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坚持要守在正屋,大老爷怎么劝也不听,也只好由得她了,正月初八那天,年假快要完时,从京城里传来消息,大老爷考绩评优,救灾及时,又关爱百性,连升两级,由五品知洲直升为湖南布政使,天大的富贵突然而至,便是大老爷也有些不太相信,接到那任命书时,手都在抖。
圣恩隆厚,接任又是在二月以后,所以,大老爷翌日就起程奔赴京城,叩谢皇恩。
初八的晚上,大老爷穿戴正式去了落霞居拜谢舅老太太:“若没有舅父的关怀,外甥也不可能得皇上如此重用,甥儿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以后一定会克尽职守,以报皇恩,更会回报舅父舅母大人。”
舅老太太笑得亲切:“这也是你自己能干,把个岳洲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得万民爱戴,皇上是爱才之人,你得重用也是应理明了的事,不过,皇上再爱才,他在四方城里,很多信息也未必尽知,你舅父极故旧的举荐也是很重要的。”
话里话外就透着施恩的意思,大老爷就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过年甥儿也没什么好孝敬的,舅母大人若在府里继续居住,这些拿去零花吧。”
他要上京城,该给舅老太爷的是另备的,舅老太太睃了眼票客,比二太太给的那好几票都要多,脸上就有了真心的笑容:“纤绣坊在京城分号不少,听说顾家老爷已经好几年没有了音讯,你作为顾家女婿自然照看,可千万莫要让旁人从中牟了利去。”
突然说到京城的纤绣坊来,大老爷不由怔了怔,躬身应是,却不肯往深里讲,舅老太太脸色就不太好看:“甥媳怎么着也是顾家的女儿,那王氏独自霸着顾家财产,又没有个一男半女,没得顾家的家财都被外姓吞没了的道理。”
可那也是顾家的吧,又关赵家什么事?舅老太太是不是关心得太多了?再说了,大太太嫁给林家,就是林家的人,哪有出嫁之女去夺嫂嫂财产的道理?
大老爷就转开话题,说起大姑娘的亲事,又感谢舅老太太的大媒,如此这般,才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去了许明鸾的屋,许明鸾双手抱胸,正站在穿堂里望天,见大少爷进来,也不行礼,只斜了眼看着他。
大老爷竟然就向他深施一礼,他这才上前托住,再行晚辈礼:“我看表舅去了外婆屋里,以为你是个糊涂的,如今看来,表舅这些年能吏的名声,也不是妄得的。”
大老爷的神色就更加恭敬了:“多谢世子美意。”
许明鸾就把大老爷引进屋里:“我与太子自**好,如今皇后娘娘身体病弱,太子年幼,身边可用可信之人不多,贵妃势力正强,大皇子又深得皇上宠爱,表舅可是想清楚了?”
“为官之道,怎样站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维护正统,站在皇上那一边,才能永保富贵。”大老爷眼眸深遂地看着许明鸾说道,不过才十二岁的娃子,就开始为太子网罗人才势力了,心机之深,同年纪的敏儿几乎无法与此子相比,可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啊,就算自己因太子之力破格提拔,谁又愿意在皇上春秋正盛之时选定立场?
若皇上知道太子此时就开始培植势力,又岂有不防备的道理?
大老爷的话说得模棱两可,没有立即答应,却也没有拒绝,许明鸾的眼神迅速在大老爷身上巡视了一片,不但不怒,反而含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侄儿恭祝表舅从此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大老爷听了眼里的欣赏又深了几分,定好了明日起程的安排,正要离开时,许明鸾又正色道:“此次之事,除了为太子,也是为我自己,我的命是杨玖救的,表舅可千万莫要忘了我说过的话,如今表舅母生死未卜,她也被困在里面……”
大老爷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拍了拍许明鸾的肩道:“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至于将来的事情,世子,你也还太小,你的身份又注定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许明鸾听了眼里难得的起了一丝忧虑。
大老爷第二天就带着许明鸾和赵凤淳一同进京了,舅老太太却说:“甥媳病重,你这一去少说也得两个月之久,府里总要有个有身份的人坐镇着才行吧。”
大老爷听了大为感动,叫了林管家来吩咐,遇到大事,一定要听舅老太太的吩咐,又把家里大烦小事都交给了二太太,这才放心离开。
正月十二,小莲叶病得奄奄一息之际,阿九在服侍大太太之余去探视小莲叶的病情,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一连串的水泡,不由一惊,随即叫了涂妈妈过来,“妈妈,我瞧着怎么像是出痘呢?”
涂妈妈原本不敢碰小莲叶,听了这话也细细查看那圈小泡,到是长松了一口气:“若是出痘,倒是不怕了,我和杨妈妈都是出过的,就是青绫也是出过的,只是太太年纪太大,烧了这么些天痘还没出来,只怕危险。且先用治痘的法子治治小莲叶吧,若是她好了,正院也就不用再封着了。”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自家男人和儿女了,以为离死不远的人,突然看到了希望,自然就想出去见见亲人。
“先不急吧,看看再说。”阿九郑重地说道。
到了晚上,大太太身上终于也开始出了水泡,她痒得就要用手挠,阿九边用艾盐水帕子帮她洗擦,边捉住她的手,太太迷迷糊糊的就叫:“痒,好痒,给我挠挠。”
“在帮您挠着呢,您这是出水痘,可千万别挠破了。”阿九轻言哄着。
大太太就睁开眼来看她,迷迷糊糊地道:“怎么是小九?小四和娴儿呢?”
大太太烧了十多天,今天才算是清醒了些。
“大姐姐在备嫁妆呢,老爷这一次去京城,肯定会亲自相看相看张家长爷的,这么晚了,四姐姐已经歇下了。”阿九就胡谄。
“是么?可我怎么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们了呀。”大太太疲倦地闭上眼,喃喃道。
“您昏昏沉沉的,她们来了,您也不知道呢。”阿九大太太下意识又要去挠水泡,忙按住大太太的手,水泡一破,就算好了,也会留疤的。