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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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厉害的对手(2)

那么,应命前去攻打梅家洲的水师彭玉麟部的结果又是如何呢?原来,还没等彭玉麟的水师到达梅家洲的时候,罗大纲已经部署好了战船和大炮,就等着彭玉麟的水师前来充当炮灰了。自湘军起兵以来,还没有吃过败仗的彭玉麟并没有因此而认命,虽然远远地看到梅家洲洲头架有百门利炮,而且太平军洲上水师更是整装待发,彭玉麟依然打定了主意要跟罗大纲一决雌雄。

结果,硬往炮口上碰的彭玉麟水师,在太平军的轰炸下,很快就乱了阵,慌忙逃命的水师,不得不放弃曾国藩用自己的家底修造的船只和购买的洋炮。

如果曾国藩在场的话一定会抱着战船上的洋炮不愿松手的,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呀。曾国藩为官多年省吃俭用,惨淡经营,除了练就了一支湘军外,连自己买棺材的本钱都花在了购买水师装备上了,而在罗大纲的一番狂轰滥炸之下,自己的心血就这样化成了泡影,曾国藩一定会心疼,一定会痛心,甚至痛恨。

但是他又能痛恨谁呢?痛恨自己怎么会碰上这么强大的对手吗?还是痛恨自己不争气的水师呢?最终,曾国藩也只能把这种不甘心的痛恨咽到肚子里,并把它们消化成对付太平军的更强大的毅力和勇气。应命出征的两支湘军都受到了重创,留守在九江城外的塔齐布率领的湘军结果又是如何呢?很多时候人们总会抱怨,好事无双,祸不单行,这回,湘军彻底的成了祸不单行的宠儿了,留守在九江城外负责进攻九江的塔齐布一支,面对林启容的守城部署,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望洋兴叹,丢下九江城外遍地的湘军尸体,无功而返。

到此,曾国藩与石达开的首次交手,以曾国藩失败告终,曾国藩的湘军在这三次战役中虽然都折损不少,可湘军主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湘军还是保存了实力,毕竟这三次战役太平军都处于防守,而湘军则处于攻势,试想如果颠倒一下角色的话,石达开的太平军也未必会败,因为名将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这三次石达开的胜利是因为处在防守的位置上的话,那么,太平军的湖口大捷,则可让曾国藩见识到一个真正厉害的石达开。

大战前的寂静

连碰三次壁之后,曾国藩只能掩埋了将士们的尸体,收拾好凌乱的愁绪,再次整装待发。

这一次,曾国藩也学聪明了,石达开你不出来,我也不进去,你跟我玩捉迷藏,你躲起来,我不去找你,我让你白费感情,我自己还能抽空喘口气。

于是,不足两万人的湘军水师和陆师就分别在九江城外的九江江面和城外的四里坡驻守。

一时间,夜静得吓人,没有了白天的厮杀声和枪炮声,静静的九江湖面偶尔刮起一阵寒风,只是风中多了一些血腥味。

此时,坐在水师的指挥船上,曾国藩陷入了深思。自从湘军出省作战以来,虽然胜仗也打了几次,但是,湘军早在攻破武昌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骄纵、浮躁的势头。虽然湘军靠着不可阻挡的士气赢得了田家镇的胜利,但是,湘军也折损了不少人、马和战船。不过更可怕的是,士气过了火往往会造成湘军轻敌的心态,一旦湘军中有了这种心态,那么湘军就需要全面地进行整顿,否则,必定要为之付出血的代价。

更何况,现如今自己又碰到了这么一位强悍刁钻的对手,看来此次在九江作战,湘军是凶多吉少。

其实早在曾国藩接到咸丰命他带兵东下的命令时,曾国藩就预料到了,湘军此次离开两湖远征江西,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正如曾国藩在给咸丰帝的上书中所说的一样,现在湘军已经走上了当年太平军在湖南时孤军深入的老路了。试想,太平军已经攻占九江城两年之久,这就充分说明了,太平军在九江城里囤积了充裕的粮食和火药。而湘军呢?一路从湖南打过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转战了三个省,不仅已经打下的城池没有得到巩固,而且在一路狂追太平军的过程中也疏于整顿,而今的湘军已是强弩之末了。虽然曾国藩打定了主意要以静制动,但是,湘军又能在九江耗多久呢?论战势,我攻敌守;论粮饷,太平军唾手可得,湘军还要从别处调运。不过,论将领,曾国藩还是比较自信的,虽然,太平军大营有石达开、林启容和罗大纲,但是湘军有塔齐布、彭玉麟和罗泽南。

