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胡雪岩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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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银子开道,北京公关(3)

“这么多?”古应春吃惊道。

“嗯,而且这件事马上要有回音。”胡雪岩嘱咐道,“至于第二件嘛,你懂洋文,你去王府井大街的德国洋行里看看,有没有望远镜、挂表。如果有,你问他有多少,先把它定下来!”

“那我什么时候回来见你?”古应春问道。

“左大人一开话匣子,先讲西征功劳,再骂曾文正,最后谈神机营观操。这顿饭吃下来,起码三个钟头,你三点钟以前来,我一定还在这里,你争取来见我!”

古应春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下午三点钟,他又回到了贤良寺。果然,刚到花厅外,就听到左宗棠那破锣嗓子在叫唤什么“湖湘子弟满天山”的盛况,中气十足,毫无倦容,看来这饭还得吃上一段时间。

古应春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胡雪岩急于让自己办这两件事,并尽可能早地知道结果,无非是即席可以向左宗棠报告。既然如此,就得写个条子给他,让他立马知道结果。

想到这里,古应春写了一张小条子,内容是:“现银此间有30万,天津约10余万。镜表各约百余具,已付定。”

这张字条传至席面时,左宗棠发现了,并问起,胡雪岩正好开口。

“回大人!”胡雪岩说,“洋款迟迟借不下来,刘、杨两位大人在西北等得着急,在下也感同身受。我查看京里阜康的账,还能凑现银50万,一两日内先解出去救火。等我回上海以后,马上去想法子,再解去50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左宗棠还能说什么,一个劲地点头,夸奖道:“雪岩呀,要是商人都像你这样为朝廷着想,国家焉有不强盛的道理?”

“大人过奖了!”胡雪岩说道,“国家强盛,全在兵事。现在外有大人您,内有醇亲王,谁也不敢小觑了咱们大清!”

胡雪岩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话头引到醇亲王和他的神机营上面了。说话的艺术与本事,有时候就是天生的。

一提到醇亲王,左宗棠的精神立马来了。他点头道:“朝中亲贵,醇亲王是我最佩服的,他的神机营也是一支劲旅呀!”

“对了!”左宗棠接着说道,“醇亲王前不久还邀请我去神机营观操呢!哼,李少荃在北洋好几年了,醇亲王有请他去观操吗?我刚到京,头一回见醇亲王,人家就约我,要我定日子,他好下令会操。人家敬重我,我可不能薄了人家的面子呀!”

胡雪岩假装不懂,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想每人犒赏五两银子,按人数照算。”左宗棠说道。

“神机营的士兵,不过万把人,五六万银子的事,我替大人预备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左宗棠看他说话犹豫,便问道。

“不过现银只能犒赏士兵,对长官们似乎不大合适。”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左宗棠皱了皱眉。

“我看送东西好了!”胡雪岩建议道。

“那送点什么好呢?”左宗棠为难道。因为既合适,又能让这些八旗纨绔长官们看上眼的,确实不好找。

“送当然也要实用,而且是军用。我有个主意,大人看能不能用。”

“你说!”

“每人送一架望远镜、一个挂表,都是西洋玩意儿,既实用,又新鲜!”

胡雪岩话刚完,左宗棠便击案称赞:“这两样东西好!很是实用。神机营的官长一百多,要一百多份,不知道备得齐备不齐?”

胡雪岩答道:“只要大人定了主意,我马上写信到上海,尽快送来,日子上应该来得及。”

胡雪岩这个人精,其实这些货在北京已经买好了,但是,为了掩饰拍马屁的马脚,他硬说过一段日子从上海运来,做人处心积虑到如此程度,也不知道是高明还是悲哀了!

“还有一件事情,虽然不好听,但是我也得说给大人听。”胡雪岩说道,“就是大人去看操的日子,最好等借洋款的事办妥了再定。不然,大人去了神机营,又赏银子又送东西,胡说八道的人肯定说大人阔,那么借洋款就更加难了!”

左宗棠便连连点着头说:“你倒提醒了我。此事虽小,足以影响大局。我会记住的!”

洋款事未完,东宫已殡天

饭后,胡雪岩告辞回阜康,古应春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看到这个好兄弟为了自己忙上忙下,他一阵感动,于是吩咐下人上茶,分别落座,两个人闲聊起来。

胡雪岩感慨道:“应春,你是知道的,去年买水雷的价钱,洋鬼子摆了我一刀,多嘴泄了底,很多人已经说我的坏话了。这倒没什么,可是左大人也对我起疑心了,这件事我心里很难过。所以这趟借洋款,除了大家该得的好处以外,我不但分文不要,而且预备贴几万两银子,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功!办成功不算,还要办得漂亮,要叫左大人心里舒服,倘或宝中堂啰唆,就算办成功,左大人也不会高兴,所以宝中堂那里,一定要摆平!”

