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佛教史话(三教史话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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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3)

一、佛子通孔教(曹洞万松)

中唐以来,由于灭佛等因素,佛教义学走下坡路,禅宗及时改制,借丛林制度而独步僧门,“从教人禅”成为潮流。禅宗流行过程中,不读经不学习的风气越来越盛,内外都有不满的声音,禅宗本身也起来拨乱反正,于是有宋代兴起的文字禅,导致新的争论和变化。元代则有政府明文规定,从义学沙门中选拔地方僧官,尽可能把禅寺改为讲寺,“从禅入教”一时形成大潮。北方禅宗受到的打击最大,不久归于淡薄。但是元初仍有临济宗和曹洞宗在北方活动,曹洞比临济更活跃些。

曹洞主要代表有万松行秀等,临济在北方的名僧有海云印简等。南方几乎只有临济宗杨岐派唱戏,有功利禅和山林禅两类。功利禅积极靠拢朝廷,主要有之善系和居简系。山林禅避官隐居,活跃于民间,主要是祖先系,是南禅乃至元代影响最大的禅宗流派,他们倡导的看话禅是南方禅学的主流。

行秀(1166~1246)俗姓蔡,河内之解(河南洛阳)人,跟当时南方的天童如净并称为曹洞两大宗匠。他在邢州(河北邢台)净土寺传法时,在寺旁建有“万松轩”,被人称作万松行秀。

行秀儒释兼备,宗说精通,辩才无碍。著作繁多,以《从容录》名世,继文字禅遗风;弟子成群,以耶律楚材称雄,掌中书令大权。

行秀著《从容录》,是应俗家弟子、当时的朝臣耶律楚材之请,于1223年在燕京报恩寺从容庵写成的。耶律楚材为此书作序。此书是行秀整理多年讲解公案和颂古的旧稿而成,将禅学引向考据学和诠释学。而且借题发挥,大量述说儒家、道家经典和神话故事。汇通三教,重在纳儒入禅。他的在家弟子耶律楚材、李纯甫、赵秉文等人,继承他的宗风,倡导孔门禅。

耶律楚材(1190~1244)出身辽的皇室,在金做过官。自小博览群书,精通经史。目睹战乱,于是有归佛之心,拜行秀为师,学禅三年,得到印可,号湛然居士。元初成为最著名的宰相,内修佛法,外用儒术。当时元帝想消灭汉人,将所有土地化为牧场。耶律楚材极力劝阻,才保住了中华耕地,功德无量。

二、沙门精儒术(临济海云)

印简(1202~1257)俗姓宋,字海云,山西岚谷宁远(山西岚县)

人。临济宗在元初兴盛于北方,有赖于印简的政治活动。印简在汉僧中权势最大,跟随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4朝,贵由和蒙哥都令他统领僧众。他与忽必烈联系密切,圆寂后,忽必烈命令建塔,谥号“佛日圆明大师”。

印简参与朝政,对北方禅宗和整个佛教都有深远影响。大体说来,有三件事。一件事,是影响考试僧道的规定。第二件,是以佛僧身份在朝廷宣传孔教。第三件,是培养弟子参与军政大事。

元代不但选拔地方僧官要考试,普通僧道也要考试。蒙古主考官规定:“识字的可以为僧,不识字的都还俗。”印简反对,并说自己就“不曾看经,一字不识。”其实他从小就跟父亲读过孝经。

厦里丞相问:“不认得字,怎么做长老?”

印简反问:“如今的大官人认得字吗?”

在座的蒙古官人大惊失色。

印简接着说:“应当知道世法就是佛法,道情怎么能跟人情不同?古代也有挑担的小贩建立了大功名,名垂史册。今天圣明天子在上,有如日月照临。考试僧道,应当兴修万善,敬奉三宝,以奉上天,永延国运。我等沙门的取舍问题,又何足道哉!”

据称,这次考试,是蒙古连宋灭金后的第一项文化措施。许多名僧都担心考不好,被刷下来。印简却胸有成竹,知道主上必有深意,目的是通过考试让僧人循规蹈矩,考试只是名义上的。结果人人都过了考关。

印简还积极谏劝蒙古王公贵族接受汉文化,以儒术治国。1242年,忽必烈请印简到漠北讲法,问佛法大意,受菩提心戒。忽必烈问起佛法中有没有安天下的法门,印简说:“我释迦之法,论说朝廷大事的,在《王法正论品》。道理本来很明白,不难不易。只恐怕王者不能全部做到。不如广求天下大贤硕儒,请教古今治乱兴亡之事,会有所收获的。”

忽必烈很高兴,告别时,又问:“我这一去,怎么受持佛法?”