虽然这三人首次在九江作战失利,但是,三人个个都是湘军的干将。塔齐布曾在城陵矶大战中手刃太平军大将曾天养;彭玉麟水师自湘军起兵从未打过败仗(除了攻打梅家洲);而罗泽南一直以来不仅是曾国藩的好友,更是曾国藩的谋士。如果说塔、彭二人是曾国藩的左膀右臂的话,那么罗泽南就可以说是曾国藩的左右脑。

经过一番分析,曾国藩认定,虽然此次湘军攻打九江城非常有难度,但是也并非不可能胜利。想到此,曾国藩也就心平气和了,但是他部下的将士可就没有他这么想得开了。

一路杀来,连连获胜的湘军,怎么打到了九江城,仿佛像中了邪一样,突然就没有以前的锐气了呢?湘军真是想不明白,天下竟然还有像石达开、林启容这样的人。

要打仗就痛痛快快地打,只守着城作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呢?湘军真是吃够了石达开、林启容的哑巴亏,现在的湘军恨不得把石达开、林启容二人拉出太平军大营,一顿痛扁。

但是,战场之上,向来兵不厌诈,吃了哑巴亏也只能佩服人家的智慧,不甘心的湘军也只能认了。

而此时的石达开并没有闲着,看到白天还士气旺盛的湘军偃旗息鼓了,石达开意识到,偷袭湘军的时候到了。

说到偷袭大家一般都会想到,就是派几名干将兵分几路带上为数不多的精兵,趁敌人疏于防备一顿狂砍乱刺。但是石达开就是石达开,石达开就是有过人之处。

决定偷袭湘军之前,石达开秘密召集了九江守卫的重臣,详细地分析了一下湘军的作战特点。

石达开发现,虽然湘军的陆师也相当勇猛,但是,湘军自湖南起兵以来,每次获胜的关键都在于水师,湘军水师不仅配备的洋炮射程远、威力大,更主要的是湘军水师的战船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因此,石达开把偷袭的目标定为湘军水师。

湘军水师的战船由长龙、快蟹、舢板三种组成,长龙、快蟹都是大船,行动缓慢,不利于进攻,但很利于指挥、运载弹药和士兵;而舢板行动轻捷、灵活,利于作战,二者配合,取长补短,相得益彰。

但是如果把湘军的大船和小船肢解开来,那么,大船行动不便,小船战斗力不强,这样再破湘军水师就易如反掌了。

考虑到太平军水师在田家镇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现在还没有得到恢复,于是石达开决定智取,演一出以少胜多的好戏。

于是,石达开命九江等城只许坚守,即使湘军来犯,也置之不理。结果,如惊弓之鸟的湘军果然不敢再靠近城池,只是远远地放上一阵冷炮。

遇到这样的敌人,湘军真是要气炸了肺,我猜如果现在有一支太平军出来迎战,湘军一定会倾其全部兵力去追捕射杀,因为,此时的湘军太需要敌人了,打了几天没有人影的仗,实在让湘军难受、生气、郁闷……然而,此时的寂静只是暂时的,因为,这种寂静很快就将被两军的枪炮声打破了。

湖口的圈套

十二月以来,一连十几天,九江等城上白天不见人影,而到了晚上湘军水师的宿营江面,常常枪炮齐鸣,不过也没有大的开战。

因为,石达开知道即使是偷袭,太平军的小船也敌不过湘军水师,于是,石达开命船队不许恋战,而只是把火箭、火球射向湘军水师船上,然后掉头逃走。现在或许我们该明白了,九江等城为什么白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原来都躲起来睡觉去了。

而湘军可就被他们给玩惨了,白天眼巴巴望着城墙不敢打,到了晚上又睡不安稳,太平军一连几夜这么闹腾,搞得湘军将士们个个惊恐不安、心焦气躁。

曾国藩真搞不懂石达开这么小打小闹的到底寓意何在,很快石达开就给了曾国藩一个明确的答案。

石达开见湘军已经疲惫不堪、心焦气躁,于是决定就此出手。

咸丰四年十二月十二日(1855年1月29日)下午,一串太平军船队突然再次出现在江面上,只是这次的船只比前几天多了不少,大概有40多只。一看这架势,曾国藩跟诸将商议,太平军水师在田家镇几乎全军覆没,现在石达开率40多只小船无非是来偷袭,想乘湘军不备,占点便宜。于是诸将决定出兵攻敌,但是,太平军小船轻便快捷,湘军长龙、快蟹望尘莫及。可是,曾国藩认为好不容易逮到了石达开出兵,一定不能错失良机,就命萧捷三等率舢板120余只前去攻击太平军船队。

