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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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北方草原山地的千里画廊(1)

东从兴安岭南端,西至巴丹吉林沙漠一带,是我国北方草原山地上岩画最密集地区的东部,岩画之密,时代之早,题材之多,艺术之精美,均居全国之冠,在亚洲乃至世界均占有重要的地位。我国几个大的岩画宝库,多数都分布于这个地带,比如在国内外知名的乌兰察布岩画、阴山岩画、贺兰山岩画、巴丹吉林沙海岩画都在这个地区。若把这个地区岩画点御接起来,不啻是一道绵延千里的露天画廊,是我国和北亚草原古代部落造型艺术和文化的某种天然博物馆。

锡林郭勒草原的马和车辆岩画

千里茫茫的锡林郭勒草原,是水丰草茂的原野,数千年来,是狩猎人和游牧人的苑囿,至今遗留于草地旷野中一个个以细石器为主要文化特征的狩猎人活动遗迹和一座座以石垒为标志的牧人长眠的墓地,在叙述着繁荣昌盛的过去……然而最能说明古代猎牧民的经济生活和心态活动的,是散刻在草原丘陵地上的珍贵岩画,它以优美的图画形式,图解着他们富有声色的历史。

锡林郭勒草原岩画,分布在这个大草原的腹地阿巴口戈旗,该草原的西南角镶黄旗南部,以及这个大草原的西北角苏尼特左旗北部石林、乌兰哈达、乌兰图,和该旗西北角的毕其格图山、巴拉图、夏勒博都日根、图来、哈登布茨、塔马格图和呼和楚鲁,以接近中蒙边界的呼和楚鲁一带最为密集。

各个岩画分布点,都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平时看去,谁都不会觉察这里会有岩画,这里只有在地平面上略呈弧线的丘陵地,其上有裸露的黝黑色的盘石或巨石,就在这些不被人注目的石岩上,刻制有一幅幅富有意味的优美岩画。

当我们驱车从二连浩特市出发北行,穿过茫无崖际的草原,进入红格尔苏木,再往西北行进,不远会有一片片不高的丘陵地映入眼帘,当行至呼和楚鲁,便可听到由远处传来的犬吠声,那便进入了岩画集中区。这时你到拔地而起的石丛中去寻觅岩画,便可以如愿以偿。在奇形怪状的岩石上,会看到富有风采的一个个图像,有单个的,也有成片的。有时行几步便有一幅,有时几十米、上百米一幅。一般在较大石面上,但有时光平的石面也会使人失望,反而在小的石块上发现,这一切全靠古人的恩赐。

从岩画的内容和风格看,绝大多数是青铜时代至早期铁器时代的内容。动物有马、狼、北山羊、狐狸、骆驼、马鹿、藏羚、绵羊、狍子、野猪、蒙古原羚、交尾蛇、草原鹰、犬和飞禽等。交通方面的有车、车轮、驮货公马、骆驼转场、路等。牧民社会活动有骑马、械斗、人牵马、人捉羊、牧马、放羊、执弓猎人。自然景物有太阳。生殖崇拜的有象征女阴的小凹穴、男女交媾。属于原始宗教的有巫师作法。娱乐活动有粗犷生动的原始舞蹈。到元明清时代,蒙古牧民还在此续刻,有用金属工具划刻的麒麟和拿着套杆骑着骏马的牧民。

在形形色色趣味盎然的各种岩画题材中,最引人注目、数量较多的是马和车两种岩画。车辆岩画是我国北方草原地带青铜时代至早期铁器时代(夏商周至春秋战国时期)常见岩画题材之一,在内蒙古、宁夏、新疆、青海都发现过。据不完全统计,阴山岩画中有4幅、乌兰察布岩画中有24幅,蒙古人民共和国已发现50余个车的图形,而这里仅呼和楚鲁就有10幅,而呼和楚鲁是一个面积不超过4平方公里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各地岩画的这种车子结构与这里岩画中的车一样,均为双轮、单辕、有舆,大部分驾双马。舆(车箱)有的是半圆形,有的是圆形,有的则是方形。车轮有的是密实的圆板,有的有辐条4~8条不等。

大约在公元前4000年,人类就驯服了马,马同其它动物比较起来,具有腿快、力强、驯良的特点。

使用马,是人类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人类首先用马来驮载货物,驮不完的就拴在马后拉着走。马拉东西,开始时是放在爬犁那样载具上。后来发明了使用车轮的办法。在人类历史上,最先出现的车轮是非常简陋的,只不过是整块的圆木板而已。起初车轮被吲定安装在车轴上,拉起来车轴也转动,后来才让车轮代替车轴旋转,以后又增设车舆,以装载物件或坐人。