古应春看着胡雪岩那张已经有点苍老的脸,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即使是胡雪岩这样财大气粗、风头无二的财神爷,也不例外。

第二天中午,胡雪岩怀揣50万两银票,带着两个下人,到贤良寺,静等左宗棠。估计时间,左老头应该快从军机处下班回寓了。

哪知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钟,还不见人影,也没有任何消息。通常军机处自大臣至章京,最迟未正二刻,也就是两点半钟,一定走得光光,而左宗棠到此时尚未出宫,是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只怕宫里出事了!”胡雪岩暗暗想到,前几天听人说,西太后也就是慈禧身体违和,难道酿成大事了?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徐用仪匆匆而来。他也顾不得行礼,一把将胡雪岩拉到僻处,低声说道:“左大人叫我来送个信,他暂时回不去了,借款的事情或许会有波折!”

“怎么?”胡雪岩急着问,“左大人何以到现在还不出宫?”

“宫里出怪事了!”徐用仪的声音越发低了,“今天军机没有叫起,说太后受了寒,人不舒服。仔细一打听,内务府的人说是昨天下午发的病,突然就口吐白沫!今天到现在为止,已经请了三次脉,都不见效,人只怕不中用了。”

“慢着!筱翁,你说是东太后,还是西太后?”胡雪岩问道。东太后是慈安,西太后是慈禧。

“东太后!”

“东太后?”胡雪岩越发诧异,不是西太后这几天违和吗?怎么突然之间东太后就不行了呢?

但是,这个是不能问的,所以胡雪岩对徐用仪说:“好,等左大人有空,再叫我便是!”

于是胡雪岩拜别徐用仪,暂且回阜康。一路上,胡雪岩都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东太后万一真的殡天,朝中政局肯定会大变,到时候,借洋款的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是福还是祸,真是太难预料了!

一回到阜康,胡雪岩立马找来古应春商量对策,其实也算不得商议对策,政局变动,不是他两个小人物能左右的。找古应春来,只是聊天发泄而已。

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是这样,把好兄弟凑在一起,聊一下,即使明知道解决不了问题,心里还是宽慰许多。

“东太后万一真不行了,肯定要办国丧,借洋款的事情,估计会要搁下来。”古应春说道。

“可西北刘毅斋、杨石泉筹饷急如星火,左大人也是许了承诺的!”胡雪岩摇头道。

“那么,雪岩,你看左大人会怎么办呢?”

“无毒不丈夫!我猜左大人会独断独行,办了再说!”

以左宗棠的性情,这是可能的!但古应春终有疑惑,因为400万两银子到底不是个小数目,左宗棠即使再有魄力,敢浑水摸鱼、如此擅专吗?

这样商量,是没有结局的,一切只有等左宗棠下了朝再说了。

过了四点,左宗棠才回贤良寺,一到就传胡雪岩。

“国将大变!”一见到胡雪岩,他一开口就发感慨,接着又说,“应变要早!你赶紧联系洋人,就跟他们说,借款的事情就算定局了,请他们在上海预备款子。至于印票嘛,我有盖了陕甘总督关防的空白文书,一填就是!”

果然如胡雪岩所料!但他不能不为左宗棠的前程着想,于是胡雪岩说道:“大人,数目太大,将来宝大人会不会说闲话?”

“说闲话也是没法子的事。”左宗棠又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连‘君命’都没有,我辈身为勋臣,与国同休戚,不能不从权处置,谅宝佩蘅也说不出闲话!”

宝佩蘅就是宝鋆,胡雪岩心想,要他不说闲话,除了来硬的,自己还需要给他几颗甜枣吃。海岳山房以及他弟弟宝森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办。

想到这里,加上左宗棠坚决的态度,自己反而宽心了。于是小心地问道:“刚才徐筱翁来传大人的话,说东太后违和,仿佛来势不轻呢?”

“岂止来势不轻,牙齿都撬不开了。”左宗棠叹口气。

“那么,到底是什么病呢?”胡雪岩接着问道。

“谁知道?牝鸡司晨,反正不是好事!”左宗棠冷冷道。

“牝鸡司晨!”左宗棠四个字,不经意间简练地概括了晚清政局的全部。

胡雪岩读书少,听不懂他的隐含意思。反正借款的事情已经拿定了主意,于是起身告辞,随口说了句客套话:“明天再来伺侯!”“明天?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左宗棠苦笑道。

正在这时候,老仆左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先向胡雪岩客气地作揖,然后急忙转向左宗棠,说:“军机徐老爷有急信!”