印简奏日:“信心难生,善根难发。今天已经大发善根,就应当好好护持,专念不忘。应当不见三宝有什么过错,常常惦记百姓的生活还不够好;善抚绥,明赏罚,执政无私,任贤纳谏,一切时中常行方便。这都是佛法。”把佛儒轻松打通,不留痕迹。

印简培养弟子多人,嗣法者14位。其中刘秉忠深受忽必烈器重,官做到光禄大夫,参领中书省大事。忽必烈即位后,刘秉忠起草的朝仪和官制等一切典章,成为元代的政治制度。

三、祖先爱看话(南方临济)

南人虽然在元代被定为最末的第四等人,但作为元代最兴旺的禅宗流派的南方临济宗祖先系却宗匠辈出,有高峰圆妙、中峰明本、天如惟则、千岩元长等大士。他们虽然擅长诗文,喜欢搞点文字禅,但是更偏爱看话禅。这里主要介绍原妙。

高峰原妙(1238~1295),号高峰,俗姓徐,吴江(江苏苏州)人。

祖先系的法脉是这样来的——宋代慈明楚圆(986~1039)的门人黄龙慧南(1002~1069)创黄龙派,另一弟子杨岐方会(992~1049)创杨岐派。随后杨岐派从方会开始,传五祖法演(?~1104),再传佛果克勤(圆悟,1063~1135)。克勤门下的大慧宗杲(1089~1163)提倡看话禅;另一弟子虎丘绍隆(1077~1136)传密庵咸杰,出现了松源崇岳和破庵祖先两支。破庵一系就是祖先系。

高峰原妙在尊教抑禅的时势下逆潮流而动,20岁弃教人禅,跟从杭州净慈寺断桥妙伦学习,参究“生从何来,死从何去”的话头。直参得肋不至席,口体俱忘,仍然懵懵懂懂。只好转到雪岩祖钦门下,参究“赵州狗子无佛性”的话头,还是一无所获。又到径山参究,半个月后,忽于梦中想起妙伦说过的“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的话头,从此疑情顿发,打成一片,以至于东西不辨,寝食俱忘。大获悟解后,游学江浙,又去临安龙须山苦行隐居9年,一次大雪封山,旬月之间不见他生起烟火,都以为他死了。雪化了后,大家进去看望,只见他正在坐禅人定,可见功夫之深。

1279年,转到杭州天目山西狮子岩,造小室住下,称作“死关”,10多年足不出户,直到圆寂。在此期间,他道名远闻,前来参学的有几万人,世称高峰古佛。

高峰原妙因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得悟,他的看话禅也就以此为中心。方法是大疑大信,“疑以信为体,悟以疑为用。信有十分,疑有十分;疑得十分,悟得十分。”这原是十分玄妙的。无疑则无信,无信则无疑。打成一片,也不是一片,一归何处?原妙说,功夫极处,自然入于无心三昧。既然无心,大概也就不存在“一归何处”的罗嗦话头了吧。说一道万,说有说无,有什么意思呢?又怎么没有意思呢?

中峰明本(1263~1323)也提倡看话禅,认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法久成弊,生出许多异端派别,什么五位君臣、四种料简之类,本来很好,久则成滥,流弊后人。于是就有看话禅。看话禅多了,也会生弊。明本又是禅净合一的提倡者,有“有禅有净土,无禅无净土,有禅无净土,无禅有净土”四种料简。这本来不是独创,永明延寿早就提过了。但是有人认为明本是说禅外还有净土,净土外面还有禅。明本解释说:不对不对,两家本性相通,都要了生死。生死既了,说什么禅,说什么净土呢?所以话头禅和净土念佛法门可以合一,只需把话头放在念佛心中就行。

元代末年的天如惟则也喜欢看话禅,主张禅净合一。元末的千岩元长(1284~1357)致力于禅密统一,用禅理解释密教。可是,禅宗教外别传,也说是无上密意;而密宗首先强调通达显教,又是由显人密。当代山东高密刘汉文所传的禅密功,也说是禅宗和密宗相结合的祖传功法。

门门是佛家,指归在弥陀——明朝高僧

黄教兴藏地,中土哭末法(明代教制与帝国限佛)

