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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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西北山地上的岩画宝库(2)

大自然的灵乳,哺育了无数的原始部落,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人类历史上的襁褓岁月。据史书记载,远在公元前2000多年前,就有塞种人(西方人称“萨迦”人)生活在这座金山里。自战国以来,又有呼揭(两汉时期称“呼得”)、匈奴、铁勒(即高车、丁零)、柔然、突厥、回纥、契丹、蒙古等先后接踵而来,相继在这里狩猎和驻牧。考古发现,为最早在金山活动的人类的来踪去迹找到了实物依据。新疆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在额尔齐斯河畔沙丘中,发现有旧石器时代的石制工具和新石器时代制作的夹着沙粒的陶器。这些遗物,距今有一万多年至五六千年的历史。在阿勒泰市西南克尔木齐古墓出土有战国时期的双联石罐、兽首柄石杯、石铸范、三棱形骨镟、铜镞、素面铜镜等。在哈巴河县铁列克特出土有战国时期的素面铜镜和该县西出土的唐宋时期的带柄铜镜。福海县在一古代遗址中出土了秦、汉、唐、明、清各代铜币。不过最能说明古代猎牧人活动历史的,是凿刻在金山南麓的千里画廊和山中洞窟中的彩画(见本书“阿尔泰山洞窟彩画的秘密”)。阿尔泰山岩画宛如满天星斗分布在山的南麓一些水草丰茂的山地崖壁上和一些低矮山丘的岩石上,它的内容丰富,分布广阔,造型优美,堪称金山一绝。据调查,阿勒泰地区六县(青河、富蕴、福海、布尔津、哈巴河、吉木乃)一市(阿勒泰市)均有岩画分布,计有40余个地点,有人把阿尔泰山岩画誉为规模罕见的丰富多彩的露天岩画博物馆,那是毫不夸大的。

阿尔泰山岩画的题材内容丰富多彩,其中岩画动物有马、牛、羊、骆驼、鹿、野猪、象、狼、豹、牦牛、草原鹰等,与今日该山中生活的动物十分相近。今日阿尔泰山密林中生活着狼、野猪、野鹿、雪豹、棕熊、岩羊、雪鸡;戈壁上生活着野驴、狐狸、黄羊和野兔;河流中生活着珍奇动物水貂和河狸;湖泊、河流中有各种鱼类;天上飞翔着草原鹰。这些动物与岩画动物有很大一致性。这个现象告诉人们,作画时代的动物群落与今日动物有很大一致性,说明距今三四千年或更早时期,这里的自然环境变化不太大。今日仍然出没于金山密林中的动物,应是岩画动物的直系子孙。千百年来,这里的水草不仅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同时也一代代哺育着各种飞禽走兽。所不同的是,远古时代,狼虫虎豹包围着人类,时刻威胁着人类的生存,而自进入畜牧社会后,人类控制了动物,并成为动物的主人。除野生动物和家畜岩画外,阿尔泰山岩画还有狩猎、放牧、乘骑、人物、树木、杂技、舞蹈、男女交媾(1~176)、车辆、蹄印、格斗等。幅幅画面,强烈地展现了远古世界的人类所特有的强壮的、感性的、血气聚就的原初的生命气魄,以及源于生命底蕴的欲望冲动而显现的阳刚之气。早在古希腊时期,苏格拉底就已经意识到艺术写生命的关系:指出绘画和雕塑不应只描绘出外貌细节,而应“现出生命”。柏拉图的“迷狂说’’更是主张从生命力的底蕴处获得艺术创造的内驱力,“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没有能力创造,就不能做诗……”迷狂:是酒神精神的体现,是强壮健旺的生命力量的展示,正是这荒蛮炽烈、喷涌勃发的生命力最构成了原始初民艺术创造的起点。毫无疑问,金山岩画的作者对岩画的创造,不仅是要逼肖对象,更追求“现出生命”,也正因为岩画展现了描绘对象的外形和生命,才使岩画富有充沛的生命力和鲜活荒蛮的炽烈感情。

一切文化艺术的源泉来自生活,阿尔泰山岩画的生动的图解形式反映了阿勒泰先民的社会生活图景,从中可以窥视到一幕幕富有情趣的历史剧。

镜头之一:阿尔泰山远古的狩猎世界。狩猎是古代阿勒泰先民们主要的生产活动,在岩画中有着大量和集中的反映。阿勒泰地区水量充沛,牧草丰茂,又有高山、河谷、丘陵,宜于多种野生动物的生存和繁衍。从画面看,狩猎的对象主要有野马、野牛、鹿、岩石、盘羊、狼、狐、野骆驼、草原鹰等走兽和飞禽。岩羊数量最多,这种草食动物食量小,跑得快,耐高寒,且生存能力强,是金山最大量的狩猎资源。

