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我知道呢,小九你一直都在。”大太太迷迷糊糊的,似乎又要睡过去。
那边杨妈妈端了药来指指大太太:“快莫让太太睡了,得喝药。”
阿九就把大太太扶起来,端起,一汤匙汤匙地喂,大太太喝了一口就苦着脸:“好苦,我不喝。”
生病的人有时就像小孩子。
“不去痒的,您不喝,晚上可就难睡得着了。”阿九就像哄小孩子一样:“您喝完,喝了就吃蜜饯,是福安堂出的呢,大老爷特地在年三十那天买来的,就是怕您不肯喝药。”
“老爷会想着我么?”大太太的眼睛就亮亮的。
阿九鼻子都是酸的,这个时代的男人,又有多少心思是在女人身上的,从大太太得了病,大老爷就来过三次,到后来忙里忙外的,连二门都不太进了,任命书一下就走,也不说选来瞧瞧太太的病情,怎么着也是结发夫妻吧,保不齐他这一去,回来就再也见不到大太太了呢,男人的情,又怎么敌得过名利二字?
“当然是想着的,老爷升官啦,如今是四品呢,这次回来,一定给您讨个诰命呢,以后您出门就是四品诰命夫人。”阿九继继续哄着大太太。
大太太果然心情就好了很多,乖乖地喝了药,又听嚷着痒,要阿九挠。
阿九忙了大半夜,青绫过来要接她的手,大太太时醒时晕的,一看阿九起身就紧张,眼巴巴地看着:“小九,你也要走了么?”
阿九只好又坐下来帮她擦身止痒:“不走的,小九一直会陪着您。”
大太太这才放心去睡。
正月十四时,小莲叶的痘子终于开了花,在结痂,涂妈妈喜极而泣,死亡的威胁终于解除子,打开门对着外头坐镇的大姑娘道:“姑娘,姑娘,大喜事啊,不是时疫,是水痘,太太是得的水痘。”
水痘大姑娘出过,就有了免疫力,她急切的就冲进了里屋,第一眼就看到瘦了一圈的阿九,看她正仔仔细细地给大太太擦身,不由哽住:“小九,谢谢你。”
若不是小九在,她真怕太太会撑不住,大姑娘每天都在外头,虽然进不去,屋里的事情却是最清楚的,涂妈妈杨妈妈几个虽然忠心,但到底还是怕传染了,大太太身份再重,也重不过他们自己的命去,只有小九,毫不避忌地用心服侍着,也亏得是她用些新奇的法子为大太太消热退烧,半个多月了,小姑娘熬得眼窝深深,越发显得那双乌溜的眼睛又大又圆。
“大姐说什么呢,这话不嫌外道么?”阿九也很高兴。
“去请大少爷和四姑娘来。”大姑娘高兴地扬声。
涂妈妈兴奋地应声出去,才踏出正院的门,外头守着的仆妇们见了就是一惊,立即关上门道:“涂妈妈怎么出来了了。”声音里全是惊恐。
“太太得的不是时疫,是水痘。”涂妈妈虽然生气,却也理解,谁都怕被传染,她和太太呆在一起半个多月,就是个危险源。
“妈妈不会是想要逃走找借口的吧,若是水痘,大夫怎么没查出来?”几个婆子身后就走出罗生家的,似笑非笑地使眼色,让人守住正院的大门。
“我骗你们作甚?如今大姑娘也进去了,叫我去请大少爷和四姑娘过来看望大太太呢。”涂妈妈恼火地喝道。
“我们可不敢作主,涂妈妈您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闹得不好,整个府里都会遭殃,您先委屈着在屋里呆一会子,我去请二太太来。”罗生家就使人去请二太太。
不一会子,二太太来了,涂妈妈又说了一遍:“二太太,太太得的是水痘,不是时疫,请您撤了守园的人,也好让九姑娘几个出来走动走动。”
二太太高兴地说道:“是么?不是时疫么?那太好了,真是佛祖保佑。”眸子一转又道:“是大夫确诊的么?怎么当初就没诊断得出来是水痘呢,可把你们几个给吓坏了吧。”
涂妈妈道:“并不是大夫诊断出来的,但太太和小莲花如今正在出痘,小莲花的痘子已经开花,眼瞧着就会好了。”
二太太脸上的笑容一收,肃色道:“不是大夫确诊的,那可不能大意了,时疫这种病症又没有固定的症状,哪有水痘烧了半个月才出痘的,只怕是奇他的怪病呢,还是请大夫来再诊断一回的好,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二太太此话说得稳重有理,涂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又退回院子里。
不一会子,二太太真的请了大夫来为大太太查看,杨妈妈涂妈妈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大夫,心里忐忑不安,结果大夫诊治完后,还是诊断为时疫,大家的心顿时从头凉到了脚。
如今连着大姑娘也一并关在正院里不能出去了,罗生家的在外头守了个密不透风,只差没把正院的门给钉死了,大少爷和四姑娘来了,也只能在院外头远远的看着,说话只能凭喊的,情况反而比起前越发的情势比先前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原本再好转的小莲叶突然就死了,死亡的威胁像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正院所有人的喉咙,巨大的恐惧让人快要崩溃,青绫再也绷不住,在看到小莲叶的尸体被人抬到后院焚烧时,终于疯狂地尖叫起来,几个小一点的也跟着一起哭,还有大胆一些的就去撞院门,想要破门而出。
大姑娘紧抓着阿九的手冷汗潸潸,眼里也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但看到阿九一派沉稳镇定的样子,又沉下心来,拍的一巴常打在青绫脸上:“闹什么?再闹把你打晕了和小莲叶一起烧了。”
青绫果然不敢再闹,阿九从屋里出来,对那几个哭闹的人道:“最多半个月,大太太就会痊愈。”
包括涂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阿九,大夫再次诊断出是时疫,小莲叶的死也更加证实了大夫的话,阿九凭什么这么笃定大太太半个月会好?
“九姑娘,奴婢知道你是心好,在安慰我们呢。”青绫抽泣道。
“你们且信我半个月又如何?反正外头的人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根藤上的蚱蜢,生死都栓在了一起,只有大家齐心协心,救回大太太,咱们才都会有救,不然,就只有全死在这院子里了。”阿九耐心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