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存在·真理·语言(海德格尔美学思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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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作为道说的诗与思(3)

在近代,理性成为思想的规定,“与近代不同,现代不再是理性(思想)规定存在的时代,而是存在(生活)规定理性的时代,因此它完成了从思想到存在的巨大转变”。同时,海德格尔认为哲学由于不再思存在必然终结,这乃是由于思想被座架所支配,“海德格尔有说服力地表明,在这里,我们面对一决不局限于狭隘意义上的工业经济的———所有决定性的思想结构。他的论题是,哲学正在走向终结,因为我们的思想是在座架的指导下发生的”。回到思想的事情自身,就是摆脱受语法和逻辑规定的因果律,把存在自身作为思想的根据。

博德尔发现了海德格尔源出于胡塞尔现象学而得出的关于思想自身的结构,海德格尔这一思想结构的语言表达式为“思想的事情的规定”,智慧与哲学都是一种思想。“从‘思想的事情的规定’出发,博德尔看到了智慧和哲学的思想结构的明显不同:前者是‘规定———事情———思想’,后者是‘规定———思想———事情’。由此可以看出,哲学中的思想比智慧中的思想在思想结构中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因为智慧中事情优先于思想,而哲学中则是思想优先于事情。而这种差异在于:智慧是关于人的规定,亦即关于人的居住的话语;但是哲学是关于理性的规定,是思想的逻辑。”

思想的事情是同一的事情,“思就是使你凝神于专一的思想”。(PLT,P.4)真正的哲学作为爱智慧,是对智慧的纯粹之思的不断的切近。

对存在和意识的不同强调,是海德格尔与胡塞尔思想的一个重要差异。在海德格尔那里,走向事情自身,就是走向存在自身,也就是走向语言自身。海德格尔的思想及其独特表达本身,就是一种从哲学走向智慧的一种卓有成效的努力,“德里达发现,海德格尔的思想中最具启发性之处,是他所利用的一些写作方式,它们使哲学语言丧失了包容他所要说明的问题的能力”。在海德格尔后期思想之中,语言具有规定性的作用,但这却不同于一般地建立根据。

“在海德格尔的思想中很早就开始了的对原因或根据的探讨,在后来的著作中最终也被抛弃,或者说被当做一种形而上学的遗产被否定和克服了。”语言是最为本源意义上的无。“退出哲学之范围,而返回到存在之思中。”(AED,S.82)这是海德格尔克服形而上学的旨归。针对海德格尔思想的批评也不少。海德格尔极为称赞苏格拉底这位不写作的思想家,这一点被指责为言语中心主义。逻各斯中心论被认为是一种在场的形而上学,德里达等人认为,海德格尔仍然是在场的形而上学,但这种批评显然忽视了海德格尔那里的语言之无。

三、诗与思的相互共属

诗与思有何关联呢?又是如何关联的呢?这里的诗与思的关系问题,由来已久,这一关系问题在西方哲学史、美学史上,典型地表现为诗与哲学之争。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苏格拉底提及了这一长期存在的问题。针对此问题,历来存在着许多不同的观点。但直到现代,这一问题仍然是值得认真对待的重要问题,海德格尔对此作出了独特的回答。

在海德格尔看来,诗意是创建,诗人创建了持存。而思之本性在于思存在,思是存在之思,存在之思关切存在,不再为理性所规定。每个伟大的诗人都只从一首独一的诗来作诗,但这首独一的诗却从未被说出。正是这从未被说出的独一的诗,为诗与思的关联提供了可能,“与诗人的这首独一的诗所作的一切运思之对话,始终保持在上面这种探讨与解释的交互关系中”。(UzS,S.38)由此可见,在海德格尔那里,这种思想之对话发生在未被说出的这首独一的诗的深处。

如何通达这首独一的诗呢?为了通达此诗,必定要有这样一个前提,即每首具体的诗是需要并已经得到解释的。诗学中对诗的各种解读属于此类,这种阐释是显现那未曾被说出的诗的一种必需,但这种阐释还不是未被说出的东西本身。而是,“这种解释使得那种在一切诗意地被道说的东西中闪亮的纯粹性首先显现出来”。(UZS,S.38)在解释中显现被道说出来的东西,进而显现出那未被道出的。在海德格尔看来,“一种真正的解释必须以探讨为前提”。(UzS,S.38)正是这首独一的诗使具体的诗作得以闪亮、发声。同时,“反之,一种对这首独一的诗的探讨首先必需一种对具体诗作的先行的解释”。(UzS,S.38)这里的探讨与解释的循环是思不可缺少的。

这里有一诗意的对话,一种与诗人的对话。“但也可能是———甚至有时必须是———思与诗的对话,这乃是因为两者与语言之间有着一种突出的、尽管各不相同的关系。”

(UzS,S.38)诗意的对话,或诗人之间的对话,也是一种诗与思的对话,这基于这样一个前提,即思与诗都与语言有密切关联,也是一种有关联的区分。这在于,纯粹的语言是一种诗性的语言,语言是根本意义上的诗,同时,语言是存在与思想的根据。

然而,诗与思并非总是相处一起的,“在形而上学的历史中,思想和诗作处于分离之中,因为此两者被思考为对立面。思想与逻辑学相连,此逻辑学是理性科学的一部分。与此相对,诗作相关于‘美学’,它从事于感性的经验”。形而上学使诗与思分离,因此,诗与思的对话无疑会促成对形而上学的克服。同时,把语言之本性开显出来。“思与诗的对话旨在把语言之本性召唤出来,以便要死者能重新学会在语言中居住。”(UzS,S.38)语言是存在之家园,是人的居住之处。因而只有把握了语言之本性才能实现在语言中的居住。“海德格尔常常探涉思与诗的近邻。它们处于‘共同的地方’,具有共同的元素:语言。”语言是诗与思对话的前提和发生之地。

对这首独一的诗的探讨就是一种诗思对话,但并非是这种对话的全部,同时,“思与诗的对话是漫长的。它几乎尚未开始”。(UzS,S.39)而且这种对话甚至还会扰乱这首独一诗的道说。诗与思都是道说之方式,“作诗意谓:跟随着道说,也即跟随着道说那孤寂之精神向诗人说出的悦耳之声”。(UzS,S.70)在成为道说之前,只不过是一种倾听,孤寂聚集着倾听。先倾听,然后随之道说。作为这首独一的诗的语言在本性上是多义的,而且是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