在哈巴河县加那阿希岩画群中,有众多岩画,皆昂首机警地注视着前方,形象生动传神。鹿是金山岩画仅次于岩羊的出现最多的又一种动物,显示出它与当时人们关系之密切。野牛岩画造型很生动,显得十分剽悍。野马四蹄欲腾跃,马尾甩动。见于岩画的野生动物,有的今天仍然出没于此地,有的则十分罕见,有的则已绝迹,动物的群落及其变化,为探索金山自然环境的变迁提供了依据。

狩猎是古代先民的主要经济活动。从狩猎画面看,弓箭是主要的狩猎工具,使用十分广泛,它具有射程远、速度快、杀伤力强、取材方便、制作简单等优点,它能大大增加狩猎效益,所以不论步猎或骑猎都离不了它。此外,在布尔津县一幅狩猎图上,还可见到一种圆形的兽夹圈,正好套在一挣扎着的岩羊的后腿上。狩猎的方式有步猎和骑猎两种。

在阿勒泰县乌拉斯特有一幅步猎图,步猎者持弓正射一野马状动物,其间一猎犬正扑向该动物,显示了犬在狩猎经济中的重要作用。同一地点有一幅骑猎图,一个骑者骑着一匹骏马,向一惊慌逃遁的鹿射去。画面右下角,有一猎犬,作狂吠状,为主人助威。画面下部有的野牲已被击毙,其旁有一鹿正惊魂未定地注视着远方。

镜头之二:阿尔泰山远古的放牧世界。其中有放牧和饲养的场面。在游牧社会中,圈畜饲养较之纯粹以天然草场为依托的天然放牧在畜牧管理方面是一大进步,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风雪灾害和野兽的侵袭,为更好地驯化和繁殖牲畜创造了条件。

在青河县金斯克赛依有一幅饲养图,一牧人手执一束草,正跨步向一饥饿待食的鹿走去,这种反映人饲养家畜的画面十分有趣,显示了人畜间的亲呢关系。本来,鹿是一种性情温良的野生动物,后来有些地驯化为家畜,至今生活在大兴安岭林区中的鄂温克人尚以饲养驯鹿为生。我们在内蒙古西部阿拉善右旗曼德拉山岩画中,见有负着鹿鞍并用绳子牵引的驯鹿。从在这里发现的描写家养鹿的岩画看,在古代,以鹿为畜,在内蒙古西部至新疆北部是普遍存在的历史现象。

放牧的场面有步牧和骑牧两种。哈巴河县有一幅放牧图十分形象:众多的羊、鹿和骆驼散乱一片,作行进状,畜群后有一条牧犬尾随守护。两个牧工步于畜群中,右边一人饰尾,左手执鞭状物,右手叉开;左边一人作驱赶状,是一幅写实的生活画,活现了牧畜遍野的放牧场面。

镜头之三:充满了肃杀之气的格斗岩画。比如哈巴河县唐巴尔塔斯一幅格斗图,有大小两个人形,左边小个子挽弓搭箭,一支利箭射中了右边大个子的腰部。还有一幅争斗的场面,那是一个放牧的图画,畜群旁,有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争夺水草而引起的争斗厮打。

镜头之四:透视心态的人面像。它是反映意识形态和原始宗教信仰的。比如阿勒泰市乌拉斯特有一幅岩画,左刻一条充满神秘气味的蛇,右边一个人面像,用一个圆圈表示人面轮廓,圈内三点,表示双眼和嘴,头上的刺芒状物,表示光芒四射的阳光,看来它是以面具出现的、人们顶礼膜拜的太阳神。另外,在富蕴县唐巴勒洞穴中有类似图形。

关于这些人面像的性质问题,在我国学者中人言言殊,莫衷一是。然而在国外学术界,都有着众口一词的共同看法。比如前苏联著名岩画学家A·n·澳克拉德尼科夫在记述黑龙江北岸萨卡奇——阿梁人面岩画时,使用了“丽奇纳”这个词,它在古代俄罗斯是“面具”的意思。事实上,被这些画像所引起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人工模仿人脸的面具。获得这种印象的原因,首先是没有躯体,只是一张脸。