见于锡林郭勒草原呼和楚鲁等地的车辆岩画,不是一种偶然的历史现象,大约与此同时或稍有早晚,东亚北方草原地带都使用了形制相仿的车,在蒙古全境和前苏联的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图瓦、帕米尔、阿尔泰等,也都有与之相似的车辆岩画。因此,见于呼和楚鲁等地的车辆岩画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在这个时代,随着畜牧业的兴盛,交通空前发展起来,不但发明了车,还用于作战和商业贸易中。

其次,马形岩画是锡林郭勒草原最为常见的题材之一,在笔者见到的260幅岩画之中,竞有145幅出现有马,有马群、骑马、牧马、牵马、套马、驮货马、马拉车等等,足见马在当时社会中充当着什么角色。

人类大约在距今6000年前就驯化了马,马驯化的最早地点,据专家考证是在亚洲中部草原。进入畜牧社会之后,牧民们在放牧实践中摸索出了骑马驰骋的技术,把这种技术广泛运用于交通、生产、生活、娱乐以及军事行动中。大约从新石器时代,我国北方草原民族的先民就以猎马为食,到了青铜时代,马在游牧社会中就占有重要地位。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匈奴“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从北狄、匈奴起,许多北方草原民族,利用马的背力和蹄力建立了雄踞一方的偏霸王朝或与中原王朝分庭抗礼的割据政权。辽、金、元三朝,契丹、女真、蒙古族都以畜牧业为主要生产活动,他们以马背为家,逐水草而生,掌握了娴熟的骑术。《马可·波罗游记》说:蒙古族“男人在训练自己能在马背上过两天两夜的生活,马吃草时可以在马上睡觉,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在困苦中表现得这样坚毅”,史称契丹人“祖宗以来,骑射绝人,威震天下”。正因为马与北方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军事关系极密切,千百年来,北方游牧民族才养成了“爱马”、“饰马”的传统习俗,也养成了大量制作马形岩画的艺术传统。

锡林郭勒岩画马形岩画占有突出地位,绝不是偶然现象,乌兰察布岩画、阴山岩画、贺兰山岩画、阿拉善岩画莫不如此。北方游牧民族的马岩画,为我们理解北方游牧民族与马的关系找到了依据,也为马背民族驯马、养马、用马、爱马找到了源头。

百岔河鹿岩画

水流浩瀚的百岔河,发源于内蒙古克什克腾旗与河北省围场县交界的七老图山脉,自西南向东北流,在陈家营子注入西拉木伦河。该河位于蒙古高原和河北山地交界处,由于地势急剧下切,形成崖高谷深地形。这里的岩石表面光滑平整。这样的山形地貌,从遥远的古代,就诱来了一批批猎牧人,先后来这里狩猎和游牧,比如,曾在我国北方历史舞台上大显身手的山戎、东胡、乌桓、鲜卑、契丹、蒙古等民族,都曾在这里创造过在当时世界上堪称先进的文明。历史沧桑,几千年的悠悠岁月,像百岔河的水,漂流而去,只有他们绘画在光平的石面上的一幅幅岩画,在向游人讲述着遥远的历史和这里发生过的故事。

早在1981年,内蒙古的文物考古家就踏着古人的踪迹,顺着滔滔不息的百岔河,来这里寻觅百岔及岩画,并试释幅幅岩画的含意。

文物考古家在这条河畔的石壁上,发现了9处48幅岩画。这9处岩画的地点在芝瑞乡的永兴、板石房、双合乡的广义、乌兰坝底、双合、大河隆、胡角吐、沟门、哥佬营子等地。岩画的内容有鹿、野猪、马、牛、双峰驼等动物,狩猎,人面像,天体星云等。

在所有的岩画内容中,鹿占有特殊的地位,在总共48幅岩画中,其中34幅岩画以鹿为主体或有鹿出现。有时为1只鹿或2只鹿,但更多的是鹿群。鹿的姿态各异:或卧,或立,或行,或奔,但多数作奔驰状。多数画面单独表现,但也有的作为骑马或徒步狩猎的对象而存在。

综观百岔河岩画的题材,约有三种母题:其一,自然物(动物、植物、山川、星云);其二,生产(狩猎);其三,心态(人面像,符号)。其中鹿岩画占有重要地位,说明野生动物中,以鹿为最多,是猎获的主要对象,人们食其肉,衣其皮,是生活资料的主要来源。

在百岔河岩画中,有那么多鹿岩画,这除了上述的功利主义目的外,是不是还有崇拜上的意义?

