧山一带。到了文王的父亲季历时,振奋威武,愤起义师,经过三年苦战终于将鬼方打败,将其逐出中原地方。因为此举对于朝廷有功,受到了殷帝的封赏。关于此事,古书中多有记载。《后汉书·西羌传》中说:“周古公踰梁山而避于歧下。及子季历,遂伐西落鬼戎。”《竹书纪年》中也说:“武乙三十五年,周公季历伐西落鬼戎。”“未济”卦里再次提到伐鬼方,是什么用意呢?孔子在《卦象》中诠释说:“贞吉悔亡,志行也。”意思是消除忧悔获得坚贞吉祥,是由于久宿的志向得以贯彻实行的结果。就当时的天下形势来说,最大的忧患是来自北方夷狄部族的侵犯,就如同汉朝时之对于匈奴、北宋时之对于辽、金一样。有志之士的最大心愿,就是驱逐鞑虏,复我边疆。这就像岳飞的词《满江红》中所说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季历的壮志,经过三年奋战终于大功告成,朝了天阙,受了封赏,这不是多年的宿愿得以圆满实现的大事吗?

因而作为季历后人的文王与周公,在卦辞里一再提出此事,其用意是用来鼓励子孙后人,要像先辈那样,常怀壮志,努力报效国家与民族,虽然会经受许多艰险苦难,但最终一定会成功的,这就是此卦对于人们的兆示与启迪。

“未济”卦的五爻爻辞是:“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意思是纯正大吉,没有悔恨。君子之道,大放光芒。素有诚信,事事吉祥。前一爻强调人的大志向,这一爻则推重诚信。有了这两条,君子之道一定能够得行。未济的河现在已经汔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光明的前途。圣人把诚信看作为举事创业之本,有诚信,事能成;无诚信,事必败。因为,有诚信,得人心;得人心,众人必来相助,因而举事创业就能够得以成功。反之,无诚信,失人心;失人心,众人必将离去,什么事也做不成。孔子在《易系辞》中对此有过明确的阐述,说:“佑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意思说,所谓的老天祐之,实际上是众人助之。

因为,祐和助是一回事。老天保韦占的,是那些顺应天意的事,众人所助的,是坚守诚信的人。如果时常想到举事顺乎天意,坚守诚信,又能重视人才,这必然就是天祜人助,吉无不利。这里所阐述的,是事业取得成功的基本道理,没有丝毫含糊的地方,它的兆示和启悟,应当说是最鲜明也是最中肯的,不需要再多做什么说明。

“未济”卦的上爻爻辞是:“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这是再次将小狐狸过河提出来作为这两卦的收场,这也是常山蛇首尾相联的大手笔,就像《红楼梦》用甄士隐、贾雨村开头,而又以“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而收尾一样。这里的意思是说,因有诚信,事业告成,譬如渡河,已经渡过,这时饮酒祝贺,也没什么过错。但是一旦失去诚信,又会像小狐狸过河一样,被河水打湿了头,那就很危险了。所以说,办一切事情,诚信为本这一条是不能松懈的,稍一松懈就会像“既济”卦中的小狐狸一样,即使已经渡过了河或者是将快要渡过河,也会前功尽弃再度被水打湿了头.陷入到危险的境界之中。这就是这两卦谆谆告诫人们的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最后还要讲一点的是,为什么《易经》要把“既济”放在前面,“未济”放在后面,而不是按照事物发展的顺序,先讲“未济”,再讲“既济”呢?应当指出,这也正是《易经》的大智慧、大道通、大揭谛的精髓所生。如果以“既济”为尾卦,那就等于说事物到此已经结束了。河已经过去了,大功告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但宇宙间的万事万物,永远都没有个结束,永远都处于发展变化之中。运动是永恒的,过程永远在延续之中。发展才是硬道理,停滞与终结是没有前途的。所以《易经》将“未济”作为尾卦,它兆示事物还在发展进行中。天地万物的发展演化是无穷的,吉凶祸福都是在发展演化过程中呈现。它不是凝固不变的,也不可能是凝固不变的。

宋人程颐诠释《易经》最末两卦的巧妙安排说:“既济矣,物之穷也。物穷而不变,则无不已之理。《易》者,变易而不穷也,故既济之后受之以未济而终焉。未济则未穷也,未穷则有生生之义,”未济,就是还未渡过河去,兆示事物还未穷尽,没有穷尽则能揭示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之义。

《易经》是反映宇宙运行规律的,而宇宙运行是无限的,永无终结的,因而,《易经》自然也就反映着这种天生的无限性,无穷性,反映万事万物的生生不息,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