而此时石达开看到敌军追来,真是喜出望外。有人或许会奇怪,石达开真逗,敌人120只舢板攻打他的40只小船不是跟七尺的汉子打倒三尺的孩子一样简单吗?他还乐个什么劲呢?石达开的乐自有他的道理,因为湘军还不知道,前方,巨大的鄱阳湖就如一只巨大的口袋一样敞开了口,正等着湘军往里钻呢。而此时早被太平军戏弄得忍无可忍的湘军,终于逮到了太平军的影儿,一路狂追过来。可太平军也不停下作战,只是一味没命地往湖口方向划去。就在这寒冬腊月的大半夜里,湘军和太平军在九江江面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你追我赶的划艇大赛。太平军没命地往前驶,湘军拼命地从后面追,两军都不甘示弱,就这样你追我赶了几十里。突然,太平军行至湖口处右一转,驶进了鄱阳湖,而此时,追红了眼的湘军也不假思索地尾随。

谁知,湘军这一去竟没有了回头路。原来,湖口外连长江,内接鄱阳湖,是长江和鄱阳湖之间的天然管卡,湖口极窄,5000里的鄱阳湖则如同一个大肚口袋,这下湘军可是中了石达开的计了。于是待湘军船队进入鄱阳湖后,太平军封住湖口水卡,并挖好了战壕,修筑了堡垒,布置好了大炮,将湘军水师船队死死地锁在了湖内。这下湖中的湘军水师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样原本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湘军水师战船就被石达开轻易地肢解了。没有了舢板的配合,留在长江水面的湘军长龙和快蟹大船,就如同失去了手足,完全丧失了防护能力,从而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这样一来,湘军就只能乖乖地交出战争的主动权了,太平军此时已处于进攻的优势了。

此时不主动攻击更待何时?于是太平军乘机对湘军进行大反攻。曾国藩等将领见萧捷三率舢板120只去追太平军去了,许久还不见回来,正在焦急,突然江面上冒出了大队的太平军船只。

还像往常一样,太平军发动小船的目的不在作战而在于向湘军的大船投掷火球、火罐或是火把。湘军的大船离开了舢板,就如同被砍掉了左膀右臂,面对太平军小船的挑衅,它们只能笨拙地移动。

凭借着小船的轻便灵活,太平军在湘军的大船之中来回穿梭,进退自如,不一会儿太平军就烧毁了湘军9艘大船,30艘中号船只,在熊熊的大火之中,湘军水师只有逃命了,哪还顾得上战船。

还好,曾国藩、彭玉麟仗着大船炮火猛烈,打得太平军快船无法靠近,才免遭灭顶之灾。但是,还没等曾国藩、彭玉麟等人喘过气来,石达开就又一次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一时间九江之上大船小船混成一片,难分敌我,所以湘军大船炮火很快也就失去了作用。

在湘军纷纷逃窜的混乱中,曾国藩再一次听到了熟悉而又让他心惊肉跳的高呼:“活捉曾妖头!”

虽然曾国藩的思想已经不再是一介书生,但是,他毕竟还是书生的体格,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士兵在自己身旁与太平军肉搏,然后倒下,曾国藩似乎都能感觉到死神正在向他招手。

随着湘军士兵的纷纷败退,大批的太平军跳上了曾国藩的指挥战船,此时手持大刀的太平军在曾国藩眼中已经不仅仅是造反的长毛了,他们一个个仿佛都是死神的使者。曾国藩真是又慌又怕,心想与其被太平军活捉,不如自我了断,想到此,曾国藩再次推开舱门,纵身跳进了十二月冰冷的长江里。

不过曾国藩这一跳,便跳进了他落魄的江西生活的困境里了。幸好一名贴身警卫发现了他,于是众随从赶紧救起曾国藩,然后用小船把他送到了江边罗泽南的军营之中。这一次曾国藩打了一个大败仗,彻彻底底的大败仗,彻底得连自己的指挥船都给太平军烧了,估计这时候曾国藩最感慨的一定是:上天既生石达开,何生曾国藩!

从此以后曾国藩便结束了他在战船上指挥作战的生涯,被烧了坐驾的他以后也只能骑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