在多数情况下,人面像并不是如实的模拟真实的人脸,而是以人面为基础,予以严重变形,变得极其图案化、抽象化、简约化。

面具把我们引导到同面具有关的广阔的意识形态领域中去。面具分布极其广泛,它在古代,广泛地普及于世界上所有的民族。这在过去,它是超出现实的全世界的神秘性存在,即神灵的表现,一幅人面像岩画或一个面具,同时又是神灵的载体。面具作为使人变成精灵的一种手段而被使用,只要戴上面具,便马上变为新的存在。人戴上面具,可以变成某种神灵、鬼怪或动物。面具还是需要有神灵在座的宗教仪式不可缺少的东西,在奉行宗教仪式时,人戴上面具可以随时改变身份,作为宗教仪式所需要的神灵而出现。

我国的面具,可能是世界上起源最早的国家之一,据史书记载,最早可推至商代。殷商甲骨文中的“魃”,据考证就是象征头戴面具的驱鬼者。春秋战国时代,中原地区傩已经非常盛行,《论语·乡党》中便有孔子在鲁国观看“乡人傩”的记载。古代的傩实际上是一种大规模的巫舞,头戴面具是其特点。商周时宫廷中专设管傩祭之官,名日“方相氏”,由“狂夫四人”扮演。汉唐之世,大傩极盛一时,一直延续到近现代。见于金山岩画中的人面像,又一次证实面具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化载体,源远流长。

天山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岩画

——生殖崇拜仪式的绚丽画卷

生殖崇拜是以生育繁衍为目的、积淀人类外显或内隐的一种社会民俗事象,原始社会人类文化和原始思维的遗留。它作为一种奇特的社会现象,存在于古代中国的南北各地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追求食色,差不多可以说是人类最本质的本能和天赋,中国古代圣贤早在2000年前便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食色,性也”,实在称得上是精辟至极的真知灼见。然而,在我国发现的大型生殖崇拜岩画,新疆呼图壁县康家石门子还是第一次。

康家石门子位于乌鲁木齐市西南天山之中,东北距呼图壁县城约75公里,一到那里,人们就被那灵山、神泉、仙草的奇特环境所吸引。岩画所在山林雄伟耸峙,其色赭红,与周围的青山翠岭相映成趣。这座形若古堡的峰峦,宛如头蒙面纱的少女那样不可捉摸,一天中会随着阳光照射的角度和强弱的变化变幻出各种奇异的色彩,在这山形奇特、色彩变幻无穷的山体底部,不停渗出像断了线的明珠般的泉水,清澈甘洌,被当地人视作“神水”,争相饮用,以求消灾祛病。由于突兀挺拔的山体挡住了西北风的劲吹和寒流的侵袭,因此,不但夏季牧草青青,冬季也不会被积雪覆盖,自古迄今,是放牧人的理想苑囿,时至今日,地上仍堆积着厚达数米的牛羊粪,便是古往今来牧人在此驻牧的物证。

古人对于康家石门子的山、草、泉感到诡谲神奇,产生种种超自然的幽思,久而久,把这里视作求育的圣地,这恐怕就是远古居民在漫无涯际的天山深处、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中选中这个地方作为生殖祭典仪式并作画于石壁的原因。

岩画位于高93K、东西宽14米的赭红陡崖上,面积达120多平方米,布满了约200个人像,还有马、虎、羊、牛和熊等动物形象。它们都刻于岩画高处,最低离地面2.5米,最高达到10米。这些大小不等的男女人物,大者过于真人,小者只十、二十厘米。

人像或立或卧,或衣或裸,手舞足蹈,神态各异。其中,男像大多显露出被大大夸张的生殖器;女像则刻画得宽胸、细月要、月巴臀,有的亦显示出性器官。在男女交媾图下面,又有群列小人,以示性交的理想结果。画面所见的各种动物,也悉作交媾或欲交媾的情状。这是因为,“初民对男女交媾生殖力的崇拜,常常以巫术的形式表现,虽然未必都有巫术的仪式。

初民在田间、果园交媾,以求丰收,即属此类”。作画者羡慕动物的旺盛的繁衍能力,因此,在男女交媾画面处,还有动物交媾图,认为动物的交媾能影响人的繁衍能力。原始先民,在人与植物之间,在人与动物之间,都还没有划出严格的界限。

植物的生长、动物的繁衍、人类的繁殖,他们也都没有发现多少不同。在他们相类联想和混沌不分思想支配下,认为人与动物的交媾是互渗的,因此,在石壁上出现了人与动物并存的交媾场面。这些都p分明白地表示出当时追求生殖、繁育人口的炽烈愿望与要求。在画面上方,是9名妇女被对马分开,一个男子从左侧面对她们,在稍向左下角的位置上有一个男子正将勃起的阴茎面对9名正翩翩起舞的女性。众女性围绕着两对交配的马,分成两个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