明代由出身和尚的朱元璋打下江山,也以他为首制定周密的崇儒限佛政策,实在是意味深长的事。

朱元璋早年出家为僧,对元末僧家的底细了如指掌。

喇嘛教的肆无忌惮和悲惨下场,以明教和弥勒教为旗帜的元末农民起义对朝廷的巨大威胁,都对朱元璋的宗教政策产生了重大影响。废除喇嘛教的至尊地位是众望所归,限制佛教的政策一一出台。废止白莲社、大明教、弥勒教等一切“邪教”自不必说,免费发放度牒又对出家年龄和人数严加控制,加上严格的考试,也出于深思熟虑:男的40、女的50才准剃度。又严禁游僧四处活动、严禁僧人和官吏交往,鼓励僧侣隐居,使我佛“法身”为之一缩。更以禅、讲、教三等划分寺院,禅僧只管参禅悟道,不能参与讲僧的讲经活动,不能参与教僧的各种法事。等级森严,不得逾越,以衣服的颜色为标识:禅僧平常穿茶褐色衣,袈裟为青条玉色;讲僧穿玉色常服,袈裟为绿条浅红色;教僧常服皂色,袈裟黑条浅红色。禅宗被皇上敲了这一闷棍,并不像昔日大德的当头棒喝那样如雷轰顶,豁然开悟,而是从此走上穷途末路。禅僧纷纷转向,光着脑袋往教僧讲僧里硬挤,或者转业他图,露出了他们的世俗相,说明大明的政策的确是正大光明,无有偏颇,深合佛意。其实,教僧和讲僧都走在同一条末路穷途上,谁钵里的粥饭都不多了。最放达无忌、随遇而安的禅门都吱吱作响、摇摇欲坠,法事教僧和义学讲僧又能风光几天?

朱元璋极力崇儒。他和刘基定下八股取士的方针,这就是科举制。考的是八股文,学科是孔门四书五经,但必须用朱熹注释的本子,考上就有官做。虽然孔圣人听见,未必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但也不能因此否认科举制的积极意义。正是这个科举,曾经引起西方文艺复兴人士的强烈兴趣。不过,官场盛行的特务统治,不知考生们是否有所耳闻?否则即便考上作了大官,也等于跳进坟场,继续学习。况且朝中又有文字狱兴起,是为明代一大创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漏洞总是有的。考试严,我就猛搞私度;兴文字狱,我就闷在心里,等候发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法自毙,法尔如此。世法即是佛法,时时得到印证,何需如来动嘴动舌,动手动脚。而且海外又来了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人的兵舰和大炮,北面还有骁勇善战的女真和后金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到处都是参禅悟道好魔窟,谁不知道无边地狱乃是头号佛学院?一次最悲惨的坠落,日子很长很长;一次最伟大的复兴,年月很多很多。感谢所有这一切的厄运,感谢这一切促人醒悟的天赐之福吧。阿弥陀佛!

明初盛行的程朱理学,到中叶失去魅力,阳明先生(1472~1528)的新理学以“心学”的面貌出台。儒学总算有了又一次艰难和伟大的新生,其获取佛法之多,其离高妙佛法之远,都令人不胜感叹。在佛学凋零之日,横生一道阳明,也是上好景观。

说到道家,出人道儒、胸有奇谋、世传神异的开国元勋刘伯温,装疯卖傻的仙人周颠,都和朱元璋因缘深厚,关系微妙。至于明成祖和武当道士张三丰有何瓜葛,尚难确考,但明世宗压抑佛家,自服道家丹药而死,却发人深省。

佛家在明代也不是一无是处,最可以说说的是明末四大高僧,和喜马拉雅山上伟大改革家宗喀巴的格鲁派的兴盛——世事就是如此奇怪,明朝在崇儒抑佛的大政下,对佛教是有意于汉地而冷淡藏地,但是宗喀巴在藏地的伟业却大大超过当时汉地的任何一位高僧。

此外就是明末李贽(1527~1602)居士对已经转为偶像、禁锢人心的宋明理学的激烈抨击,喊出了清代居士佛教的先声。至于久已有之的禅净合一和万法归净,由于以禅宗为首的各宗已近乎绝响,到明代更加是把禅结合到净土里去,而净土也更加倾向于他力了:菩萨保佑!

而且明中叶开始,由于饥荒时常发生,朝廷为赈灾济贫,就实行收费发牒。有牒道士僧侣人数扶摇直上,寺庙道观于是激增,道佛二教仿佛再现了昔日的“繁荣”景象,直到明末。

好在资本主义正在萌芽,新生力量在悄然而缓慢地聚集。

文殊师利佛,化身宗喀巴(藏地格鲁派)

明太祖虽然取消了喇嘛教的特权地位,但是对喇嘛教仍然给与礼遇。明代藏地佛教派系很多,有宁玛(红教)、噶举(白教)、萨迦(花教)等派。14世纪末,宗喀巴(1357~1419)鉴于红教多有不守戒规之弊,立志整顿宗风。于是融合各派之长,汇成一家新学,叫做格鲁派,意思是“谨守戒律、善具德行”。由于采用噶当派教义制定其内容属于一切有部的戒律,格鲁派也称为新噶当派。这一派的喇嘛头戴黄帽身着黄服,表示持戒,所以格鲁派又被称为黄教。

宗喀巴于元末顺帝至正17年(1357)诞生在今青海西宁一个叫宗喀的地方,即今天的塔尔寺。他原名罗桑扎巴,后来人们尊称他为宗喀巴,即“宗喀地方的人”。父母都是佛教徒。未生之前,父亲梦见大喇嘛从五台山来,手捧经卷,身穿黄色袈裟,对父亲说:“愿借一处,以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