比如,是不是民族的图腾或神灵?这在后世的有关鹿的神话传说中可以得到启迪。鹿形在欧亚草原民族世界观方面的特殊作用,显然与它在上起斯基泰人和匈奴人、下迄欧洲大陆晚期游牧民的艺术中所具有的稳定性有着很大关系。谈到百岔河的鹿图形岩画,不能不联想到蒙古的女始祖——‘梅花鹿(“美丽的母鹿”)奥云高娃的神话形象。这只神鹿的形象属于蒙古人谱系颂诗之首。蒙古人的宇宙起源传说就是以它为开端的。“美丽的母鹿”不仅开创了成吉思汗祖先居统治地位的“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族,而且开创了整个蒙古民族。根据鹿形在远古时代草原部落、图腾神话或动物崇拜神话的艺术中广泛流传这一情况看来,13世纪至14世纪蒙古人的鹿形也可在早期阶段即早期铁器时代和青铜时代溯到其起源。如此看来,百岔河鹿形岩画,应与远古时代的图腾神话或动物崇拜神话有关,并与后世的鹿崇拜有密切关系。

百岔河流:哦的动物、狩猎、骑者岩画大多用白色颜料,动物:身体多用平涂画法,少量用单线勾勒。

人面像和天体为磨刻。岩画的技巧、构图、题材、制法有较大差异,这说明岩画在这里延续时间较长。

磨刻岩画有可能早到新石器时代,颜料岩画因已出现骑马人,其时代可能与夏家店下层文化有关。也就是说,岩画的下限已到青铜时代。

乌兰察布草原畜牧岩画

在阴山山脉东段大青山之北的四子王旗和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分布着密集的岩画点,由于地处内蒙古乌兰察布草原,故考古学家称这一带的岩画为“乌兰察:布岩画”。

由草原明珠一——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旗府百灵庙,乘汽车东北行,穿过花的草原,不到50公里便到了查干敖包苏术所在地推喇嘛庙,这里便是乌兰察布岩画最密集的地方。

推喇嘛庙一带是乌兰察布草原风景秀丽之地,在地势辽阔的大地上,有一道道岩脉,远远望去,像一道道坍塌的长城,而巨大的立在上面的巨石,又像站在长城上的哨兵。而有些被岩脉围成的草地,又宛如一座座石城。岩脉问,地势低凹处,有一个个湖沼——“淖尔”,远望犹如明镜,粼粼闪光。岩脉、湖沼间,有一群群的红马和一片片觅食的羊群,碧蓝的天宇下,有望不到边的百灵鸟自由飞翔,骑马牧民的高亢歌声,飞鸟清亮的叫声,以及远近传来的牛、羊、马的叫声,形成乌兰察布草原特有的氛围。

这山、这水、这优美的草原风光,从遥远的古代,就诱来了无数的猎人和牧民生息在:这千里茫茫的草原上。据史书记载,最早在这里活动的是北狄与匈奴,接踵而来的有鲜卑、铁勒、高车、柔然、突厥、同鹘、契丹、女真和汪古,至今仍是我国优秀的少数民族蒙古族聚居的地方。历史上相继而来的猎牧民,掠过历史的长空,飞得无影无踪,只有他们居住过的城堡,石筑居住遗址,圆形或方形的石筑畜圈,用石块做标志的地界,供定期祭祀的敖包,还有一座座正方形的、长方形的和圆形的石墓以及墓地上站立着的石人,叙述着他们繁荣的历史。不过最能说明猎牧民历史贡献的,是他们经年累月、费尽千辛万苦而凿刻的艺术珍品——岩画。

草原上碧绿一色,茫无涯际。在这里寻觅岩画并非易事,只有不辞辛劳,在一道道岩脉上仔细寻找,才有可能发现。多数岩画图像清晰可见,少数模糊难辨,个别的只留下黄白色的斑痕。一般说来,阴天或薄云天气比太阳直晒时清晰得多。尤其当旭日东升或夕阳西沉时,平时看不见的图像会奇迹般地显现出来,令人高兴而又觉得迷茫难解。

乌兰察布草原岩画,像开遍草原的花朵,分布范围甚大,东西2C10公里、南北120公里地面上,到处可以发现岩画。比如,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的满都拉苏木、白音珠日和苏木、新宝力格苏木,以及该旗以西的巴音哈:太苏木都有密集的岩画。

在这个岩画世界里,我们看到了乌兰察布畜牧世界刚刚形成时的一幕幕社会缩影。

早在700年前,长春真人丘处机就提出了蒙古草原畜牧业的起源问题。公元1221年春丘处机应成吉思汗之诏,率弟子穿过蒙古草原西行,于次年4月到达大雪山(今兴都库什山)晋见成吉思汗。他在《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中记叙了他的草原之行。写道:“地无木植性荒草,天产丘陵无大山,五谷不成资乳酷,皮裘毡帐亦开颜”,并提出:“如何造物开天地,到此令人放马牛”这个关于草原畜牧业的起源问题。

“天苍苍,野茫茫”的蒙古草原,在混沌初开之后,那大片的马、羊、牛、驼、驴来自何方?原先游荡于森林草原的野马、野驴、野羊、野牛如何被驯化为家畜而来到这里?是一直没有被人揭穿的千古之谜。近十年来,在北方草原大批考古发现,尤其是在新疆、宁夏、甘肃、内蒙古、青海、西藏等省(区)发现的数以万计的岩画,为解决这个问题透出了一线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