左宗棠跟胡雪岩的心都咯噔一下子!左宗棠急忙拆信,信上浓墨淋漓地写着八个大字:“东朝上殡,请速入宫。”

“传轿,我马上进宫!”左宗棠扯着嗓子喊道。

第二天,朝廷发讣告,东太后慈安殡天。

关于慈安的死,无论在当时,还是在现在的史学界,都没有定论。主要的观点有两个:一种说法,慈安是正常死亡;另一种说法,慈安是被慈禧毒死的。两种观点针锋相对,现在没有定论,以后也够戗。

如果读者喜欢历史知识,我们不妨就将其中的一种说法,就是慈禧毒死慈安的传说,说与大家听听。

东太后有午后吃点心的习惯,初九那天,午觉醒来,西太后派梳头太监李莲英进了一盘松仁百果蜜糕,刚蒸出来又香又甜,东太后一连吃了三块,不到半个钟头,病就发作了。

原来慈安是咸丰皇帝的皇后,按俗语来讲,是正室;而慈禧只是个贵妃,是侧室。只是因为在咸丰所有的老婆中,只有慈禧争气,为他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同治,所以,咸丰死后,同治继承大统,母由子贵,慈禧也就成为了太后,与慈安一同听政。但是,慈禧到底不是正室皇后出身,所以在名分上矮着慈安一头。

虽然慈安宅心仁厚,对慈禧如同姐妹一般,对权力政治也没有兴趣,但是慈禧太后还是耿耿于怀,说什么也无法释怀。

其实光这点,还不至于引起慈禧杀慈安的歹意。但是,很多奇闻逸事盛传,慈安掌握着慈禧的命门!是什么呢?

原来慈禧精明能干、争胜揽权的性格,咸丰生前看得很清楚,他自知时日无多,一旦驾崩,幼主嗣位,皇后成为太后,慈安赋性忠厚,必受慈禧欺侮,如果她骄纵不法,麻烦就大了。

有了这个心事,咸丰皇帝偶尔向他的宠臣肃顺吐露,肃顺便劝咸丰行“钩戈夫人”的故事。

“钩戈夫人”是汉武帝的宠姬。当他63岁时,钩戈夫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弗陵,生得茁壮聪明,颇受钟爱。汉武帝晚年多病,年长诸子,看来多不成才,几经考虑,决定传位幼子弗陵,但顾虑幼主在位,母后年轻,或许会骄淫乱政。怎么办呢?汉武帝最后狠心将钩戈夫人处死,以绝后患。

肃顺劝咸丰行“钩戈夫人”故事,意思就是让同治做皇帝,但是要杀死他的母亲慈禧!

可惜咸丰到底缺乏汉武帝的那副铁石心肠,硬是没有狠下心来!等到他病入膏肓时,为了遏制慈禧,特用朱笔亲书密谕一道,交付慈安,大意是如果日后慈禧追权逐利,把持朝政,就可以拿出这封信来,杀掉她!

慈安有了这封信,就相当于有了斩杀慈禧的尚方宝剑,慈禧岂能安睡?

但是,这封信,慈安一直秘密保守着,根本没有向外人提起过,包括慈禧!

就这样,20年弹指一挥,慈禧已经46岁。光绪六年二月初,慈禧忽然得了重病,御医们对病因的叙述含糊不清,而所开药方也各异。慈禧的病不见起色,好久不能上朝。

于是朝廷降旨征医,直隶总督荐山东泰武临道无锡薛福辰,山西巡抚曾国荃荐太原府阳曲县知县杭州汪守正,此两人都是世家子弟,饱读医书,精研方脉,六月间先后到京,一经“请脉”,都知病根所在,不约而同地表示慈禧太后患的是“骨蒸”,其实就是俗语所说的“干血痨”,用温补甘平之法,病势日有起色。到了这年年底,已无危险,只待调养了。

慈禧得病这件事情,由于朝廷降旨征医,所以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因此,前文我们也看到,当胡雪岩一听到太后病危,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慈禧太后。

慈禧病好得差不多了,宅心仁厚的慈安太后自然是发自内心地高兴。为了庆贺,慈安邀慈禧共餐,还喝了酒。风雨20年,很多的大风大浪,两个女人一起闯了过来,转眼都40多岁了,这次慈禧从病危到转好,慈安真是感同身受,真的动了感情。

她首先追叙当年文宗逃难到热河的种种苦楚,文宗崩后,“孤儿寡妇”受肃顺欺侮,幸而“姐妹”同心协力,诛除权臣,转危为安。接着又谈同治十三年间经历的大风大浪,种种苦乐,说到伤心之处,“姐妹”俩相对流涕,互为拭泪,看来慈禧也动了感情了。

于是慈安慨然说道:“我们姐妹也都老了,追随先帝的日子,也不会太远。20多年相处,从来没有起过什么了不得的争执,以后当然亦是平平静静过日子。有样东西是先帝留下来的,我一直以为永远也用不着,不过我怕我一死以后,有人捡到这样东西,会疑心我们姐妹表面和好,暗底下不是那回事,我不如烧了它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